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來到噩夢游戲Ⅱ_分節(jié)閱讀_21
“謝謝你……先生……謝謝你?!?/br> 在歡樂的慶典中,這個有著蜜色肌膚的部落少女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出了自己的故事。 瓦倫丁部落是一支從外地遷移來到這里的部落,和高鼻深目皮膚雪白的原住民不同,他們的膚色更深,身材也不甚高大,加之來得晚,在這片水草稀薄的土地上,他們和其他部落的關系并不和睦,甚至飽受歧視。 惡魔素來喜歡純潔的人類少女,隨著龍蟻女王的衰老,她索取更多的供奉,靜?;哪辛鱾髦葰埍┑拿芈劇罅课程幣孽r血,妄圖挽回歲月留下的痕跡。剛成年的阿婭被選為這一年瓦倫丁部落的貢品,即將被送往地下蟻城中龍蟻女王的行宮。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會面對一個嗜血的暴君,但她知道,被送去的少女都沒有回來。 阿婭的母親早逝,父親被一個行商蠱惑,成為了理想國的信徒,離開部落去追尋夢中的理想鄉(xiāng)。孤身一人的阿婭被部落撫養(yǎng)長大,條件是在她成年之后要作為部落的貢品。 別無選擇的阿婭在惶惶不安中長大了,為了保持她的純潔,族長和大祭司嚴禁她和異性接觸,看著同齡人一個一個地走入婚姻,她感到由衷的羨慕,和深深的恐懼。 終于,在這個無人看管的篝火節(jié),她被這份歡樂和熱鬧打動,悄悄逃出了部落,想要混入地下蟻城謀生,然后她遇見了一個改變她一生的人。 現(xiàn)在,她和這個人坐在一根低矮容易攀爬的風蝕柱上,一起眺望遠方的篝火。 她斷斷續(xù)續(xù)地傾訴,一會兒惶惑,一會兒自憐,有時候甚至覺得愧疚:“也許我不該逃走的,如果我走了,會有別的姑娘代替我被送到那里,她們也不想這樣……她們應該有更好的生活。” 一直沉默著的旅人告訴她:“任何人都不該背負這份痛苦,你也是如此?!?/br> 干涸的眼淚又從眼眶里流了下來,阿婭哽咽道:“可大家不這么覺得,我既然接受了部落的撫養(yǎng),就應該回報他們,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br> “撫養(yǎng)孩子是一份義務,不該以這份義務索求她用性命來回報,這是不義的?!甭萌苏f。 “不是我的錯嗎?不是因為我太自私了嗎?”阿婭希冀地問道。 旅人搖了搖頭:“不是你的錯,也不是任何人的錯。” “那是誰的錯呢?”阿婭困惑了。 旅人無法回答,他也在思索,如果這個世界逼迫一個熱情善良的族群出賣自己的同類換得茍延殘喘,那是誰的錯呢? “是惡魔的錯?!甭萌苏f,“所以我們要消滅它們,驅趕它們回到魔界里去,讓它們永遠不得來到人間?!?/br> “那真好,這樣的話,阿爸也不會再信仰什么理想國了吧?沒有惡魔的世界那么美好,本來就是一個理想國呀,我想生活在那樣的世界,一切都是好的,最好最好的?!卑I說。她貧瘠的詞匯無法表達出她心中的世界,她只能用“最好”來形容它。 “什么樣的世界?”旅人問。 阿婭苦思冥想,將心中的理想國描述出來:“那一定是個平等世界,除了人類,還可以有那種不傷害人的惡魔……我聽說在地下蟻城有這樣的惡魔,甚至會和人類通婚,如果它們不傷害我們,我可以接受它們的存在。無論是什么樣的膚色,是你這樣的,還是我這樣的,無論我們是男人,還是女人,是不是有信仰,只要愿意和平友愛,不互相傷害,他們都應該平等,都應該獲得幸福?!?/br> 旅人感到了詫異,他沒想到一個沒有接受過教育的部落少女會有這樣的胸襟和理想,讓他那顆一味敵視所有惡魔的心都感到羞愧。 阿婭暢想著那樣的世界,不禁露出了微笑:“如果能生活在那樣的世界,該有多好啊?!?/br> 說著,她又收斂了笑容,輕聲嘆息:“想這么多做什么呢?我們連下一次妖魔潮汐都不知道能不能度過……每個月的那幾天總會有一些妖魔逃到地面上,上個月吃掉了族長家的五頭羊,以前還吃過人?!?/br> 阿婭問道:“我聽說像您這樣的修士會神奇的法術,您也會嗎?” “我沒有那樣的力量,但我的心中有主?!甭萌嘶卮鸬溃呐滤呀洷环胖?,他仍是相信的。 “信仰主,就會變得像您一樣聰明強大嗎?我也可以信仰嗎?”阿婭忐忑地問道。 旅人遞給了她一本厚重的書籍作為回答。 阿婭小心翼翼地捧著書,生怕自己的手碰臟了珍貴的書籍,她看著封面上的字,艱難地念出了發(fā)音:“教典,是這么念嗎?” 她只認識一些簡單的字,生怕自己記錯,翻開書頁后更是尷尬地發(fā)現(xiàn)里面的一大半內容她連讀都讀不出來。 “這是我的母親留給我的,現(xiàn)在我將它送給你?!甭萌苏f。 阿婭驚慌地合上了扔了回去,砸到了旅人的腰腹,他悶哼了一聲,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 “您沒事吧?我砸痛您了嗎?對不起對不起!”阿婭害怕地道著歉,急得眼淚都掉了下來。 “沒關系,是以前受的傷?!北M管旅人面色灰敗,可是他卻一臉平靜,仿佛他身上的傷口真的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傷。他將書放回了阿婭的手上,“已經沒關系了,這本書我很早就能背下來了,如果它能幫助到你,它就是有價值的。” 他并不覺得將《教典》送給一個連字都認不全的少女有什么值得惋惜的,而且他要去的地方危險重重,帶著它的結果,也許是讓它永遠沉睡在地下。讓她帶著這本教典回去,至少部落的人不會為她的逃跑而責難于她。 她的心中有一顆善良的種子,無論她信,還是不信,她都應該被善待。 “謝謝您,真的謝謝您?!卑I連聲道謝,捧著書本歡喜得不知所措。 在這個無人邀請的篝火節(jié),她還是收到了禮物,也許這個旅人不知道禮物的涵義,可這仍讓她暗中雀躍,她的心中有一只快樂的小鳥正在歌唱,幾乎要從她的心口飛出來。 可是他有愛人了,阿婭難過地低下頭,努力掩飾著自己酸澀的心情,低頭翻開書頁,借著月光閱讀著上面的文字,卻偷偷紅了臉:“愛是……又有……” “愛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甭萌烁嬖V她讀音。 這切中心臟的語句,讓她心潮澎湃,她仿佛受到了命運的鼓舞,勇敢地繼續(xù)念下去:“愛是不……什么?” 旅人緩緩地告訴她:“愛是不嫉妒?!?/br> 阿婭撫摸著書頁的手僵住了,懵懂的憧憬化為了滿滿的失落和自嘲,最后卻又讓她若有所思。 愛是不嫉妒。阿婭無聲地在心里念出了這句話。不去嫉妒那些能夠和心上人共舞的姑娘們,也不該嫉妒陌生人牽腸掛肚的愛人,那都不是她的愛情。 遠方的篝火已經變得微弱,歡慶的聲音逐漸低沉,節(jié)日已經走到了尾聲。 阿婭抱著書本,輕聲說:“我想回家了。” 旅人說:“我可以帶你去蟻城,幫你安頓下來。” “不,我愿意回去的,謝謝您。”阿婭說,“但是在走之前,我能跟您再聊一會兒嗎?聊什么都可以?!?/br> 旅人答應了她。 阿婭開心地說起了從前的事情,不再提讓她痛苦彷徨的恐懼,而是說著她遇到的趣事,從打水時水桶被羊頂進了井中,氣得她去追羊,在馕坑做馕的時候燙到了手,鄰居的小伙幫她打水降溫,聽行商們說起外面的世界,知道了有一個叫做教廷的地方。她恨不得把所有有趣的事情都說出來,因為她覺得旅人并不快樂,她想讓他變得快樂,她也想知道他的過去,哪怕只是他的名字。 可是旅人始終只是個沉默的傾聽者,他無意訴說自己的故事。 她不知道他從哪里來,不知道他經歷了什么樣的痛苦與絕望,不知道為什么他的身上沉淀著這樣一份溫柔的悲傷,更不知道那被他裝在心中小心收藏的,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可旅人沒有說,他什么也沒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