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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詡,”黎文徴說,“你冷靜點吧,大過節(jié)的我不想跟你吵。” “你可以跟我吵,沒關系,我樂意,”黎詡退后一步,全身蓄力集聚到右腳上,對著門把狠狠一踹,“但你要吵就回家吵,別在我媽墳頭上蹦跶?!?/br> “什么聲音,”黎文徴急了,“你在干什么?” “踹門,”黎詡怒極反笑,“你猜是你回來得快,還是我破壞的速度快?” “黎詡!”黎文徴終于憤怒地喊了兒子的大名,“你給我住手!” 黎文徴趕回家的時候,黎詡已經把房間的門破開了,田嬸和吳阿姨站在門外干著急,誰都勸不住在里面亂摔東西的黎詡,畢竟黎文徴曾說過誰都不許踏進這個房間一步,就連姚以蕾和黎訣都不曾靠近過。 而黎詡今天就要把黎文徴這些年所保護的、屬于白霜的遺物,親手一一毀掉。 白霜的化妝鏡,手作的陶瓷杯,掛在墻上的油畫,整個房間被黎詡毀成狼藉。 最后一個厚重的相框被黎詡從墻上取了下來,相框中是白霜和黎文徴十五年前的結婚照。 “黎詡!把它放下!”黎文徴的喊叫破了音,對外對內處理大事小事從來都從容不迫的他露出了驚慌失措的表情,踉蹌著沖進屋里,想守住的是年輕時大意丟失的愛情。 黎詡站在房間中央,午后的陽光打在他身上,他笑了笑,和白霜生得極像的眼睛透出一絲滿不在乎的神情。 “砰啷——”相框應聲斷成兩半,玻璃呈蛛網狀碎裂,底下照片上的人臉被遮蓋得模糊不清。 “啪!”黎詡的臉生生地挨了一巴掌。 從出生到現在,無論他有多調皮,做過多少錯事,黎文徴也未曾對他動過手。 而就在今天,黎文徴用響亮的一耳光告訴他,他不是被無條件溺愛著。 黎詡被黎文徴扇得偏過臉去,耳蝸里一片雜亂的嗡鳴,好大一會才聽得清黎文徴在說什么。 “這都是你mama的遺物!你怎么下得去手!你是不是以為自己在維護她?你是不是以為自己很偉大?”黎文徴少有地發(fā)這么大的火,在外人面前端的那些架子全在進入這個房間的那一瞬摔得粉碎,“黎詡,你平時怎么玩怎么鬧我隨你去,大不了我給你收拾爛攤子,但是就今天——今天你必須給我道歉,然后收拾好這房間,乖乖給我回屋反省自己,哪天想清楚自己做錯哪里了,哪天再出來。” “cao,聽聽,聽聽你自己是有多不可理喻!”黎詡含著一嘴的血腥味,牙齒一觸到腮幫rou就疼,但他可不想他爹以為他是個色厲內荏的種,“你自己辜負我媽,憑什么讓我給你道歉?就算今天我拿火燒了這里的一切,那也是你活該,那也是你的責任!” 長久以來的不服終于找到了宣泄口,他只要看到他爸盯著滿目瘡痍露出心疼的表情就覺得沒來由的爽,哪怕他今天被扇了,他也覺得值了。 “我不想和你爭辯這些無謂的東西,”黎文徴揮揮手,“你出去吧,回房間去,別在我眼前晃?!?/br> “那是你吵不過我,”黎詡說,“你認同我的看法,你只是不愿意承認?!?/br> 平日體面風光的市委書記在一堆被毀得無法修補的雜物中蹲下了身子,捏著碎玻璃下的照片一角,小心翼翼地將整張照片抽了出來。 結婚照上白霜的笑明媚得晃眼,能想象出穿上婚紗的那天她懷著怎樣的心情。她去世后,他沒有哪天不在思念他的亡妻,也沒有哪天入睡前不痛苦地想要找出彌補遺憾的方式。 *** 用不著黎文徴親口下令,黎詡就自覺地給自己關了禁閉。 田嬸疼愛這孩子,每天給他送飯上去時便勸說一兩句:“小詡,你也知道黎先生這人傲氣,骨子里其實可疼你了,你別跟他倔。” 黎詡是田嬸看著長大的,對她說話比對黎文徴還客氣:“我沒跟他倔,他錯了就是錯了?!?/br> “他們那一輩的事啊,你還是別放心上了,”田嬸說,“有空多和黎先生溝通一下吧,也試著讓他聽聽你內心的聲音,他會理解的?!?/br> 理解不理解的黎詡還沒琢磨透,姚以蕾和黎訣就拖著行李箱從老家回來了,黎訣拎著箱子上樓,手機外放著看游戲直播的聲音,黎詡隔著門都能聽到。 這下黎詡琢磨了好幾天的問題又回到了原點,他仍然認為他和他爸沒辦法相互理解,黎文徴不可能搞得懂他為什么而叛逆,就如他想不通黎文徴明明喜歡白霜,為什么還要出軌姚以蕾,為什么還要在悔過中保持著和狐貍精的關系。 黎訣的臥室跟黎詡的不在同一邊,但黎詡忍了許久依然沒等到噪音聲源的遠去。 擺在書桌上的手機正翻滾著消息,群里哥們幾個正在輪番轟炸他,又是文字又是語音地約他出去度過寒假的尾巴。 書本試卷凌亂地鋪了一桌面,黎詡找準角度拍了個照片傳上群,編輯文字道:“沒想到吧,我在擼作業(yè)?!?/br> “終于肯吱聲兒了?擼老二能信,擼作業(yè)?不信。”韓啟昀開著黃腔說。 “滾啊你韓啟昀,正經點能死啊?”施成堇當即就開語音訓人,“你當阿詡是你呢,勃啟昀這名兒叫得還真不是蓋的?!?/br> 只有顧往提到重點:“詡啊,你們家那倆垃圾回來了吧?” “回了啊,大垃圾在樓下,小垃圾在外面走廊看直播,打打殺殺的也不怕屏幕里的刀槍崩到他腦瓜子上,”黎詡邊講語音邊起身,“來,我給你們直播手機跳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