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皇帝寫起居注的日日夜夜_分節(jié)閱讀_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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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啞然失笑,我是渾渾噩噩糊涂了,怎么會是阿毓呢?明知道他不會來了,可是還是盼著他來。 我二哥溫柔地看著我,道:“怎么了?” 我揉揉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胳膊也是酸的,道:“沒什么,做夢糊涂了?!?/br> 我二哥笑笑,摸了摸我的額頭,道:“我已經(jīng)給你上過藥了,現(xiàn)在還有哪里不舒服嗎?” 我說:“全身上下都不舒服?!?/br> 我二哥無奈地看著我,說:“我是問哪里特別不舒服嗎?除了打板子的地方。” 我趴著像條死狗,道:“沒有了,想喝水?!?/br> 我二哥趕緊給我倒了一小盞白開水,車子里晃,不敢倒?jié)M,只倒了一小口,我滋溜一下就喝完了,又遞給他讓他給我倒。 我轉(zhuǎn)眼看了看四周,馬車挺小的,看不清什么,應(yīng)該是到了晚上,聽到外面秋蟲在一聲聲叫。 我二哥看著我喝水,低聲道:“是等天黑我才叫的馬車,趕車的是從前給你護院的那個王三有,你還記得嗎?” 我點頭,咳了咳,才啞著嗓子道:“記得?!?/br> 我二哥怕我嗆著,連忙輕拍我的背,道:“我們這是去青鹿山的途中?!?/br> 我道:“那不是你讀書的地方嗎?” 我二哥笑了,道:“青鹿山除了書院,還有一間小破廟——”他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道,“主持和我相識,答應(yīng)讓你過去休養(yǎng),你身上有傷,別人我不放心。” 我直直地看著他,道:“休養(yǎng)過后呢?” 我二哥說:“你愛去哪兒就去哪兒?!?/br> 已經(jīng)是最委婉的流放了。宋家不肯拋下我不管,又不得不拋下我,對于所有人來說,我只不過是個下廢的棄子,那些個驚才絕艷,神機妙算的人物,神通多得去了,哪還能想起我宋輕一個小人物? 我說:“謝謝二哥?!?/br> 死容易,活著可不那么輕松,可是日子還在繼續(xù),也要活著啊。 馬車停了,我二哥先下去,招呼人把我架出來,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一塊爛rou了,只能隨便人到處拖來拖去,半點自由都沒有。 我抬頭定睛一看,就知道我二哥之前笑什么了。果真,果真是一個小破廟,一個主殿,兩個廂房,一口水井,其余的什么都沒有,落葉堆了好幾層也沒人收拾,若不是主殿立著慈眉善目的菩薩,我還以為這就是個農(nóng)家小院。 那吱吱呀呀歪歪斜斜的廂房門后走出一個老和尚,穿著破破爛爛的,寶華寺最低級別的小沙彌,都比他穿得體面。 許是看出我臉上的嫌棄之色,那和尚越發(fā)地殷勤,道:“仲光小友!” 我二哥回禮,道:“方丈有勞了?!?/br> 那大腹便便的和尚過來攙我,道:“這位是?” 我二哥道:“這位便是在下的……” 我打斷他,道:“我是宋輕,日后還請方丈多多關(guān)照了。” 和尚大笑:“左廂房已經(jīng)收拾好了,還請這位小友移步?!?/br> 我是移步不了了,只靠著王三有和另一個跟車的仆從把我架到左廂房去,不知是不是上了藥的緣故,我意識又比之前清明了一些,雖說骨傷是難免了,但是能輕松片刻,我也是愿意啊。 左廂房除了一個墊著草席的床榻,其他的竟什么都沒有,窗欞上盡是風(fēng)吹破的小洞,滿室都是灰塵。想來人說家徒四壁,就是這樣吧。但好歹有個遮風(fēng)避雨的地方了,我曾想,若是我二哥不相幫,憑我這半癱的身子,豈不是要爛在街頭。 和尚拿來了一套黑色的茶壺水杯放在窗臺上,道:“時候不早了,小友此前受了重傷,還是早點歇吧?!?/br> 我二哥執(zhí)著我的手,從袖中掏出個鼓鼓囊囊的袋子,道:“這里面是些碎銀子,娘怕這山野里有歹人,是以不敢拿成錠的,你好生收著,以后多處都用得著,沒有了便來尋我,我養(yǎng)個弟弟,總該是養(yǎng)得起。只是之后許多事,我們不好出面,還得靠你自己。” 我眼眶發(fā)熱,道:“謝謝二哥。我囫圇活了這么大的歲數(shù),若還不能自立,真是枉為人了。” 我二哥道:“我不能常來,你,你好生保重。” 我道:“還有一事……” 我二哥道:“你說出來,我替你去辦?!?/br> 我踟躕道:“我身上原是有一個銅錢墜子,現(xiàn)在沒有了,想來想去,應(yīng)該是行家法的時候落在家里了,麻煩二哥回去幫我問問,家中有誰拾得一個紅絲線的同心結(jié)銅錢墜子沒有,若是有,還勞煩二哥幫我送來。” 我二哥按按我的手,道:“好?!?/br> 那和尚道:“貧僧夜觀天象,再一會兒怕是要下雨,仲光小友還是早些動身吧,山路滑不好走。” 我二哥點點頭,道:“方丈的大恩,仲光銘記于心?!?/br> 和尚擺擺手,哈哈一笑,道:“那日后小友來,可記得帶幾壇好酒!” 我內(nèi)心嘀咕著,他不是個和尚嗎,怎么還喝酒? 我二哥見怪不怪,笑了笑,道:“一定一定。”他看了看窗外,果真刮起秋風(fēng),就要下雨了,便道:“那我就先走了?!?/br> 他回頭看了看我,我微微點點頭,道:“慢走。” 此次一別,不知何日再見,真是說不盡的凄楚。 窗外傳來了牽馬駕車的聲音,我兀自盯著窗子上的破洞出神。和尚湊近我,道:“小友可否讓貧僧把把脈?” 我伸出手,道:“大師還會把脈?” 和尚但笑不語,半晌放開我的手,道:“未傷及肺腑,小友安心靜養(yǎng),三四個月就能下地了。” 我道:“我這是打板子打的,還打得怪慘的,我聽說杖刑非半年不能走路,怎么到了大師這里,三四月就行了?” 和尚詭異一笑,道:“那杖刑行刑的,是官家衙役中選出兩個正當(dāng)年的大漢,實打?qū)嵰徽日却虺鰜淼?,小友這傷雖看似慘烈,可也沒傷及里子,好生將養(yǎng)著,吃點好的,用著好藥,小友底子好,又是年輕人,一會兒就能活蹦亂跳了。” 我將信將疑,道:“那便有勞大師了?!?/br> 和尚說:“時候也不早了,小友安心歇了吧?!?/br> 他把我床前的燭臺拿走了。 我還納悶,吹了火不就行了,莫非是怕我在里面燒死自己,怎么連個燭臺都不給我留? 后來我才知道,這小破廟,只有一盞燭臺,而且自第一晚之后,那老和尚的燭臺就再也沒進過我的房了。 第50章 “啊啊?。?!疼?。?!”我慘叫。 老和尚手下不停,慢條斯理地道:“小友這傷,若是不活血化瘀,以后恐怕行走有礙啊?!?/br> “你之前還說我身子底子好!靜養(yǎng)著就行!”我悲憤控訴道,“這跟再打我一頓板子有什么區(qū)別!” 和尚無奈道:“小友,我這是在救你啊?!?/br> 我有氣無力,道:“你就放著我自生自滅吧?!?/br> 我平日閑著無事,和尚說我長期趴在床上,肢體容易僵硬,讓我多活動活動,我就趴在窗前看院子,那日來的時候天色已晚,這小破廟看得不甚分明,現(xiàn)在青天白日看了,發(fā)現(xiàn)這院子,其實,更寒酸了。 左邊兩叢狗尾巴草,長得都快到人腰那兒了,院子邊歪歪斜斜豎著幾道籬笆隔開外邊野長的玉蘭樹,葉子已經(jīng)掉光了,在深秋的風(fēng)中枝丫亂抖,井水邊上成排曬著不知哪兒來的野菜,皺皺巴巴的。那主殿,我這幾天來,從沒看見過有誰來上香。 好就只好在一點,空山群鳥啾唧,松濤陣陣,心曠神怡,只可惜,我又出不去這屋子。只能靠在窗邊吹風(f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