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頁
他對拉丁舞不甚了解,但也知道學好拉丁舞需要天賦與耐心。然而和舒愿逛跳蚤市場時對方看那八音盒的眼神,顯然和熾烈沾不上邊。 真正熱愛一件事物,眼神是藏不住的,除非是長時間的極力克制。 那在習慣克制前,是什么驅(qū)逐了舒愿對拉丁舞的熱愛? “對,是他?!眴叹_看著落地窗外的街景嘆息,“后來學校發(fā)生了一件事,再之后舒愿就突然消失了,丁點兒消息都不留下,我meimei很難過,悶在家里哭了好幾天。我們向校方打聽過,也找機構(gòu)的老師問過,甚至尋到了他家門外,只得到他搬家了的消息……所以那天再次看到他,我真的很驚訝?!?/br> 窗外的行道樹悠悠地落下一片葉,像掉在黎詡的手上,牽連著他的指尖輕顫了下。 盡管心中隱隱有了答案,但他仍固執(zhí)地希望所有巧合都恰好只是巧合。 “他是不是……”黎詡哽住了喉嚨,匆忙喝下一口奶茶潤了潤嗓子,徘徊許久才道,“是不是……遭受過欺凌?” 喬綺神色一滯,淺笑著搖搖頭:“對不起,關(guān)于這件事,我無可奉告?!?/br> 店門上掛著的風鈴叮當作響,前后送走兩位客后沒多久,一個穿長風衣的男生拎著盒蛋糕踏進來。 “搞不懂隔壁,做個蛋糕要這么久,”韓啟昀在喬綺身邊坐下,拆開紙盒給蛋糕插上叉子,“你們聊完了?” 眼前的兩人都各自低頭劃拉手機,黎詡捏著奶茶杯喝到底,起身背起包:“嗯,聊完了,先走了啊?!?/br> “不多呆一會兒?”韓啟昀問。 黎詡一揮手:“你們倆不是聚少離多么,我就不打擾了。” 離開時也不過四點多,黎詡回了趟學校,大家尚在利用自習課埋頭做作業(yè)。 他放輕了步伐,盡管如此,拉開椅子時仍然驚擾到了他的同桌。 舒愿頓了頓筆,余光瞥到黎詡在身旁坐下,摘下背包后開始翻找自己的抽屜。他抿抿嘴,扯出壓在作業(yè)本下訂好的幾張A4紙放到黎詡桌面上。 自黎詡告白過后,兩人足有半個多月沒交流過,無論是語言還是眼神。舒愿重新將自己封閉起來,除上課回答問題以外絕不多說一句話,其余時間總是獨來獨往,像只背著殼踽踽爬行的小蝸牛。 眼看第二次段考快要來臨,黎詡想借問題目的方式跟他說話,但舒愿的回應(yīng)屢屢是冷淡地別過臉。 所以這回舒愿主動給他遞東西,黎詡很是受寵若驚。 “這是?”黎詡接過來翻了翻,三張紙從上到下依次在左上角寫著“數(shù)學”、“英語”和“生物”。 舒愿邊寫作業(yè)邊回答:“這幾堂課的筆記,自己抄到課本上?!?/br> “你不是……”黎詡想說你不是在跟我冷戰(zhàn)嘛,話要出口時卻只說了句“謝謝”。 他把課本找出來,將羅列好的筆記對應(yīng)著頁碼抄上去,抄完后轉(zhuǎn)著筆桿思考數(shù)學課本上的拓展題,苦思冥想沒結(jié)果就看一眼舒愿。 臨放學還有幾分鐘時班里的人開始躁動,舒愿慢悠悠地收拾好東西,扭頭朝黎詡看過去。 黎詡馬上把課本擱他面前:“這題。” 上數(shù)學課時光是這道題老師就用了十五分鐘來講解,舒愿剛講個開頭,下課鈴就響了,周遭盡是推桌拉椅的聲音,噪音一瞬間充斥了整個教室,樓上樓下的腳步聲像是要把這棟樓夷平。 廣銘森顛著球跑過來:“詡哥,打球不?” “今天不打了?!崩柙傉f。 舒愿的視線輕飄飄地在他臉上掠過,黎詡趴到了桌面自下而上地看他:“講思路就好,待會兒我送你回去?!?/br> 久違的交流讓黎詡暗自埋怨時間過于短暫,送舒愿回家的路上他都舍不得開得太快,對方纖瘦的雙臂虛摟著他的身子,他都覺得自己被恩賜了奢侈的禮物。 “天要黑了?!笨煲郊循t名邸時,舒愿輕喃道。 黎詡在前面聽不清,側(cè)著腦袋問了聲:“什么?” “沒事?!笔嬖搁]上眼,感受呼嘯的冷風肆意地刮過身側(cè)。 最討厭的冬季來了。 這個晚上突然降了溫,黎詡表演完后去燒烤攤買了幾串烤魷魚吃,把胃吃暖了才開車回家,結(jié)果到家后手腳依舊是冰冷的。 客廳開了暖氣,黎詡進門后呵了口氣,將鑰匙扔到了鞋柜上。 黎文徴這個點竟然還沒睡,正端坐在餐桌旁捧著平板,面前放著碗冒著熱氣的銀耳羹。 往往姚以蕾不在場時黎詡對黎文徴的態(tài)度都會好點兒,在家里碰著面了會平平淡淡地喊一聲“爸”。 “嗯,”黎文徴放下平板,摘掉眼鏡揉揉眉心,“吃銀耳羹么,讓田嬸給你盛一碗去?!?/br> 踏上樓梯的腳步收了回來,黎詡回身走至餐桌旁,拉開黎文徵對面的椅子坐下。 田嬸做的銀耳羹濃甜潤滑,撕成小朵的銀耳軟糯可口,黎詡一碗下去,又讓田嬸幫忙再盛了一碗過來。 黎文徴從眼鏡上方瞧了他一眼:“吃那么多,剛不還挺嫌棄嗎?” 黎詡用湯匙刮了刮碗底:“你要是不坐這,我能主動過來吃三大碗?!?/br> 黎文徴笑著搖搖頭,他這個兒子向來不親近他,想必是未曾原諒過他犯下的錯。 也罷,他當父親的都沒盡好責任,怎能責怪兒子對他出言不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