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fēng)其涼_分節(jié)閱讀_43
他果真沒有看上去的那么無暇,也并非凡事都能泰然處之的好好先生,他還小,被這世道洪流逼著成長,可總要經(jīng)歷一番扒皮抽筋的痛苦,才能頂天立地。 于是唐青崖輕嘆一聲,道:“天圓地方,哪有真正的恣意呢?” 蘇錦瞥他,良久后道:“我知道。所以才越發(fā)覺得人生苦短,有的事倘若一拖再拖,到最后說不定徒增悲傷,那日莫道長所言‘何妨一試’,也是我心中所想?!?/br> 唐青崖不解他為何突然來了這么幾句大道理,感覺雖然十分對,卻又始終哪里不夠通順,仿佛并不是此時該有的反應(yīng)。 正當(dāng)他冥思苦想之時,蘇錦猛然擒住了唐青崖的手,力道之大讓唐青崖本能地要掙扎,腳下立時朝蘇錦踢去。 蘇錦大概吃錯了藥,生生地受了他這一腳,發(fā)出一聲悶哼,旋即將他的慣用手扭到身后,另一只手掐住了唐青崖的脖子,然后不依不饒地湊上去吻住了他。 原本正要罵人的唐青崖突然逆來順受了這么一下,感覺蘇錦微冷的唇毫無章法地印上來,把他眉心到鼻尖都細(xì)碎地吻了一遍,卻又不知如何是好地始終徘徊,仿佛滿腔熱愛無法發(fā)泄,只能笨拙地捧出了一顆真心給他看。 唐青崖從不懷疑自己起先對蘇錦見色起意,而后又多了點(diǎn)別的感情,否則不會渝州城孤立無援的夜里看到他便安下了心。 他總想著,“這是我救下的孩子,他還小,路長著呢,莫讓他上了邪道”,猶猶豫豫,索性將那點(diǎn)非分之想壓抑下去,心道自己習(xí)慣了,能看到他平安便好。 可他哪知道蘇錦好似并非一時興起,連帶著此前望向他的所有眼神,偶爾親昵和依賴的動作……仿佛立刻明亮起來。 他手腕還痛著,被抵在一棵樹上,月光若隱若現(xiàn),他們的影子也纏在一起。 唐青崖被他親得有些浮躁了,道:“阿錦,你放開我?!?/br> 這一聲讓蘇錦混亂的吻成功停下,可他仍舊抓緊唐青崖不放,變本加厲地把他圈在懷里,眼神委屈卻又充滿了決絕,嘴唇緊抿。 唐青崖被他這小鹿一樣的眼神望著,立時背后發(fā)熱,心道,“真是要命?!?/br> 他似乎忘記了頸間的威脅,放輕了聲音:“你放開我的手,我不跑?!边@話猶如用盡了一生的耐心和溫柔,顯得無比誠懇。話音落下,掐住他脖子的力度輕了,蘇錦斂目,終是聽他話地放開。 他以為唐青崖會把自己打一頓,暗想,“若他要打我,那我挨著,只要他不生氣,不會從此不理我……” 唐青崖的一聲嘆息不比平時的愁苦無奈,他活動了片刻手腕,借著微弱的光看到那上面大片的淤青,竟然笑了笑。 正在蘇錦愕然之時,唐青崖伸手托住他的下頜,拉得離自己近了些。唇瓣相距不過咫尺,那雙星眸瀲滟,他近乎氣音道:“蠢貨,好好學(xué)著……” 下一刻,唐青崖的唇柔軟地欺壓上來。 蘇錦一愣,只覺腦中霎時萬馬齊喑,接著一片漆黑的混沌中綻放開五光十色,萬紫千紅,短暫地失去了思考能力。他以為這就是極致了,哪知唐青崖在他唇上輾轉(zhuǎn)吻了幾下,托住下頜的手指用力,蘇錦即刻微張開嘴。 他的舌探進(jìn)來了,順著齒根近乎下|流地舔了一圈,又抵住他上顎戲耍,最后試探著勾住了那根僵硬的舌頭,吮|吸抵弄。 蘇錦從不知道還能這樣親密,唐青崖正閉著眼,狀似非常投入般。那雙他最初便心向往之的睫毛細(xì)細(xì)密密地顫抖,險(xiǎn)些便能萬無一失地遮過他的不安。 禁錮在對方頸間的手終于垂下了,蘇錦學(xué)著他閉了意自心底破土而出,瞬間便能參天蔽日,他仿佛做了太久的石頭,一朝汲取了日月精華,幻化出四肢百骸,好不習(xí)慣,不知該怎么說話、怎么走路了。 唐青崖最終放開,輕輕地以鼻尖蹭了蹭蘇錦的,道:“趕緊回客棧吧,更深露重,最近耳目眾多,三更一過我怕出事?!?/br> 見蘇錦還像根木頭似的杵著,走出兩步的唐青崖回首拉了他一把,立刻將人拉出一個踉蹌,栽進(jìn)他懷里,跟只驚弓之鳥似的站直了。 唐青崖:“……你這小子,占了天大的便宜,怎么還跟個小媳婦兒一樣。” 蘇錦這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抓住他的手沒松開,認(rèn)認(rèn)真真地將自己的指頭全卡進(jìn)了唐青崖的指縫,末了十分滿足地將之前斷得詭異的后半句話補(bǔ)上,道: “你離開的時候,我很想舍下一切,師父的事不查了,凌霄劍譜誰愛要給誰,《人間世》我也不在乎了。但只要我在一日,便想見你一日,看你好好的,我才安得下心……青崖,以后你想要什么我都給你,別嫌棄?!?/br> 他聽了這幼稚之極的說辭,以自己一貫的作風(fēng),大約會一拍蘇錦的腦袋,笑罵他兩句“沒出息”??商魄嘌轮挥X他非常認(rèn)真,表情像是得償所愿,不知他肖想了多久,隱忍了多久,于是什么玩笑也開不出了。 唐青崖沒說話,蘇錦并不在意。他心情好到一個頂點(diǎn),頓時連周遭發(fā)生的任何都看淡,只覺得身側(cè)方寸之地,便是整個人間。 客棧離這地方還有好幾條橫平豎直的大街,白日里車水馬龍,夜晚安靜至極。月光又被云遮蔽,冷風(fēng)卷過衣袖時鉆進(jìn)一兩縷。 唐青崖始終覺得背后有人,但旁邊這人就差沒有一步三蹦邊哼歌邊走,他不想破壞蘇錦的好心情,悄無聲息地捏緊了腰間的匕首。他耳力好,夜間又安靜,除了他們的腳步聲之外,稍遠(yuǎn)一些地方的悉悉索索,側(cè)頭時又空無一人。 來的會是誰?唐玄翊的人? 他們眼看就要路過一條狹窄的路口,唐青崖再沒法裝作若無其事,用力地一拉蘇錦,低聲道:“劍帶了嗎?” 為了不嚇到冉央央,他們出門是沒有佩劍的。但蘇錦經(jīng)過宣城那一波之后再也沒敢手無寸鐵地走夜路,便將凌霄劍貼身帶著,外袍穿得寬大些,也沒人看得出。 聞言,他再是激動也立刻平息下來,同樣沉聲道:“有人跟蹤?” 唐青崖道:“不止一個,此處離客棧還有一段距離,地形狹窄又復(fù)雜。待會兒若真有什么人出來,你想辦法走?!?/br> 蘇錦蹙眉道:“我不走!” 唐青崖剛要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如果是沖他來的唐門中人,以他們的心狠手辣必定不會放過蘇錦。但倘若另有其人,八成沖蘇錦來的,無論如何他應(yīng)當(dāng)先跑。這些話還沒說出口,他的烏鴉嘴卻先一步應(yīng)驗(yàn)了。 幾道殘影而過,面前的路口閃出人來,身后腳步聲湊近,竟多達(dá)十幾個著夜行衣的武林中人。擋在路中的為首一人走出,刀鋒雪亮,身材高大,借路口一盞風(fēng)燭殘年的燈,蘇錦看清他的相貌,瞳孔微微放大。 唐青崖比他淡定,慢條斯理道:“喲,何護(hù)法,還真是好久不見?!?/br> 作者有話要說: 看著一溜標(biāo)題略尷尬 然而想到要起小標(biāo)題 頓時更尷尬了== ☆、第三十三章 在桃花塢之時,何常意氣風(fēng)發(fā)。夏日炎炎,他立于人群中央,仿佛他才是桃花塢的主人,不分青紅皂白地對小輩拔刀相向,最后雖然沒落得個好,仍舊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沒人敢招惹于他。 而此時的何常,雖然身形未變,精氣神卻差了太多,眉宇間戾氣更重,苦大仇深地盯著他們,仿佛他今日都是拜蘇錦所賜。 唐青崖逃離洞庭后全副身心都在自己門派的內(nèi)務(wù)上,暫且忘記了以天下小道消息為己任的自我定位,故而對何常落魄至此的原因并不知情。 此前程九歌提過他來了蜀中,沒想到冤家路窄,到底還是對上了。 這人仿佛很不喜歡兩軍陣前互相放狠話的環(huán)節(jié),從鼻子里“哼”了一聲,立時抄起大刀躍向蘇錦,旁邊的雜碎嘍啰們也紛紛傾巢而出。 他看蘇錦沒帶兵刃,有恃無恐,卻在刀鋒將至?xí)r被什么清冷的金屬擋住。這場面似曾相識,何常甫一接觸蘇錦,立時被他澎湃的內(nèi)息嚇了一跳,這人自洞庭一別之后非但沒有一蹶不振,反倒日益進(jìn)步,被他全力一擊,居然半步都沒有退,紋絲不動。 蘇錦見他不客氣,又覺得一片旖旎的好心情全被何常攪亂,劍下根本忘記了留情。 一連數(shù)招刺出,均往何常要害而去。凌霄劍越發(fā)趁手,又因唐青崖對他那一番似是而非的開導(dǎo),自身大約想通不少,境界更加不同于之前了。 何常閃避狼狽,身形不穩(wěn)之時蘇錦又迎頭一劍。 這一劍與絕境之姿截然不同,仿佛掌控天地,劍刃化為一疊霜雪,快如閃電地向他刺來。劈開天地,席卷萬物之勢,從山川而出,卻又無可阻擋地穿透了一切,化作有形的白刃,徒增數(shù)尺,封住了他所有的退路。 待到迎面而來之時,何常只得橫刀硬接。那劍令人膽寒,何常錯覺自己嗅到了水的腥味,臉上一片潮濕。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認(rèn)得這一劍。 當(dāng)初謝凌追殺烽煙渡的幫主,廢掉他雙腿前,在雁蕩山中臨泉而立,半句廢話都沒有。他摒棄了所有花俏的招式,一劍送出,猶如龍嘯九天,內(nèi)力充盈,幾乎將那山水之間的廣闊天地逼仄得只剩下方寸。 何常感覺虎口發(fā)疼,還未被劍刃傷及,喉頭一甜嘔出血來,竟是已經(jīng)受了內(nèi)傷。他一時不知該不該慶幸有生之年能與凌霄九式對上—— 他的目光落在那劍柄的鶴羽之上,驚訝道:“凌霄劍?!” 蘇錦但笑不語,目光越發(fā)冷了,手上一用力,壓得何常的刀鋒偏開,徑直從他手中墜地。 像是突然起了殺心,立即反手斜刺里伸出,蘇錦將那把威震武林的劍使得游刃有余,又是一式攬?jiān)拢瑒θ形吹?,而劍氣足以令何常連退三步。 何常驀然跪在地上,以大刀撐住全部的重心,又是“哇”地吐出血來。鮮紅的一灘在青石道路上,夜間格外刺眼。 唐青崖微微瞇起眼睛,心道,“阿錦這兩劍雖然厲害,但也沒到這樣的地步吧……” 蘇錦也停了下來,環(huán)顧四周,見其余人也大都歪倒在地,好整以暇道:“難為何護(hù)法還認(rèn)得這把劍?!?/br> 其他嘍啰不足為懼,唐青崖一個人能打二十個,此刻統(tǒng)統(tǒng)被他收拾了個徹底。何常沒了支撐,顯出幾分末路的蕭條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