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記事_分節(jié)閱讀_26
鐘亦文放下筷子,聲音大了一點,喚回幾人的注意力:“快看,時間已到,開始公布結(jié)果了!” ☆、第40章 趕考(五) 此刻竹軒內(nèi),文才比拼的臺子上只剩下了五個學(xué)子。一炷香燃盡后,那個哥兒才重新上臺。他的身后幾個下人搬著桌子帶著筆墨紙硯來到臺上一一擺放好,剛好擺下了五張,之后才全部退了下去。 哥兒微微一笑:“現(xiàn)在,就請留在臺上的幾位公子,先將你們作好的詩寫下來?!?/br> 五人也不客氣,各自尋了一張桌子,盤腿坐下之后,磨了墨,攤開宣紙就開始揮毫。速度快的幾乎是一氣呵成很快就已經(jīng)完成了,速度慢的一邊寫著一邊還在斟酌字句,倒也沒讓人等得太久,沒一會兒功夫就已經(jīng)全部完成。 那哥兒看幾人都已經(jīng)完成,笑瞇了眼睛:“好,既然幾位公子都已經(jīng)寫完,那么就從左邊這位公子開始,將你的詩作展示給大家吧?!?/br> 左邊的第一位正是鐘亦文他們這一桌上去的張杜楓。鐘亦文他們都睜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張杜楓的詩作。 離得近的一桌人,等著張杜楓展開宣紙,就高聲讀了出來:“竹生荒野外,梢云聳百尋。無人賞高節(jié),徒自抱貞心。好!” 張杜楓的這首詩真的不錯,簡潔明了,寓意明顯,中規(guī)中矩的同時卻能夠讓人產(chǎn)生共鳴。詩一讀完,下面叫好的人不少,也算是給竹軒開了一個好頭,雖然不至于贏來滿堂喝彩,卻也不能算差。鐘亦文他們自然是叫好聲最響亮的,其實不管張杜楓會作出什么樣的詩,他們必定會捧場叫好,幸好不算讓他們失望。 田平最直接:“張兄還真的是藏拙了,這首詩寫的真的不差。不知道白景卿會怎么樣?” 接下來公布的三人的詩作都不算出彩,想要在一炷香內(nèi)做出什么好詩本來就不容易,這三人也就是勉強作了出來,離“好”一字還差得有點遠。三人也知道自己這首詩的好壞,所以看到叫好的基本都是自己的一桌的朋友,也沒有太惱。 這最后一位公布的就是鐘亦文他們非常期待的白景卿。 白景卿倒也干脆,不用別人幫忙,直接自己就將詩給讀出來了,看來真的是很有自信:“此君林下靜無塵,苗裔生來便逸群。頭角嶄然圓玉峙,養(yǎng)成直節(jié)要凌云。” 此詩剛讀完前兩句的時候,不少人就已經(jīng)開始皺眉覺得不太妥。等四句讀完,整個竹軒內(nèi)立刻一片安靜。 鐘亦文他們真的是非常驚訝。侯文昌和田平兩人的表情最直接,一臉的不敢置信。常樂和吳遠安兩人嘴巴張了張又合上,完全不知道要說什么。不管他們認不認識白景卿,現(xiàn)在都只有一個感覺——震驚。 這估計還是竹軒舉辦了這么多年的文才比拼以來,第一次遇上這么冷場的時候。連自己同桌過來的朋友都沒膽子幫你叫好,這是要多讓人不待見啊。最夸張的還是白景卿的這首詩,這是要逆天啊!又是逸群,又是頭角展露的,還要凌云,這人是多有自信才能說出這樣的話出來。 鐘亦文自以為自己算是一個驕傲不知謙虛為何物的人,但是那也是在自己熟悉的人像是秦非他們面前大言不慚的講講。這白景卿就更厲害了,居然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就這么炫耀一般的作出這樣的一首詩出來。就算到了鄉(xiāng)試結(jié)束,他真的一舉奪得解元的名頭,也不能當眾拿出這樣的一首詩出來吧。更何況,這鄉(xiāng)試還沒開始呢。若今日白景卿恃才傲物的名聲一傳出去,誰知道這次他還能不能中榜。 竹軒內(nèi)主持今日文才比拼的哥兒,大眼睛瞪得更大了,半天沒說出一句話出來,讓整個竹軒頭回在賓客滿座的時候,如此安靜一回。 就在這個時候,鐘亦文突然站了起來。所有人一聽見動靜,立刻轉(zhuǎn)頭看向他這里,估計誰都不知道鐘亦文想要干什么吧! 臺上的幾人特別是那個哥兒表現(xiàn)的更加明顯,只差是眼淚汪汪的看著鐘亦文。 鐘亦文拱手向臺上幾人行了一禮:“今日有幸在此聽到眾多詠竹的詩篇,我是有感而生。不過在下也沒有把握作出什么曠世佳作。倒是,欲將家中長輩所作的一首竹詩吟誦一遍,供各位品評一回。能否借紙筆一用?” 哥兒眼中帶著歡喜,卻淡定的點頭:“可以。還請公子上臺來用吧!” 鐘亦文頓了一下,真心有點不想上臺,但話已經(jīng)說了,只能嘆氣,慢慢的走向竹軒中央的臺子上。 田平吳遠安四人卻是面面相覷,鐘亦文不愛在外面展露才華他們幾個最清楚不過,就是他們幾個沒未曾真正見識過鐘亦文的學(xué)識。但今日鐘亦文如此多管閑事了一回,卻是他們怎么也想不通的。更何況,鐘亦文并不是自己去作詩,而是拿家中長輩的詩出來,這個不免讓人覺得,太奇怪了吧! 鐘亦文走上臺之后,也不客氣,直接對著白景卿微微一笑:“這位兄臺,請容我用一下你的桌臺?!?/br> 鐘亦文如此示好的一面,讓白景卿微微愣了一下,隨即點點頭。 鐘亦文也沒有坐下,直接從桌上拿了宣紙展開,讓兩個下人幫忙一左一右拉開,隨后自己選了一支最大號的毛筆,沾了墨水,面對宣紙背朝著臺下,竟是準備直接站立書寫。若不是對自己的書法有一定的信心,估計沒有人敢如此大膽,直接像鐘亦文這樣做的。 下面的議論聲多了一些,倒是不再像先前那么安靜。鐘亦文就在這一片議論聲中,揮毫潑墨,速度極快的留下“竹石”二字,隨后前兩句詩也是一刻都沒有停頓躍然于紙上。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巖中。” 離得最近的人幾乎是在鐘亦文落筆之后,就一字一頓的將詩念了出來。雖然沒有人當場叫好,只是就這兩句,已經(jīng)讓不少人收起了輕視之心。原本那些準備看好戲的人,也不敢再隨意猜測。 “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南西北風(fēng)?!?/br> “好!好詩,好詩,好詩!”一個學(xué)子幾乎在剛聽完這詩之后就起身鼓掌叫好。隨后,竹軒內(nèi)像是徹底被炸開了鍋,叫好聲一片,徹底一掃剛剛的尷尬氣氛。 白景卿愣愣的看著鐘亦文剛剛寫完的詩句,從頭到尾小聲的念了一遍:“《竹石》: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巖中。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南西北風(fēng)?!?/br> 鐘亦文站在離白景卿的不遠處,自然將白景卿的行為看得清清楚楚,立刻笑了起來。 鐘亦文覺得自己有一個很不好的毛病,就是愛才惜才??吹胶献约盒囊獾娜司蜁滩蛔〉南胍喙荛e事,幫上一把。之前的何江海是這樣,陳一諾更是如此,包括后來的鐘亦朗,鐘亦文不愛多事,偏偏會在人才這上面屢屢沒有原則。如同今日這事也是一樣。 原本鐘亦文剛聽到白景卿的詩,和大家的反應(yīng)一樣,覺得這個人很狂,而且恃才傲物。但看到白景卿站在臺上表情平淡,既沒有狂浪的舉止也沒有為自己辯白一句,鐘亦文就發(fā)現(xiàn)這個人的矛盾。他的眼神很清明,只是情緒很矛盾,所以才會作出這樣的一首詩出來。聯(lián)系到侯文昌田平他們對他的評價,想到這人已經(jīng)傳到青州來的名聲,鐘亦文不禁聯(lián)想到了自己的原身。 捧殺! 這是州府鐘家陳氏那個老東西對原身所做的事,今日倒是在另一個人身上看到了。就是不知道想要如此捧殺白景卿的又是哪一位。 白景卿比鐘亦文的原身聰明,他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自己是在被人推到了風(fēng)口浪尖上,指不定什么時候就落了下來,隨時可能名譽盡毀不說,只怕還會遇上更大的麻煩。所以,今日,白景卿才會鋌而走險,在竹軒作了這樣的一首詩出來。他這首詩,并不是像別人所理解的那樣,是在借竹來暗喻自己。而是站在其他人的角度,講述了一回別人眼中所看到的白景卿是什么樣的。那些逸群也好,嶄露頭角也罷,甚至是凌云那些,不正是別人所知道的白景卿嗎?他也是想要由這首詩來改變其他人都他的看法,即使是負面的也是形勢所逼,這或許就是他的無奈跟矛盾吧,讀書人誰不愛惜自己的名聲。 鐘亦文能夠理解白景卿的感覺,所以才當眾將自己以前最喜歡的一首詩寫下來,說是家中長輩所作,也只是不愿做個欺世盜名之人罷了。他的這首詩實則是在鼓勵白景卿,堅持自己所堅持的,即使面對任何困難,也要堅持好自己的本心,絕不能輕易放棄。 白景卿聽懂了鐘亦文的意思,這便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默契。 不過,鐘亦文沒有想到的是,今日竹軒的事情一傳出去,沒過多久他就多了一個“竹君子”的雅號。雖然鐘亦文有說過,這首詩是家中長輩所作,但傳播出來卻是在他這邊,加上這天在竹軒鐘亦文一身青衣襯托精致容顏,“竹君子”一名當之無愧。 ☆、第41章 暢言(一) 清早,阿棋和阿墨剛剛將早飯端到桌子放好,昨晚再次辛苦了半宿的秦非還沒起床,這邊,鐘家的大門就已經(jīng)被人敲的嘭嘭響。還在洗漱的鐘亦文,一聽見這聲音就知道是吳遠安他們幾個到了。等大方開了門,果然進來的是吳遠安他們?nèi)恕?/br> 昨日在竹軒散了的時候,田平就表示明日不會跟他們一起去明月樓,那邊張杜楓也表示自己會單獨過去。所以這一早上門的才會是吳遠安、常樂和侯文昌三人。 “三位,用餐了沒有?不如一起過來再吃一點?”鐘亦文大方的邀請他們一起吃早飯。阿棋阿墨立刻機靈的重新去送了幾碗上來。 常樂哈哈大笑:“果然不吃早飯來鐘兄這兒是對的,我就不客氣啦!” 常樂這邊還說著,那邊吳遠安已經(jīng)自覺的坐了下來,說了聲謝謝就吃了起來,一點沒當自己是外人。他們兩個經(jīng)常來鐘亦文家中溫書,所以關(guān)系不錯,自然也隨便很多,沒有那么多的虛禮。 侯文昌還想說點什么。鐘亦文直接開始催促:“侯兄,還是趕緊吃吧,時間不多,可不要浪費時間?!?/br> 侯文昌這么一聽,當下也沒得說的,干脆的坐下來吃飯。他算是知道,和鐘亦文相處,那些繁文縟節(jié)根本沒什么必要,直接就好。像吳遠安這樣的就是早早知道了鐘亦文的脾氣,一點也不會客氣。常樂雖然也看得出來鐘亦文的為人脾氣,但終究不如吳遠安那么自然隨便。 四人也不再多話,吃完飯,直奔明月樓而去。 明月樓其實并不是什么公共的地方,而是青州這邊一個書香世家的私宅,位于青州州府城外的一片碧波浩渺的綠水湖上。明月樓建在湖心小島上,四周都是依著中心樓所建的水榭樓閣,以木制小橋相連。滿月的時候,圓月從湖面升起,整片建筑都像是在明月之中,因此得名明月樓。 鐘亦文他們到達的時候,已經(jīng)有不少學(xué)子在明月樓外徘徊。有的是在等人,有的則是在等機會。明月樓這次的活動聲勢浩大,幾乎所有的學(xué)子都知曉,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鐘亦文他們這般幸運能夠有機會拿到名帖,所以就有不少人等在門口,希望能夠被哪位貴人看上給帶著進去,雖然這樣的機會真的很渺茫。 鐘亦文他們沒有在外面停留,直接拿出名帖給了下人,很快就被人領(lǐng)著到了安排給他們的位置,是在一個單獨的水榭內(nèi),里面安排了四桌,他們四人一桌。這里離明月樓中央的位置有點距離,但也不是特別的靠后,基本算是中間靠后一點的位置。四人一看這位置,還算滿意,畢竟若沒有田平,他們就和外面那些人一樣,連進來的機會都沒有。 他們進來的時候,水榭內(nèi)已經(jīng)有兩桌人已經(jīng)先到了。那兩桌人都很客氣的起身和鐘亦文他們互相見了禮,又稍稍套了幾句幾乎,這才中心坐下。 那兩桌八人都是青州這邊一個書院出來的,不是什么出名的大書院,幾人和鐘亦文他們差不多,都是一群無名之輩,碰巧有機會才能過來。 最后進來的一桌四個人,卻讓鐘亦文他們笑了起來。 “哎哎哎,鐘兄原來你們四人也在這里,實在是太巧了!”田平興奮的紅了一張臉,不得介紹什么就先跑過來打招呼。 可不是,最后四人居然有一個是田平。吳遠安,常樂和侯文昌也是樂得不行,倒是一點也沒有發(fā)現(xiàn)和田平一起進來的還有一個熟人,正是昨日在竹軒剛剛見到過的白景卿。 白景卿倒是與昨日看到的模樣沒有太大的區(qū)別,看見鐘亦文的時候,非常自然的點頭行了一個禮。等到前面的三桌和后面四人見了禮之后,吳遠安他們?nèi)瞬趴匆姲拙扒?,雖然白景卿不一定看到他們?nèi)俗蛉找苍谥褴?,但三人還是有一點尷尬。不過,幸好白景卿也不在意,行了一個禮之后就坐了下來。 眾人全部入座,田平就直接多了,舍了他原本的位置,硬是要和鐘亦文他們擠到一桌,偏偏還讓人說不出什么不對。鐘亦文他們也就任由他胡鬧了。 “那邊是不是張兄?”侯文昌突然指著離他們不算太遠的一個水榭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