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漢]永平紀事_分節(jié)閱讀_44
竇鷹暗道不妙,心道這若是讓竇憲知道了,兩人怕是要鬧得雞飛狗跳了。竇憲在楚歸面前自是十好男人一個,但若是有誰敢染指楚歸,不管是男的還是女的,怕都不會有啥好下場,就跟都鄉(xiāng)侯劉暢一樣。即使竇憲在楚歸面前再怎么如沐春風,實際上內里終究還是黑面閻羅一個。 這下倒讓竇鷹犯了難,他思索來思索去,也不知該給竇憲如何回復,在竇鷹又來信來催,并說他已在來的路途中時,竇鷹沒得法才將自己探查到的情況與竇鷹實話實說了。畢竟與其讓竇嬰自己看到來個措手不及,他還不如先說了讓他好歹有個準備和緩解怒氣的時間。 算上這小嬰兒的大小,恰才便是竇憲出征左右的時間懷上的,而那時楚歸以為竇憲和別的女人生了女兒,這么一想,竇鷹便覺得大概就是那么回事了,以他的腦洞,他是絕對無法想到男人會生子的。如此他覺得好像也情有可原,但一想到他家主子因此受了莫大的委屈,又為他主子覺得很是不平起來。若說竇鷹沒啥腦洞也沒對,他都自行腦補出前后因果來了,并且越想越覺得是那么回事,心里自個就超級糾結起來。 ☆、67 卻說竇憲在半路接到竇鷹的傳信,一時更是怒火中燒,不知是戰(zhàn)場上帶的戾氣還未消散還是別的什么,竟一氣之下便調轉回京了。實則吳汜、梁諷在西海追至北單于后,梁諷以呼韓邪單于故事勸降北單于,北單于見大勢已去,遂接受了提議,遣弟右溫禺鞮王入朝獻貢,竇太后為此事即刻召竇憲回京。 再則氣頭之上,竇憲若趕至蜀郡,也怕自身戾氣過重一時控制不住做出啥事來,他無法接受楚歸和別人有了孩子這種事,一想到便渾身戾氣暴漲,直想殺了那個小嬰兒都有可能。但若是如此,后果不堪設想,只帶著一股子難以消遣的戾氣回了京。 兵戎之事,向來勞民傷財,東漢雖有中興,但積弊已久,連年天災人禍也不少,一直未有方興未艾之勢,朝廷自是將這些看得清楚。如今對北匈奴已取得如此戰(zhàn)績,若有可能,他們定是不想再興兵戈的。即使朝廷出兵不多,但南單于以及羌胡數萬騎兵,朝廷實際上也是要出很大一筆軍資。 但恰在如此關口,北單于未親自入朝,派的卻是其弟,竇憲本就在滿腔戾氣無法紓解,不得不說他們正裝在槍口上了。竇憲以北匈奴未有誠意,奏請遣還右溫禺鞮(DI,一聲)王。 北單于收到漢王朝意思后,便攜諸王至居延塞,欲入京朝見天子。竇憲遂遣大將軍中護軍班固行中郎將,與司馬梁諷迎接。 卻說竇鷹也再未收到竇憲來信,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楚歸自也知道竇憲回京封了大將軍萬戶侯,威望一時幾乎空前,但最風光的時候往往也是最危險的時候,所有的危險都在此刻醞釀成熟然后開始急轉直下。他在信中也與竇憲提了幾句,可寫了好幾封信都沒有收到回音。 楚歸心中有些蹊蹺,但寬慰自己竇憲最近應該是太忙了所致。而且近日他一心都撲在孩子身上,也沒法勻出更多的精力想這些。如今小家伙長得更壯了,眉眼處長得蠻像楚歸,小鼻子小嘴巴還看不太出來,小小的一團沒長開,但楚歸愣是看出來這小嘴巴小鼻子跟竇憲的一樣。 現在楚歸卻是有子萬事足了,整天抱著小家伙樂呵呵得不行,他大爹小爹自從有了孫子,也是高興得不行,一家人圍著個大胖小子轉,整天還忙得雞飛狗跳的,吃喝拉撒睡穿,樣樣都夠他們忙活半天,好在楚顏也還算是半個有經驗的,三個大男人才沒弄得一團亂。 小家伙長得越來越大,對楚歸的依賴也越來越強,性子刁得很,向來只要楚歸抱著他,偶爾楚歸大爹和小爹也能抱抱,其他人一沾手便哭,連喂奶都不行。楚歸沒法只能讓奶娘把奶擠好,然后用小罐子裝著熱水溫著,等小家伙餓了就喂給他喝。 有時候放的時間長了楚歸也怕小家伙喝了壞肚子,所以盡量給他喝的才擠下來不久的,同時雇了好幾個奶娘滿足小家伙的胃口。 所幸小家伙身體壯得很,一日比一日長得壯,一次感冒拉肚子之類的都沒有過。除了小家伙黏他、沉手外,其他都皮實的很。 很快小家伙快一歲了,跌跌撞撞都會自己走幾步了,這一天楚歸突然才意識到好像有些不對勁來。已經很久竇憲都沒與他回過信了,小孩子事情多,他一時都沒注意到,等想起來時已過了好些日子,雖然其間斷斷續(xù)續(xù)他也給竇憲寫過信。 竇鷹自從來蜀郡后也一直未回京,因而起初他也沒想太多。等現在才有些回過味來,他想這么長時間,竇鷹定是知道小家伙的存在了,而他又從未給竇鷹說過小家伙的來歷,即使打破頭,他們也沒法想到小家伙是他生的啊。 而竇鷹又對竇憲再忠心不過,定是會把這事說給竇憲的。經過二傳手的不清不楚的傳話,還不知道那人會想成啥樣。楚歸大概也知道他定是生氣了,要不然也不會這么久不會信。只是不知道他自己胡亂猜測到什么地步。 想到此,楚歸便與兩個爹爹提出帶著小家伙入京。他兩個爹爹都擔心孩子太小,長途奔波怕是受累,但想到竇憲怎么說也是小家伙的另一個父親,這么大了也沒見過,也是得見見的。到如今楚歸還只給小家伙取了小名,留著等竇憲給他取個大名呢。 楚歸給小家伙取的小名叫壯壯,接地氣的很,主要是他實在覺得這小子太壯太壓手了。 收拾妥當,楚歸便帶著小家伙入了京,一路由竇鷹護、竇丙、竇丁送著,也沒啥大問題。路程走得慢,大概走了一月有余,才到了洛陽。其間竇鷹也與竇憲傳過信,竇憲只問了句,“一個人?”竇鷹自是如實回答了,竇憲便再沒回音。 到了京城已是傍晚,楚歸帶著小家伙住到了原來的府邸,宅子許久沒啥人住,沒啥人氣,荒涼了許多。竇丙竇丁大概收拾了下,幾人便住了下來。楚歸發(fā)現自己宅子寬敞了許多,大概是他離京后竇憲擴建了的。 小家伙第一次進京,實在是好奇的很,看著街市上的各種小玩意,直撲棱得不行,不清楚地口水音一直叫著,“糖、糖,壯壯要糖糖!”小家伙對吃的最感興趣了,看到感興趣的都想往嘴里塞,覺得好吃的都叫作糖,楚歸也是對小家伙的吃貨本性沒的轍了,幾雙眼睛都不夠盯住他的,一轉眼這小東西便塞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在嘴里,每次教訓他時他也聽不懂,只會在那里對著楚歸吃吃地笑。 楚歸瞧他那樣子便心軟得不行,哪還舍得責怪他。這一晚竇憲果然沒來找他,倒也在楚歸意料之中,他知道竇憲定是誤會大了,要不然也不會有這么大的氣性。 第二天白天他便帶著小東西在街市上瞎逛游,一兩年沒來京城,變化倒挺大的,中心地段的東來居也裝修得更為豪華了,也修得更大了些,往來賓客云集,更加熱鬧。小家伙在人群里手舞足蹈的不行,看著啥啥都想買,他直在楚歸懷里奔騰要下來自己走,可才下來走沒幾步便發(fā)現自己的三頭身實在太矮了,啥都看不到,只得又張開自己的小胳膊讓楚歸抱他。 直逛了一天,精力旺盛的小家伙才懨懨的有些累了,趴在楚歸肩頭呼呼大睡起來,楚歸直嘆要不是他身體底子好,還有些功底,要不然可真對付不了。他抱著小家伙,身后跟著兩手拿滿了東西的竇丙竇丁兩人,才坐上了馬車往大將軍府而去。 臨到府前卻被門口的士兵攔了下來,楚歸掀開轎簾,只看到竇鷹拿出腰牌與守衛(wèi)士兵看。士兵看過腰牌后有些遲疑,但還是讓楚歸馬車往后門進入。楚歸心里這時候還只覺得好笑搖頭,想竇憲還真生了很大的氣,連門都沒讓他進了。 卻不道此時,恰有一白衣少年騎馬而來,生得那是唇紅齒白的,很是漂亮,只是帶了幾分媚氣在臉上。那少年下馬本來是要直接進府的,那士兵也沒攔,不想卻瞧到了往馬車外面看的抱著小家伙的楚歸。 那白衣少年上前似笑非笑道,“喲?!這不是許久未見的楚大人嗎?!呀?!你這是抱著小公子來看竇將軍嗎?!竇將軍真是好人,沒想到楚大人娶妻生子了,竇將軍也還待您不薄??!” 楚歸心里大惑不已,但他也不認識這白衣少年,這少年看著也才十八左右的模樣,就這么來和他說一通,他一時也有些云山霧罩的。那少年也沒稀待楚歸回答他,便自顧自大搖大擺地進了將軍府了。楚歸卻只能抱著小家伙從后門進去。 沒想到小家伙第一次見他另一個父親,卻連正門都沒讓進,好歹楚歸也不是計較這些的。 如今的將軍府是竇憲被封為大將軍后新修的,比原來的竇家安豐侯府都要大,比竇憲自己原來的竇府更是大了很多。楚歸的馬車繞到后門,有足足繞了半刻中才進去。 一個小廝模樣的將楚歸引到一間待客的后廳里便離開了,過了許久也沒見人進來。楚歸本以為竇憲再氣不過他都自己來瞧他了,怎么著也會來見他一面吧。他只要當面和他說清楚,應該就好了,雖然他也沒把握竇憲會不會信這檔事,但總歸說開了便是好的。 卻沒想左等右等都沒來,連個管事的也沒瞧見,等到小家伙都睡了一覺醒來,還是沒見人。這下楚歸可沒耐性了,便想將小家伙放在這里去外面瞧瞧。不想一放下小家伙他就要嚎,怎么也不肯一個人呆在這個陌生的地方,他以為他爹爹不要他了,一時哭得可傷心。 楚歸沒法只得抱著他去外面看看。本來有家丁模樣的見到楚歸在將軍府里四處亂逛要喝止的,但有護院認出了身后跟著的竇丙、竇丁,也是知道楚歸的,便也沒攔著。 將軍府邸還真是大,楚歸又沒來過,一時還真是轉暈了。竇丙竇丁本想勸楚歸要不還是等著,楚歸沒好氣地道,“再等等到天都黑了,再見不到人干脆打道回府得了!” 竇丙竇丁見狀也沒好再說啥。 好不容于終于走到前院,繞過回廊,卻只聽到一片歌舞聲,再走近了些,楚歸發(fā)現前院的大廳里正在舉行晚宴,在座有諸多朝廷百官和社會名流,一片歌舞升平之象,都對竇憲極盡恭維之事,而坐在竇憲一旁侍候的,恰是在門口見到的那白衣少年!那白衣少年直傾著身子往竇憲身邊靠,竇憲也沒拒絕,還接過了他喂過來的一杯酒一口喝了下去。 一下子楚歸只覺如鯁在喉,胸口悶了一股極強的郁氣。 ☆、68 楚歸自是怒火中燒,整個臉都黑了,小家伙從沒見過他爹爹這幅樣子,乖乖地趴在他爹爹懷里安靜得不得了。楚歸回轉身來問竇丙竇丁道,“竇憲身側那人到底是誰?!”此時楚歸已經氣得直呼竇憲其名了。 竇丙竇丁兩人都埋著頭沒敢回話,楚歸知道他兩人定是知曉。自回京后竇鷹便回到了竇憲身邊,也沒再過來,但楚歸知道他們兩個定是與竇鷹通著消息的。 楚歸冷聲道,“你們不說的話,也不用跟著我回去了,直接留在大將軍府得了!” 竇丙竇丁兩人相互對視了一眼,竇丙硬著頭皮回道,“那人是秦公子,太后娘娘賞給將軍的,本來是官宦子弟,但家道中落流落到南風館,原先是里面的頭牌?!?/br> 楚歸聽得氣得面色脹紅,直準備抱著小家伙轉身就走,卻沒想一下和竇憲對上了眼神。竇憲見著他稍稍呆滯了一下,他只見到楚歸一雙噴著熊熊怒火的眼睛,他轉瞬別開眼,當作沒看到楚歸。 在座眾人都關注著竇憲一舉一動,隨著竇憲眼神也自都注意到了站在院子里擺著壯壯的楚歸,眾人都是倒抽了口氣,頓時滿座都安靜下來,一片鴉雀無聲。 正待楚歸轉身離開之際,卻不料那白衣少年從座上離開款款上前來道,“方才在馬車上沒瞧得太清楚,楚大人小公子長得可真像您啦!” 說著便欲伸手摸摸壯壯的臉蛋,壯壯一臉嫌棄地扭開了頭,一下便將手里的糖葫蘆扔了出去,將臉埋到楚歸懷里叫道,“爹爹,我要回家!”小家伙本來長得就壯,聲氣元氣十足,廳里的人一下全聽到了,只見竇憲臉色頓時又黑了幾分。 那秦公子猝不及防,身上的白衣頓時臟了一片,臉上頓時黑了下來,抬手便欲打壯壯,這下可把楚歸惹惱了,一下捉住了他的手將他甩到了地上,帶著些狠厲道,“別沒長眼睛動了你不該動的!” 楚歸抱著壯壯轉身便走,沒想卻被兩個侍衛(wèi)交戟攔住了去路,楚歸回過頭朝竇憲更加狠厲道,“姓竇的,你哪天別后悔!” 那兩侍衛(wèi)一下被楚歸的氣勢駭住了,不禁讓開了去路,竇丙竇丁向竇憲行禮后便緊跟著楚歸離開了。他們兩個真覺得自己真是里外不是人。 這下滿堂更加寂靜了,在座的無不是朝廷命官,即使楚歸離開京城兩年,多數也都還是認識的,自然也都是知曉竇憲與楚歸之間不尋常關系的,只是這兩年來發(fā)生了什么,蜀地地遠人偏的,他們也不得而知了。 但不妨礙他們心里猜個大概,然后唏噓感嘆一番,果然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想當初楚歸青春年少時,天子與座上那人,都將他看得跟眼珠子似的,他要往東也不敢往西的。再看看如今,雖說還是風姿猶存,但向來只聞新人笑、哪聞舊人哭的,這秦公子看著明顯要可人很多啊,而竇大將軍明顯也不是往日的竇將軍了,如今可是權勢炙手可熱,即使是當初的楚少傅,厭棄了又能如何。 但是他們沒想到這楚歸能這么大膽子,當眾也不與竇大將軍面子,還惡狠狠地威脅他,一時都噤若寒蟬生怕自己觸了這眉頭。 很快楚歸便離開了,他自然是被氣得不行,本來他是想與竇憲一個驚喜的,不想卻被弄得這么糟心!他原先還對竇憲生氣頗為理解,不想等著他的卻是這等好戲!即使他是個男人,不該這么婆婆mama的,可是他還是忍不住心酸委屈??! 他懷胎十月容易嗎?!他還是個男人!他將小家伙帶這么大容易嗎?!M的!這家伙倒好,不僅對他不管不問,還早就美人在懷了!不知道小家伙是他的兒子又能咋樣?!他連問都沒有問過! 回去后楚歸便給小家伙取名楚決,本來想叫楚絕的,想想還是不要因為自己一時意氣誤了小家伙一世姓名。 坐在馬車上回去的時候,楚歸抱著小家伙,下巴抵在他軟軟的發(fā)頂上發(fā)呆。小家伙在他懷里扭了扭胖乎乎的小身子,胖乎乎的小手摸了摸他的臉,糯糯的帶著些哭音道,“爹爹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