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聲急切地說了一連串話：“編輯部這邊已經(jīng)把通稿發(fā)出去了，你最好今天能做回應(yīng)。我們老板為了不讓你抓住把柄說二八分成的事，一直都是讓我打電話給你聯(lián)系，沒有發(fā)過一條消息?！?/br>
    “但是我這兒有錄音，我每次給你打電話的時候都錄了，我沒想到老板這么狠，真的把你給給掛了。”

    “什么掛了？”顏許的聲音很平穩(wěn)，但是另一只手卻握成拳頭，用力過大而導(dǎo)致手背上青筋凸起。

    編輯愣了愣，她解釋道：“就是在微博上發(fā)了一條長微博，還買了大V轉(zhuǎn)發(fā)，主要是抨擊你忘恩負義這些，站在道德的至高點……”

    顏許笑了一聲，聲音很低，帶著一點嘲諷的意味，然而這笑聲卻令編輯全身發(fā)麻：“讓他說去吧，我為什么要回應(yīng)？卑劣之人的手段永遠上不得臺面?！?/br>
    編輯啞口無言，她愣在原地，已經(jīng)不知道要說些什么才好了。

    她記起了第一次看到顏許時的樣子，那時候顏許涉世未深，剛從大學(xué)走出來不久，穿著白短袖和牛仔褲，青澀的令她母性大發(fā)，他似乎很緊張地站在自己面前，說是過來談之前說好的合同。

    編輯干了這么多年，她雖然算不上是火眼晶晶，但卻知道什么樣的攝影作品是有潛力，有未來的。這世界上的天才很多，多到你在人群里一抓，總能抓出那么幾個。

    可天才們大多才出社會，就被世俗磨礪的失去光芒，變成了圓滑的砂子，隨波逐流。

    那時候顏許太年輕了，他站在自己的面前，拘束的都不好意思說話，只有那一雙眼睛悄悄地觀察著周圍的環(huán)境，就連走路的步子也不會太大。編輯還記得那個時候，顏許對自己說的第一句話：“你好，我是顏許，我是來談合同的?！?/br>
    多么普通的一句話，然而編輯卻一直記著。

    也不知道她記住的究竟是這一句話，還是說這句話的人當時那明亮而美麗的眼睛。

    “但是，你以為還是要在這個圈子混的啊，如果真的被一錘定音了，以后你的攝影集不會有出版社敢出……”編輯循循善誘，她被自己老板的所作所為傷透了心，也為自己之前選擇閉口不言的膽小怕事而羞愧。

    顏許看著車窗外駛過的風(fēng)景，人來人往，商鋪林立，商人們賣東西，人們花錢去買，錢貨兩清的生意為什么在自己身上會演變成現(xiàn)在這副模樣？

    編輯依舊在對顏許解釋：“老板還花錢請了水軍，這會兒你的微博評論已經(jīng)被轟炸控場了，你的粉絲雖然還在努力辯解，但是如果你不站出來說話，局勢就會真正的一面倒。到時候你的粉絲們怎么辦呢？而且有些不明真相的圍觀路人變成了跟風(fēng)無腦黑，你的粉絲現(xiàn)在毫無招架之力?！?/br>
    “我在你的評論底下幫你說了幾句話，現(xiàn)在那條評論已經(jīng)被蓋了一百多樓，都是在罵你和罵我的。而且好幾個攝影圈的人也都發(fā)微博聲援出版社這邊的，而且他們并不是出版社花錢買的。”

    “你不說話，你的粉絲根本站不住腳，水軍和無腦黑會說你心虛，越是不說話，情形就會越差。你就會被踩在地上，翻身都翻不了。”

    顏許愣了愣，他完全忘記了自己還有粉絲，那個小小的團體，他們之前也曾經(jīng)給自己發(fā)過私信。說一些恭喜的話，夸獎自己的作品，文字那么真誠，就好像自己真的對他們有貢獻一樣。

    “我會發(fā)微博的。”顏許說，他有些累了，他也不明白為什么自己這么倒霉。他在這個圈子從未拉幫結(jié)派，攝影圈里的人自己也沒有熟識的，甚至可以說出了知道名字以外，壓根就沒有任何接觸。

    顏許忽然問景其?。骸叭绻悴徽J識的人，沒有接觸的人，忽然抨擊你，會是什么原因？”

    景其琛雖然覺得顏許的問題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說：“因為本身就不喜歡對方吧？或許是因為嫉妒，或許是因為對方的行為處事自己看不慣？”

    顏許點點頭，他對手機那頭的編輯說：“我知道了。我會想辦法的，謝謝你。”

    編輯似乎松了一口氣，她的聲音也有那么點頹廢：“沒事，反正我也準備辭職了，這樣的出版社，待著也沒意思。本來我還準備看今年有沒有可能被提到北京的總部去，現(xiàn)在看來也不用等了。”

    顏許知道編輯不是個壞人，他安慰道：“沒事，換一個工作也好，出去散散心。”

    “你才是?！本庉嬓Φ?，“這件事過了之后你也出去走走吧。”

    不過他們心里都清楚，這件事顏許不一定能把現(xiàn)在的局勢扭轉(zhuǎn)過來，網(wǎng)絡(luò)上什么都有。因為不關(guān)自己的事，所以可以隨意中傷。他們也不在乎被自己中傷的人之后會怎么樣。只要能夠發(fā)泄自己，別的都不重要。

    大不了以后就不出版了，照了照片就自己留著也行。

    顏許回家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打開自己的電腦，他剛剛登上自己的微博，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完全被轟炸了，整個評論區(qū)幾乎不能看，全部都是惡意中傷的留言，有些顏許都不敢細看。

    除了人身攻擊之外，還有帶著各種污言穢語的唾罵。

    顏許點開了出版社發(fā)出來的公告。

    那是一條長微博，估計有幾千字。

    前幾段在說出版社對自己的恩情，說自己能有今天完全是出版社的功勞，就連這次的照片，也是因為出版社幫忙找的主題，而且是出版社幫忙后期調(diào)色，原本照片根本沒有那么好看。

    ——甚至還配上了照片，所謂的沒調(diào)色過的照片顏許一看就知道，是拿自己的照片調(diào)低了曝光率和色彩飽和度之后的樣子。但是在某些人眼里，這些被PS過的照片反正是最大的證據(jù)。

    之后的幾段就是在時候顏許忘恩負義，明明之前已經(jīng)說過，無論會不會得獎都會在出版社出版。

    但是真的得獎之后，顏許要求要有九成的分成，只給出版社一成。

    而出版社要鋪貨，要申請書號，人力的付出都是需要錢的，這一成連一半都不夠。

    并且顏許還威脅出版社，說如果不給自己的價錢，就會帶著出版社所有的簽約攝影師集體解約，然后到另一個出版社去。

    最后一段就是出版社譴責(zé)顏許這種行為，還說自己不會因為顏許的威脅妥協(xié)，出版社也是有尊嚴的。

    就在這條微博底下，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三萬多的留言了。

    全部都是清一色支持出版社，鄙視顏許丑陋行徑的留言。

    顏許打開文檔開始編輯，但是雙手放在鍵盤上卻不知道要打些什么字。

    景其琛做完家務(wù)之后走到了顏許身邊，他知道顏許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他現(xiàn)在看起來情況不太好，整個人似乎都沒了什么精神。

    “怎么了？”景其琛從背后摟住顏許的肩膀，然后他看向電腦屏幕，看見了空白的文檔，“你要寫什么內(nèi)容？”

    顏許有些頹廢的倚靠在靠椅上，他揉了揉自己的鼻梁：“我也不知道我要寫什么?！?/br>
    景其琛問道：“你要寫什么，我來給你代筆？”

    顏許看著景其琛，忽然問道：“你還會寫東西？”

    然后顏許將這件事的前因后果全部告訴了景其琛，景其琛整個人都無語了，他知道人類總有些莫名其妙的心機，但是他想不到詆毀顏許對那個出版社有什么好處。

    兩人在電腦跟前面面相覷。

    “要不然……我直接把那個出版社端了？這也太難寫了?！本捌滂懥藘尚凶志蜎Q定放棄了，果然不適合當文字工作者。

    顏許被景其琛逗笑了，壓抑的心情忽然得到了緩解：“你以為出版社的壞妖怪集聚地啊，你還去把出版社端了?！?/br>
    看到顏許的這個反應(yīng)，景其琛松了一口氣，他握住顏許的手，兩人的雙手緊握在一起。

    “這件事你別插手?！鳖佋S義正言辭地對景其琛說道，“這是我和出版社的瓜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