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婆婆，我有事要對您說，我們?nèi)ゴ芭_那邊吧?！鳖佋S的表情有些急切。

    楊婆婆不明所以，但還是在顏許的攙扶下站起來，坐到了窗臺的椅子上。

    顏許把李姐家里遇到的事情又跟楊婆婆說了一次，楊婆婆越聽，表情越嚴(yán)肅，她知道這件事的嚴(yán)重程度，也知道這件事不能瞞著，這對于小區(qū)里的所有妖怪來說都是一個巨大的隱患。就像一把鐮刀隨時都擱在頭頂上，不知道什么時候會落下來。

    “你在家里看著孩子們，我的孫子也拜托你了，我要出去一趟?！睏钇牌拍抗獬林目粗佋S，她很冷靜，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顏許還想說什么，他原本想著帶著孩子們和楊婆婆一起出去，這樣也可以照應(yīng)到他們。

    但是楊婆婆知道他想說什么，楊婆婆搖搖頭：“你不能出去。我這塊老骨頭，就算真是殺人犯，也不會選擇殺我。”

    顏許還想問自己為什么不能出去。

    但是楊婆婆顯然不想解釋，她杵著自己的拐杖，用比平時快得多的速度走出了自己的家。

    孩子們不明所以，不過大人出門一般都是有事情要去做，他們是很聽話的孩子，不會去過問大人要干什么。只有楊婆婆的孫子問了一句：“婆婆，你去哪里?。俊?/br>
    楊婆婆露出一個慈祥的笑容：“婆婆出去找你張爺爺說說話，顏叔叔會看著你們的，要乖哦，不要給顏叔叔找麻煩。晨晨是大孩子了，要聽話。”

    楊晨點點頭，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晨晨是最聽話的?！?/br>
    顏許還是不放心，他站到楊婆婆的身邊，語氣誠懇：“婆婆，我陪你一起去吧，把孩子們都帶上，要安全一點?！?/br>
    楊婆婆搖頭：“你帶著孩子們和我一起去，反而不方便，你要相信我，我活了這么多年，知道怎么躲避危險?！?/br>
    顏許不準(zhǔn)備再勸了，想著直接帶著孩子們跟著楊婆婆一起出去。

    但是楊婆婆顯然不準(zhǔn)備讓顏許跟著自己，她用一種長輩呵斥小輩的語氣說：“你要懂事，要聽話！”

    顏許愣住了，自從他離開孤兒院，自從孤兒院的院長離世之后，他就再也沒聽到有人用這種語氣和自己說話了。就好像在這么一瞬間，他不再是個頂天立地的成年人，而是被家長抱住在羽翼之下的孩子。

    “您戴著這個。”顏許拿出一個錦囊，這是景其琛交給顏許錦囊，他知道，現(xiàn)在不是吝嗇一個錦囊的時候，如果楊婆婆真的出了什么事，別說一個錦囊，就算是他的一條命，也換不回楊婆婆了。

    至于孩子們，顏許有信心可以護住他們，他已經(jīng)不是那個面對傷害和威脅一點反抗余地都沒有的人了。他可以保護自己的家庭，保護自己的孩子。他也可以充當(dāng)這個家庭的保護傘。

    更重要的一點是顏許剛剛和那個犯人打過照面，他確信在自己沒有被埋伏的情況下，有充分準(zhǔn)備的情況下，那只妖怪絕對不是自己的對手。

    顏許在楊婆婆家里看著孩子們做游戲，現(xiàn)在還不是草木皆兵的時候，他想要盡可能的讓孩子們保持平靜的心態(tài)。

    越是慌張，就越是容易出錯。

    冷靜下來才是最好的。

    楊婆婆走出了屋子，她住在一樓，人老了，就不像爬樓了，電梯也不想坐。張大爺和她一樣，兩人住的也很近，張大爺就在她隔壁的那棟樓里住著。張大爺和她不同，他無兒無女，活的了無牽掛。妖怪活到一定歲數(shù)之后，其實和人類也沒什么區(qū)別，也覺得寂寞，也覺得活得沒有意思。

    楊婆婆雖然嘴上逞強，但是從她抓著顏許給她的錦囊的力氣來看，她還是有些害怕的。

    畢竟她老了，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那個年輕的妖怪了，年輕時候的她，也是可以叱咤風(fēng)云的大妖怪，一抬手，就有無數(shù)的妖怪們追隨她。那時候，她也是一方霸主，有忠心耿耿的下屬，自身能力也強到一種不可思議的地步。

    但是現(xiàn)在，她只是一個走路都需要拄拐杖的老人而已，她嘆了口氣，敲響了張大爺家的房門。

    過了大約不到兩分鐘，張大爺打開了房門。

    楊婆婆左右看看，確定沒有人或者妖跟著自己，

    關(guān)上門之后，楊婆婆直接對張大爺開門見山：“延虎出現(xiàn)了，他沒死?！?/br>
    張大爺不由自主地張開嘴了，他顫巍巍地問：“怎么會呢？當(dāng)年我們兩個，可是眼睜睜看著他魂飛魄散的，他不可能還活著，不可能……”

    “這不是我們兩覺得可不可能。而是確實已經(jīng)發(fā)生了。”楊婆婆認真看著張大爺，“是我們兩當(dāng)年創(chuàng)的禍，應(yīng)該由我們兩來收尾。”

    “我……”張大爺有些動搖，“我們已經(jīng)殺了他一次了。你還想再殺他一次嗎？”

    楊婆婆點頭：“他必須死?！?/br>
    張大爺看著楊婆婆，他哽咽了，又問了一次：“非死不可嗎？”

    楊婆婆再一次點頭：“非死不可?！?/br>
    “為什么？”張大爺忍不住了，他吼道，“當(dāng)年是你要把焰刀交給他的，他被磨滅了心智，這不是他的錯。他天生就不是王者。他不是那塊材料！我當(dāng)年告訴過你！難道他就不是你的兒子嗎？！”

    楊婆婆用一種莫名其妙地眼神看著張大爺：“你總是這樣，你總是覺得我是在害他。你是個廢物，就要讓你的兒子也成為一個廢物？”

    “不好嗎？不行嗎？”張大爺崩潰了，他像個孩子一樣大吵大鬧，“他做錯了什么？他只是運氣不好，有你這樣把他當(dāng)成工具的母親！”

    楊婆婆聲音也變大，很顯然被張大爺激怒了：“當(dāng)年如果不把焰刀給他，他就會死！為什么你總是要忘記這一點，他自己也不甘于平庸，不想和你一樣，一輩子都是個抬不起頭的低等妖怪！”

    “低等？”張大爺歪頭看著楊婆婆。“你說我低等？我是不是出現(xiàn)幻聽了？現(xiàn)在妖怪都還要分出個三六九等了嗎？我承認我法力修為都不如你，可是我活的也不見得比你差。當(dāng)年你叱咤風(fēng)云又怎么樣？萬妖之王又如何？現(xiàn)在還不是和我一樣龜縮在這個小區(qū)里，連離開這個城市都不敢，怎么？你還以為你是當(dāng)年那個妖怪？”

    楊婆婆笑了，她的笑容充滿了嘲諷：“我怎么樣，需要你來評判嗎？我這輩子干的最蠢的一件事，就是和你當(dāng)了一段時間的夫妻，天啊，我當(dāng)年竟然還以為你會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妖怪。你護住我了嗎？你護住你兒子嗎？你現(xiàn)在連你的孫子都護不住，你有什么臉面來和我說這樣的話？”

    張大爺愣住了，這是他永遠的傷痛，明明已經(jīng)結(jié)疤了，但是又被楊婆婆活生生地挖開，他想不通，怎么事情就變成了這副樣子。

    當(dāng)年，他只是個小妖怪而已，因為聽說南邊有個女妖怪，號令眾妖，一副要跟天道對抗到底的樣子。那時候的妖怪們惶惶不可終日，害怕厄運有一天落到自己的頭上。

    張大爺也害怕，他不知道去南方會怎么樣，但是知道，如果不去，他也沒有更好的去處了。

    于是只能背著行囊，孑然一身地離開了生養(yǎng)自己的家鄉(xiāng)。

    成為了萬妖之中毫不起眼地的一個，直到好運突然降臨，那個強大的女妖怪看上了他。

    莫名其妙的，兩個看似八竿子打不著關(guān)系的妖怪就成了夫妻，他們有了自己的小家庭，有了一個孩子。但是厄運最終還是降臨到了他們的頭上。

    強大如楊婆婆，最終還是只護住了自己的一個小家。

    也正是經(jīng)歷了這場災(zāi)難，她對自己的丈夫終于失去了一切感情，她唾罵他是個懦夫，是個沒有用的妖，可是還是勉強生活在了一起。

    張大爺沒有再和楊婆婆爭吵，兩個老人氣喘吁吁地坐到了沙發(fā)上。

    “必須殺了他?！睏钇牌藕鋈徽f，“我去做，你別管這件事，以后晨晨就交給你了。你雖然沒用了一輩子，但是應(yīng)該可以保護好自己的孫子?！?/br>
    張大爺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才終于說：“你當(dāng)年，到底知不知道焰刀會迷惑他的心智，讓他變成妖不妖鬼不鬼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