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父親死因有什么隱情？

    “議事會與研究所的氛圍一直不像表面上那么太平，我只是有這種預感?！?/br>
    這個影像肯定是生前留下的，所以這個虛擬的“父親”肯定不會知道死時的情況，衛(wèi)珈試探著問，“爸，你有懷疑的人嗎？”

    “看不慣我的人，可不止一兩個?！毙l(wèi)城笑了笑，顯然不愿意也沒有別的證據(jù)多談這件事，轉而問，“珈珈，你現(xiàn)在過得好不好？”

    男人的聲音如同記憶中的一樣，慈愛、溫和且讓人感到安全與信服。

    她知道這些都是預設定好的對話程序，但還是強迫自己笑起來，笑著用力點頭，“我現(xiàn)在過得很好。”

    她找到了j，雖然嚴格來說已經(jīng)不算是j而是另一個全新的個體了……她還找到了一份除了父親與j的親情以外的情感依托。

    她看著面前父親的樣子，眼眶里的淚早已不堪重負滾落出來，弄得視線都有些模糊了。

    “密碼鏈是另一條后路，有了它，或許能讓你過得好一些?！毙l(wèi)城仿佛在自言自語，說著又笑嘆道，“我相信你一定能解開‘謎底’，當然，你也的確做到了，不然我們現(xiàn)在怎么能碰面？”

    衛(wèi)珈說不出話，只能不斷點頭，然后在間隙里背過身深呼吸一口氣，胡亂抹掉臉上的淚，將抽泣掩蓋在這些小動作里。

    明明知道父親是看不見她現(xiàn)在的樣子的，只是個影像而已，但是衛(wèi)珈卻還是本能地藏起自己脆弱的一面。

    不過……

    “另一條后路？”她平復著呼吸，說話時還帶了點哽咽。

    衛(wèi)珈的目光一動不動地落在他身上，恍惚中，仿佛有種她又回到了過去的錯覺，那時一切尚未發(fā)生，父親也還好好地活著。

    如果真的還是那時候該有多好。

    衛(wèi)城“聞言”，笑意微微收斂，衛(wèi)珈見狀心里跟著緊張起來。

    “這不是我留下的、唯一用作保護你的方法。另外一個方法……是j?！?/br>
    “可是，j不是已經(jīng)‘死’了嗎？”

    “珈珈，你和指揮官見過面了嗎？”衛(wèi)城不答反問。

    衛(wèi)珈一愣，“……見過了。”

    而且不僅僅是見過。

    “其實赫沉就是j。”衛(wèi)城“看著”她，表情并不輕松，帶著些邊說邊試探的小心。

    “我知道?！毙l(wèi)珈笑了笑，“在他肩上，有和j一模一樣的痕跡。就是小時候印上去的那個獨一無二的標記?！?/br>
    “你知道了？”衛(wèi)城很詫異。

    “之前無意中發(fā)現(xiàn)的。”

    “j其實就是為了滿足議事會某些元老的要求而創(chuàng)造出的一個雛形，他會成為指揮官，如果野心足夠，他會成為新的絕對性領袖。如果我死了，他們出于保險肯定會清洗j所有的程序，所以嚴格來說，他們只會是共用同一副軀體的兩個不同個體?！?/br>
    父親的話無疑證實了她之前的想法，衛(wèi)珈說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神色有些復雜，又有些釋然。

    “珈珈，你怎么看待他們？”

    “他們在我心里，一直是兩個人。即便我知道了他肩上那個印記的存在之后也是一樣。”

    唯一不能否認的是，知道赫沉是j的時候，她心里那種防備和抵抗不自覺地就減弱了。

    衛(wèi)城聞言笑了笑，“不過，也不是所有的一切都被清洗得干干凈凈?！?/br>
    “——他還記得什么？”

    “我在他的身體里留下了一個遮蓋過的陰影程序，這個程序與他意識本體是共生關系，不能被消除，只要見到你，這個程序就會被激活?！?/br>
    “……什么程序？”

    “他會……”衛(wèi)城說著頓了頓才繼續(xù)，“他會愛上你?！?/br>
    衛(wèi)珈渾身驟然僵硬，睜大的眼里布滿震驚與不敢置信。

    “珈珈？你怎么了？怎么不說話？……你說你已經(jīng)見過他，這個程序不出意外已經(jīng)被激活了。雖然他作為高度人工智能，意識在不斷的發(fā)展中會自成體系，相當于形成自我的防御機制，對這個陰影程序觸發(fā)后的自身反應感到費解和防備，但最終也無法抵抗?！?/br>
    過去種種線索與異樣瞬間涌進腦海中。

    衛(wèi)珈手腳冰涼，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艱難道：“仿生人沒有‘愛’這種能力，但是，你給他設置了這種程序，讓他愛上我，對嗎？”

    “是?！?/br>
    “爸，”她呼吸急促，死死攥著自己的手，“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抱歉，原諒我選擇這么做。這是讓他能夠發(fā)自內(nèi)心地保護你、并且不被人懷疑的最好辦法。但是讓你被動面對這樣一份感情的確是我不對，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雖然對指揮官也不算公平，但是在這種時候，我只是一個父親，一個只想為自己女兒考慮的自私父親?！?/br>
    “我這輩子研究和創(chuàng)造了許許多多的東西，只有這個……這是我唯一的、最后能留給你了?！?/br>
    這些話落在她耳中，衛(wèi)珈大腦卻像是一團漿糊，好像根本沒辦法接收到任何信息。

    在這之前，她一點一點相信赫沉是真的像一個人類一樣，擁有了真正的“愛”，真正地喜歡著她。

    可是就在剛才，父親告訴她，這一切都是因為他一個編寫設定好的程序。

    就像植入在仿生人意識中的那些反應程序一樣，他們知道被羞辱時應當憤怒，知道被夸贊時應當高興或害羞，然后這些細微的程序密布在他們的“大腦”之中，隨著“思維”的不斷運行逐漸自我發(fā)展成熟。

    所以，他只是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被迫要“喜歡”她，“愛”她。

    并不是因為真正的喜歡與愛，只是因為他要執(zhí)行這樣的指令。所以赫沉才會一開始就對她非?！安煌?。

    然后她一頭栽了進去，栽進一場程序編織的虛假夢境里。

    自己還傻傻覺得感動，結果卻是個笑話。

    父親大概也想不到，他的女兒會對他編寫的一個關于愛的“程序”動了真心吧？

    “……你不應該告訴我。”怎么不干脆就讓她被蒙在鼓里？！

    衛(wèi)城不解，“珈珈？”

    “不，不是不應該告訴我，是你根本就不應該這么做！”衛(wèi)珈手腳早在剛才就一片冰涼，她一邊控制不住地笑著說一邊抬手去抹臉上新舊交替的淚痕。

    竟然都是假的……

    她驀地側過身，狼狽地把臉埋進手掌心，半晌才傳來含混又難過的嗚咽，“爸……”

    一個字又痛苦又茫然，好像還有些氣急敗壞的無奈。

    “珈珈，如果你不愿意，這件事也并非完全不可逆。”衛(wèi)城有些焦急，忙半是安慰地補充道。

    他說完，那道纖細的身影好一會都沒有半點動靜。

    衛(wèi)珈覺得自己像被放入了真空，好半天才呼出一口氣，放下雙手撐住研究臺邊沿，閉著眼忍著哽咽，有氣無力地喃喃，“什么？”

    衛(wèi)城臉色凝重，“如果你被這份感情困擾、或者你不想讓這份程序存在，你可以選擇消除。”

    作者有話要說：　　文案內(nèi)容現(xiàn)身～

    car也不遠了～

    第77章 沖動

    衛(wèi)城臉色凝重，“如果你被這份感情困擾、或者你不想讓這份程序存在, 你可以選擇消除?！?/br>
    衛(wèi)珈渾身一僵, 仿佛定格了一樣愣在原地。

    “我尊重你的決定?！毙l(wèi)城補充。

    ……

    “打開實時監(jiān)控。”

    懸浮屏應聲在空中展開，赫沉目光剛落上去時忽然一頓, 他記起來自己上回答應過她，不再隨意窺探她的一切。

    因此只是匆匆掃了一眼，赫沉就皺著眉抬手把光屏關閉。剛才那一瞥，足以讓他看清楚研究室里此時此刻的畫面。

    衛(wèi)珈正專心盯著光屏, 然后握著筆的右手動了動, 在紙上寫了什么。

    他不知道事到如今, 自己究竟希不希望她破解出密碼。

    如果這個項目一直沒有任何希望與進展, 她會面臨怎樣的灰心絕望可想而知, 但是如果讓他很快改變自己的立場，同意且支持這個計劃……

    赫沉神色有些復雜。

    半晌他垂眸, 重新從光腦中調(diào)出亟待處理的文件。

    .

    衛(wèi)珈站在臥室窗邊，愣愣地摩挲著頸間項鏈上掛著的吊墜。

    簡單但卻精巧，呈圓潤的球體，上面滿布著繁復細密的花紋。球體也就只有小拇指指節(jié)的一半大, 串著它的，是一條極細的銀色鏈條, 如果不是聚氣凝神地去看，恍然間或許會以為是頸間的一抹流光。

    這個精致的小球是昨天小軒送給她的，衛(wèi)珈珍而重之地握在手里，赫沉看見之后卻提出要先交給喬易拿去檢測一下, 以防有什么危險。

    雖然她很不愿意這么做，但是小軒雖然不會有壞心，很難保證別人會不會利用他來做些什么，警惕一點總不是壞事，更何況是赫沉這樣身居高位的人。

    檢測之后確定一切安全，赫沉見她喜歡，就從那個從前幾乎形同虛設的更衣室里找出一條簡單的細鏈把這個漂亮的小球給掛上了，衛(wèi)珈越看越覺得喜歡，就掛在了脖子上。

    只是現(xiàn)在……

    她剛剛將小球一分為二，把一個微型芯片放了進去。

    父親的話仿佛還回蕩在耳邊，“將這個芯片放入任何能直接接觸到指揮官大腦附近的輸出設備中，啟動后就能運行解除程序。到時候植入的這個關于‘愛’的程序，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br>
    衛(wèi)珈本能地伸出手，接住漂浮在半空的芯片。

    “時間寶貴，我還有事情要告訴你。”衛(wèi)城眉目之間愁緒更重，“我所有最最寶貴的研究成果都在解鎖后的文件夾里了，我希望，它們能夠得到最好最合適的應用。”

    衛(wèi)珈強打起精神，“也包括類人感情研究項目嗎？”

    “這正是我接下來要告訴你的。珈珈，”衛(wèi)城聲線緊繃，撫額長嘆了一口氣，“我留下的東西里，根本沒有這一項成果?！?/br>
    “——沒有？”喃喃說出這兩個字，衛(wèi)珈屏住呼吸，“什么叫沒有？”

    “你聽我說，如果有什么程序能解決這個問題，那跟之前那些植入的情感程序有什么區(qū)別？那能叫做真正的類人情感嗎？”衛(wèi)城苦笑，“珈珈，這個道理，你應該能明白。這個項目不如說是兩種分歧，也就是是否應該像植入其他程序一樣，植入這些人類高級情感?！?/br>
    “真正想讓仿生人擁有這些感情，只能靠他們自己?！?/br>
    “那議事會那邊，為什么還一直讓研究所專注于這個項目？”

    “他們并不知道這個項目其實并不存在，只知道我所有研究的成果都鎖在這個文件夾里?；蛟S有人是真的在意這個項目，但更多的人，他們只關心和這個項目所在一起的其他科研成果。”

    接二連三的真相與“打擊”，已經(jīng)讓衛(wèi)珈的大腦一片空白。

    她忽然笑了，“那我一直以來的堅持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