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老爺爺棒打鴛鴦

    我已經(jīng)死了。

    原來人死了是這樣的。周圍是一片看不到盡頭的黑暗,什么也接觸不到，就連摸自己的尸體也會穿尸而過。生命最后一刻驚恐又失落的神情還凝在臉上，眼睛散了瞳，直勾勾地盯著天空。軀體變得僵直、膚色白慘慘地,只能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身邊掉落了一本黑皮小冊子，還有個主角在蹲尸。

    格拉斯好像看不見那本小冊子,專心致致地抱著尸體。白過去摸了摸小冊子，手上居然傳來和活著時一樣的感覺,不僅能接觸,五指再用力一扣,直接就把那本《龍?zhí)椎淖晕倚摒B(yǎng)》拿了起來。

    有了小冊子，起碼就能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搶救的可能了！白毫不猶豫地翻開小冊子，找到印著支線劇情的一頁，開篇就看到了幾行金燦燦的大字壓在頁而最上方：

    “恭喜使用者完成十條支線劇情，開啟新手大禮包，龍?zhí)椎鄢砷L計劃正式開始?！?/br>
    “使用者在計劃開始后造成死亡，可享受賒欠劇情七天的優(yōu)惠。在此期間內(nèi)使用者可以以魂體方式生活，并通過意念顯身于主角面前，引導(dǎo)主角創(chuàng)造新支線劇情，若在七天內(nèi)未能湊到足夠支線，則會真正死亡?！?/br>
    “魂體不是確實存在的物體，可以按使用者的意志任意改變外觀，唯一要求即不能讓主角發(fā)現(xiàn)魂體與本體的關(guān)系?！?/br>
    ……

    所以說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了鬼魂，而且是可以通過幻想的力量改頭換面出現(xiàn)在主角面前的鬼魂？都做了鬼還得去搞新支線劇情，他這日子過得也是蠻慘的。

    白郁悶地嘆了口氣，本打算看看大禮包有什么東西，又忽然想起來一個更重要的事——他是什么時候集齊十條已完成支線的？他可是記著自己之前只創(chuàng)造出了十條支線，其中還有兩條未完成。不可能他一死主角就突然大徹大悟不想和學(xué)姐戀愛了，聯(lián)校大比也不會突然結(jié)束和吧？

    從上到下數(shù)了一遍，終于發(fā)現(xiàn)自己還能在這兒飄著的原因——“支線七：初戀”居然就這么完成了，而且在支線十下面又多出來了一條支線十一：痛失所愛（已完成）。

    這兩條是什么意思？格拉斯·莫沃爾的初戀不是露提學(xué)姐嗎？之前小冊子明明說了要給主角找校園第一美人當女友，他才特地請迪瑟普林學(xué)長幫忙刷票，又在全校大比時打敗拉琪學(xué)姐，保衛(wèi)住了露提校園第一美人的名聲，讓他們倆配成了一對郎才女貌的神仙眷侶。怎么他這一死，小冊子上就敢搞出這條“痛失所愛”來，蹲尸的這位也抱著他的尸體……

    到這時候白才有功夫看了格拉斯一眼，只這一眼簡直險些就要亮瞎他。露提學(xué)姐和她追求者長久以來的痛苦此刻全都返還到了白身上，就像被迫盯著遠光燈看一樣，照得他淚流滿面。

    格拉斯居然已經(jīng)解開了他的衣服，露出慘白的尸身，然后撕開一張水系卷軸，弄出清水來替他清理身體。他的衣服和頭巾都浸滿了水，被扔到一旁，左臉頰上那塊易容藥膏被抹了下去，露出下面的金色麥穗。

    格拉斯吃了一驚，仔細看著那枚麥穗，眼中露出更深的哀傷：“你竟然在臉上刺上了農(nóng)神的標記，果然是最狂熱忠貞的信徒，難怪農(nóng)神會為你降臨?，F(xiàn)在你是為了我而遮掩住這痕跡，甘心讓世俗的感情污穢這虔誠的信仰之心嗎？”

    年輕的魔法師慢慢低下頭，雙唇摸摩著神圣的痕跡，低聲軟語地說道：“我怎么沒有早一點回應(yīng)你的心意，沒有早一點告訴你我也是愛你的？現(xiàn)在無論我說多少次，你大概都聽不到了……你是農(nóng)神的神官，死后或許會到他的神域去吧？也不知道你在那里能不能聽到我的聲音，知道我現(xiàn)在這份后悔的心情……”

    他一邊說著，一邊順著白的眼皮吻了下來，用冰冷卻柔軟的雙唇替他合上了眼皮，還他寧靜的永眠。做這些事時他臉上并沒太多表情，可是整個人身上都彌漫著憂傷和脆弱的感覺，看得白差點沒忍住現(xiàn)身出去，告訴他“我還沒死！”

    白終究還是忍住了。

    格拉斯的確很癡情、很可憐，甚至這份癡情還給了自己一次重生的機會，但他還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回應(yīng)男人的感情啊！他可以在格拉斯中毒時幫他抒解毒性，可以化身湖中仙女替他打掃房間，甚至可以在遇到危險時把他推開，讓自己落到這不死不活的地步，卻無法因為格拉斯表現(xiàn)出的愛意，就一下子走上彎路。

    他是農(nóng)神的神官，一輩子都要侍奉又能吃飯又能吃醋的農(nóng)神；格拉斯未來也會遇到真命天女，總有一天會忘記這份感情的。初戀劇情既然已經(jīng)結(jié)束了，這段感情也就不必死灰復(fù)燃，還是就借著這次死亡斷開他們倆的關(guān)系吧。

    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湊齊剩下的三條支線劇情，好讓自己真正復(fù)活，然后長長久久地活下去。

    白背過身去，不再看他對自己的身體做了什么，而是反復(fù)看著小冊子上那幾條對魂體的說明，腦海中開始幻想著自己想要的樣子——白發(fā)白袍，蒼老慈祥的面容，雪白濃密的大把胡須，正是電影里標準板老爺爺干豆腐的模樣。

    現(xiàn)在他沒有了真正的身體，可以神出鬼沒地跟著主角，這才是真正的隨身老爺爺啊。眼看著滿頭長發(fā)披散下來，重新恢復(fù)了銀亮的光芒，臉上也長同濃密順滑的一副美髯，白連忙摸上了自己的眉頭眼角，感受著掌下細細的皺紋和力顯松馳的皮膚。

    簡直是太完美了，他以前的化妝技術(shù)雖然也很好，但還是在制造松馳的皮膚和毛孔上有所欠缺。下次再扮老爺爺，一定要按著這個思路，化妝再精益求精一點。

    有了這張全新的老爺爺臉作安慰，白的心態(tài)也比剛才看主角抱尸訴衷情的場面時平和多了。他努力淡化了自己尸體正被人抱著啃的事實，集中精神想象著自己擁有實體，能被主角看到。

    為什么想了半天也沒見什么效果呢？

    他這副魂體本來也不透光，也有腳，現(xiàn)在好像也還是那樣，而且他都想這么半天了，格拉斯也沒發(fā)現(xiàn)身邊多了個人，是不是小冊子上教的方法有誤，他現(xiàn)在還沒凝出實體來？

    白抱著懷疑態(tài)度往格拉斯身邊走了兩步，停在自己尸體旁邊。格拉斯始終雙臂環(huán)尸，低頭看著白，低聲傾訴著自己的愛意和后悔。白等了又等，實在等不到他抬頭看自己一眼，只好壓緊嗓子，主動開了口：“格拉斯……”

    這一聲打破了星域中的寂靜，也讓格拉斯抬起了頭，露出一雙兇獸般可怕的眼睛。但在看到那披散著滿頭銀發(fā)，下半張臉都被濃密長須蓋住的老人時，他眼中的噬血之色就有一半兒化成了訝異和懷疑：“你是……老爺爺？不對啊，老爺爺?shù)哪樐挠羞@么自然，這么正?！?/br>
    白那副風(fēng)清云淡世外高人的范兒被時被這話敲出一絲裂痕，嘴角明顯耷拉下去幾毫米，只是整張嘴都埋在胡須里，這點變化不足以讓人看出來。格拉斯毫無戳人痛腳的自覺，起身撥動漫天星光，連成一圈細網(wǎng)罩在了白的脖子上：“你是什么人，怎么會進入我的星域的？”

    白引以為傲的易容術(shù)被他的反應(yīng)打擊成了渣渣，還要強忍痛苦，擺出高大上的姿態(tài)，緩緩走到他身邊，笑道：“我是你的老爺爺啊。我不是說過嗎？你遇到危險困難的時候我就會出現(xiàn)，會幫你解決一切問題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