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會是什么，比起程又青的沉默，溫諾寧愿他對他發(fā)脾氣。

    罵他也好，打他也罷，至少能讓他知道程又青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程又青就著溫諾的手吃完了一碗稀飯，這才好整以暇地看向溫諾，“你就沒有什么要和我說的？”

    “我……”溫諾張了張嘴，面對程又青平靜的表情和眼神，再多想說的話都堵在肚子里，“對不起?！?/br>
    “你要說的就只有這個？”程又青被氣笑了，“你就不打算和我說說昨晚是怎么回事？”

    溫諾就只是沉默，低下頭不敢看程又青的表情。

    程又青氣得口不擇言：“不想說？還是不敢說？難道和他們說的一樣，你真的有??？”

    “我沒有！”溫諾猛地抬起頭，兇狠地盯著程又青。

    然而下一秒他自己卻先沒了氣勢，委屈巴巴地勾著程又青的手，“對不起，昨晚是我的錯，但我真的沒病，你相信我?！?/br>
    程又青一肚子火都被他這委屈的樣子給看沒了。

    程又青在心里唾棄自己沒原則的同時，手上卻已經(jīng)忍不住回握住了溫諾的手。

    “我當(dāng)然相信你，但你這樣什么都不說，讓我自己去猜，我也會不安，會擔(dān)心你。”

    對程又青而言，溫諾是不是有病都不重要，他愛他，在決定跨出那一步的時候就沒打算放手。

    溫諾以為，經(jīng)過昨晚的事，程又青會怕他，會怪他。畢竟他單方面強迫他做了那種事，而且一點都沒有顧及到他的感受，即便是戀人，也不可原諒。

    “你不怪我嗎？”溫諾顫抖著唇問。

    程又青輕哼一聲，“昨晚的事回頭再和你算賬，但現(xiàn)在你必須和我說清楚，所有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溫諾的不安和膽怯，在程又青這樣的態(tài)度下終于消散。

    告訴他吧，無論他知道之后是遠離他還是害怕他，他都不愿意再騙他。

    “我的確有病?！睖刂Z自嘲地笑了一下，轉(zhuǎn)開頭不去看程又青。

    程又青聽到這句話就忍不住皺眉，但開口會打斷溫諾繼續(xù)說下去的勇氣，才忍著什么也沒說。

    溫諾深吸一口氣，繼續(xù)說：“我媽有個心理醫(yī)生，有過治療的過程?！?/br>
    溫諾頓了一下，才說出那幾個字：“偏執(zhí)型人格障礙，也就是他們說的精神病?！?/br>
    溫諾小的時候，李姝楠在溫致遠面前表現(xiàn)得毫無破綻，但在溫致遠看不到的時候，從來沒有給過他好臉色。有時候，李姝楠甚至?xí)λ冻鲆恍嵑薜谋砬椋瑢λf一些惡毒的話。

    那時候溫諾不懂，但他的本能明白只有在溫致遠在的時候，mama才會對他好。

    所以他很喜歡往溫致遠面前湊，然而這樣卻更加刺激到李姝楠。

    有段時間，李姝楠的病情嚴(yán)重到了對什么都會猜疑的地步。

    她怕溫致遠看出來，就借口回老家待一段時間，去做封閉治療。

    但是她又不能容忍只有溫諾和溫致遠兩個人相處，就把溫諾一起帶走。

    治療之后，李姝楠的情況有所好轉(zhuǎn)，但仍然存在極強的控制欲和占有欲。她依舊容不下溫致遠身邊有任何人，包括溫諾的存在。

    溫諾和李姝楠在溫致遠面前，默契地扮演一對慈母孝子，但背后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緊張到箭弩拔張，一觸即發(fā)的地步。

    后來溫諾趁著打職業(yè)，從家里搬出來，避免了和李姝楠的沖突。

    而那段時間，溫致遠也因為不滿他打職業(yè)，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和他聯(lián)系。

    “我曾經(jīng)恨過她，但后來知道她的病之后，我開始同情她，同時又忍不住害怕?！睖刂Z皺著眉，啞著嗓子說，“我怕我會變得和她一樣，我怕我的偏執(zhí)會傷害到身邊的人。”

    程又青心里一酸，“她是她，你是你，你和她不一樣。”

    “不，我和她一樣的?！睖刂Z搖搖頭，閉了閉眼痛苦地說，“我看到你身邊的人，會忍不住嫉妒，會生氣，我有時候甚至忍不住想，如果能把你綁起來，讓你只看到我一個人就好了。”

    “你身邊所有人我都覺得礙眼，我想要他們消失，想要你只屬于我一個人?！睖刂Z自虐般說著心里曾經(jīng)產(chǎn)生過的陰暗心思。

    所有一切，他曾經(jīng)非常害怕會嚇到程又青，害怕程又青知道之后會永遠離開他的那些想法。

    統(tǒng)統(tǒng)赤|裸裸地擺在程又青面前。

    程又青不知道心里復(fù)雜的滋味是什么，只知道他心疼溫諾，不愿意看到溫諾這種自暴自棄的樣子。

    “你沒病，我不準(zhǔn)你說自己有病！”程又青抱著溫諾的頭，把他安進懷里，憤怒又堅定地說，“你那只是正常的吃醋反應(yīng)，我也會看不慣你身邊的人，甚至你的隊友和你相處我都會吃醋，這并沒有什么。”

    溫諾愣住，程又青的話，和李姝楠曾經(jīng)說過的話在耳邊重疊。

    程又青說他沒病。

    李姝楠說：“你是我生的，我有病，你也和我一樣！沒有人會真心愛你，知道你有病的人會怕你，遠離你，你只能小心翼翼藏著秘密，害怕被你愛的人發(fā)現(xiàn)，害怕他拋棄你，你永遠都會活在惶恐和自我折磨中，永遠不得安生！”

    溫諾仍然記得他當(dāng)時反駁得李姝楠啞口無言，但是這些話卻仿佛一個烙印，刻在他的心里，成為一個魔咒，成為他噩夢的根源。

    仿佛印證了李姝楠的話，溫諾每每小心克制著，不表現(xiàn)出對程又青身邊的人的嫉妒。在他面前總是表現(xiàn)得溫和大度的樣子，每說一句話，做一件事，都會再□□省自己有沒有做過，生怕程又青發(fā)現(xiàn)他的異樣。

    但現(xiàn)在，這個人告訴他，他沒病。

    在他告訴他所有事情之后，堅定地和他說，他沒病。

    仿佛在黑暗里待久了的人，突然看見光，溫諾顫抖著，卻仍然說：“你不用安慰我，我有病，我自己清楚?！?/br>
    要不是看在溫諾現(xiàn)在情緒不穩(wěn)，可憐兮兮的份上，程又青真想打他一頓，直接把他打醒！

    他媽的非要說自己有病！什么毛病！

    程又青嘆了口氣，放軟了聲音說：“就算你真的有病，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會和你一起面對?！?/br>
    “我不許任何人說你有病，就算是你自己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