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么別的想要的？”衛(wèi)城笑了笑, “這么重要的日子，這個禮物好像不夠......珍貴？而且我記得你對音樂劇并不太感興趣, 既然是你的生日，當然選你喜歡的?！?/br>
    “在我生日那天上演的劇目正好是爸爸你最喜歡的那一部，這個巧合太難得了，”少女的嗓音帶著笑意, “而且, 我們還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經(jīng)歷, 對我來說跟家人在一起的回憶同樣很珍貴?！?/br>
    衛(wèi)城沉吟片刻, 最后嘆息一聲：“那, 我盡量滿足你這個愿望吧?！?/br>
    ......

    自從之前抽取她所有有關衛(wèi)城的記憶后，赫沉就用光腦檢測過, 確認沒發(fā)現(xiàn)有關自己異常的記憶部分，雖然沒能找到緣由，但是她并非有意識利用這個來做什么這一點讓他勉強覺得滿意。

    不過這些記憶片段都還留著，他不時會調(diào)出其中一些畫面。

    比如現(xiàn)在。

    赫沉看著面前的懸浮屏, 眼底浮現(xiàn)出一抹輕嘲。

    衛(wèi)城在說謊。

    議事會絕不會允許j離開允許的活動范圍，也就是說它不可能外出, 這個生日愿望永遠不可能實現(xiàn)。

    他抬手點開另一段記憶。

    黑暗的房間里，餐桌對面坐著衛(wèi)城和j，三個人一起唱完生日歌后視線里出現(xiàn)一雙合攏的手，片刻后蠟燭被吹熄。

    一陣歡聲笑語后, 燈重新亮起，一只白皙的手握著餐刀切開漂亮的奶油蛋糕。

    “雖然沒能去看音樂劇，但是能一起坐下來吃蛋糕也很好。”少女邊切蛋糕邊笑著說。

    再下一個畫面。

    視線里是黑暗中臥室的天花板。她仰躺在床上，半晌側過身，畫面中忽然傳來幾聲啜泣。

    最后她抬手搭在眼睛上，畫面黑了下來，抽泣聲卻沒有停止。

    他聽著傳入耳中的哭聲，不自覺皺了皺眉，然后抬手一揮將畫面關閉。片刻后卻又鬼使神差地點開另一個圖標。

    一份個人檔案。

    赫沉目光落在一串數(shù)字上。

    半個月后？

    但很快他若有所思的神情變得有些僵硬，她生日在什么時候跟自己有什么關系？

    赫沉關閉個人資料頁面，打開軍務政務有關的各種函件準備繼續(xù)工作。仿生人足夠理智足夠專注，他從沒有過無法徹底集中注意力處理公務的情況。

    今晚是個例外。

    先是那個仿生女人小丑似的舉動后看見她仿佛事不關己地、置身事外地望著他，再然后是這些關于回憶的影像。

    跟心里某個魔咒似的念頭僵持片刻，他冷著臉再次用通訊器接通喬易。

    看見通話指令的時候喬易幾乎是渾身一個激靈，不知道為什么才結束通話沒多久指揮官就又有事情找他。

    難道是剛才遺漏了，現(xiàn)在要給他什么處罰？

    “指揮官。”他強裝鎮(zhèn)定。

    等面前的男人面無表情地將話說完后，喬易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然而還沒等他再說什么，通話又被干脆利落地切斷了。

    .

    “你......”衛(wèi)珈看著面前的人，滿臉疑惑不解，“你為什么——”

    “三點了?！痹掃€沒說完就被對方打斷。

    說完就徑直轉身下了樓梯。

    衛(wèi)珈看著赫沉的背影，只能先壓下滿腹疑慮關上臥室門跟上。

    赫沉先一步坐進車里，察覺到駕駛座上的喬易投來小心翼翼的試探目光時回以冷冷一瞥。后者頓時別開眼，看向車外面。

    車外的衛(wèi)兵打開車右側車門，穿淺灰色毛衣的女人坐了進來，赫沉鼻端頓時縈繞著清淡的沐浴后的香氣。

    他面無表情道：“開車?！?/br>
    “我們要去哪里？”衛(wèi)珈轉頭問。

    “自由區(qū)?！?/br>
    她一怔：“去自由區(qū)做什么？”

    自由區(qū)并不是單獨的某一個行政區(qū)，而是一到十三區(qū)里都存在的、主要集中著人類的生活區(qū)域，當然也會有仿生人居住。在自由區(qū)里會有人類需要的一切活動場所，人類也可以在里面求職以謀生。

    赫沉皺眉，轉過頭盯著她：“你怎么這么多問題？”

    “......”衛(wèi)珈扯出抹笑，“你不說，所以我只能主動問。”

    “到了再說。”他收回目光。

    衛(wèi)珈沒辦法，放棄追問。

    不過......剛才跟赫沉說話時一直覺得怪怪的。

    不管外貌上有什么改變，他身上的氣質(zhì)到底是沒變的，依然是淡漠到近乎冷漠，機械式的面無表情。但沒有了獨特的金發(fā)藍眸，變成了相對普通常見的褐發(fā)灰眸之后，她總覺得好像少了一絲冰冷與壓迫感。

    甚至她說話都差點控制不住更“隨意”了。

    不過他發(fā)色眸色到底是怎么改變的？染發(fā)？

    衛(wèi)珈不知道為什么有點想笑。

    車一直駛出了基地大門，沿路先是明顯風格肅穆的街道建筑，然后驀地變得鮮活與色彩豐富起來。

    最后車停在一個半環(huán)形的寬闊廣場前。廣場上林立著無數(shù)的或氣勢磅礴或別具創(chuàng)意的雕塑，雕塑都是由水晶似的底座托住，底座周圍有秀氣的噴泉，隨著水流一同涌出的還有無數(shù)跳躍的光點。

    已經(jīng)太久沒看到除了冷冰冰的建筑風格以外的、極具藝術風格的地方，衛(wèi)珈看得有些出神。

    然而下了車她才后知后覺反應過來，赫沉就僅僅帶著一個喬易出現(xiàn)在了公眾場合？安全問題怎么辦？或者萬一有人認出他來了呢？

    一輛車上走下來兩個灰色眼睛的仿生人軍官已經(jīng)足夠引人注目，廣場上的人頓時被吸引了注意。衛(wèi)珈剛以為自己的擔心真的成了現(xiàn)實，就聽見身旁喬易說：“衛(wèi)小姐不用擔心，指揮官的樣子沒有公開過，能見到真人的也是極少數(shù)，這些人不會認出來的?！?/br>
    “更何況，”他補充，“指揮官已經(jīng)用微型設備將眸色與發(fā)色做了虛擬成像的處理?！?/br>
    衛(wèi)珈下意思轉頭看過去，赫沉在下車時還戴上了軍帽，帽檐壓下來灑下一小片陰影。

    原來如此，想想也是，赫沉怎么可能去染發(fā)？

    這個虛擬成像的設備還挺神奇，rou眼來看根本察覺不出任何異樣。

    經(jīng)過廣場時，其他不管是人類還是仿生人都投來好奇且炙熱的目光。衛(wèi)珈大概明白緣由，灰眸仿生人按照“等級劃分”來看屬于除去赫沉以外的最高階層，生活在自由區(qū)的人們平時應該很難見到。

    連帶著她都受到不少人的打量。

    “現(xiàn)在你能告訴我要去做什么了吧？”她問，“難道又是像上回晚宴那樣？”

    赫沉沒有回答，只是徑直穿過廣場，走向廣場中央的白色巴洛克風格的建筑。衛(wèi)珈先是覺得有些眼熟，后來才隱約記得好像見父親瀏覽過這棟建筑的全息縮小版影像。

    門口站著的兩排侍者穿著考究，其中一個非常殷勤地迎了上來：“喬易上將，昨晚開始劇院就已經(jīng)關閉并進行了清潔，現(xiàn)在演員也已經(jīng)準備好，需要時可以立刻開始?！?/br>
    喬易淡淡頷首。

    這時侍者注意到他點頭之后自覺走到另一個高大的男人身后，頓時心領神會，更加殷切地笑起來，站在赫沉身側領幾人進去。

    侍者帶他們從貴賓電梯上了劇院二樓。

    二樓正中是整個劇院大廳的最佳區(qū)域，抬頭能看見上面幾層波浪般的金色天花板起伏重疊，上面點綴著無數(shù)白色圓形燈，像是漫天星辰。

    衛(wèi)珈環(huán)顧四周，心里忍不住贊嘆。

    后邊的喬易停下步子一抬手，攔住還想跟上去的侍者。

    “我坐那邊?！闭f完，喬易轉身朝另一邊走。

    侍者一愣，再看一眼不遠處的那兩人，略一思索喬易的話很快便心領神會，不再往那邊走，而是跟上了喬易的步子。

    赫沉抬眸：“坐過來。”

    衛(wèi)珈回過神，正要坐下時才察覺整個劇院大廳空得可怕。只有他們幾個人在，而且原本剛才還在旁邊的喬易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坐到二樓的右側區(qū)域去了。

    她遲疑片刻，跟赫沉隔了一個座位坐下。

    他皺眉，重復：“坐過來?！?/br>
    衛(wèi)珈只得起身坐到他旁邊：“我們來這里干什么？”

    “來劇院還能干什么。”

    赫沉話音剛落，觀眾席的燈光忽然被調(diào)暗，舞臺上的幕布忽然緩緩朝兩側拉開，她一句疑問還沒來得及問出口，就被吸引了注意力轉過頭去。

    是一臺音樂劇。

    臺上的演員都是人類，衣著華麗，表演鮮活，歌聲動聽。

    劇情、歌曲的旋律都有些熟悉感......

    聽了一會之后衛(wèi)珈漸漸愣住，這不是父親最喜歡的那部音樂劇嗎？

    她轉頭看向赫沉：“你——”

    語氣有些急，但是剛開了個頭就又頓住了。

    身側的男人聞言轉過頭看著她。

    “你為什么會帶我來看這個？”她問。

    而且音樂劇那么多部，怎么正好就選中了這個？

    “打發(fā)時間?！焙粘撂裘嫉?。

    衛(wèi)珈狐疑，她不覺得他會有用音樂劇來打發(fā)時間的閑情雅致。況且為什么要帶著她一起來？還為了不引人注目而掩飾原本的發(fā)色與眸色。

    赫沉當然看得出她眼底的疑惑，那眼神分明就是在飛速地思考。

    他忽然感到一陣愉悅。

    她掛念在心底的j不過是個被圈禁的廢物，甚至無法完成跟她一起看一場音樂劇這種可憐到微不足道的愿望。

    而他可以。

    不僅如此，他還可以給她更多。

    這個念頭忽然冒出來時，赫沉竟然并不抗拒。

    悠揚的旋律流淌在耳畔，昏暗燈光下他目光沉沉，兩人對視的空當，衛(wèi)珈忽然察覺他目光產(chǎn)生了細微的變化。

    由淡漠，變得隱約有些得意與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