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往外走的時(shí)候，他叫住我：“你去哪兒？”

    “找清閑居士辛?xí)H（tun，一聲），問問他有什么辦法沒有。”也問問能不能把我送回2012年。

    他眼巴巴地看著我。

    眼睛大了不起啊。我只好說：“我很快就回來了?！?/br>
    “縮地成寸”，真的很快。

    還是那熟悉的念經(jīng)文的聲音，只是響起的地方在慶源郡（現(xiàn)仁川）的江華島。我問辛?xí)H這里沒有誰去世了，為什么來這里。

    他說前一段時(shí)間被李成桂逼迫遜位的王禑（wu，二聲）就在此地居住。

    一個(gè)已經(jīng)被罷黜、失去權(quán)力的王有什么好看的？除非有什么隱秘的關(guān)系。

    于是我就問出了那個(gè)讓我好奇得不得了的問題（h國的一樁歷史謎案）：“王禑（wu，二聲），到底是王顓（zhuan，一聲）臨幸了您家的婢女生的兒子，還是您自己的兒子，還是您朋友能祐和尚沒把您的兒子照顧好，導(dǎo)致他死去，然后再找鄰居家的兒子冒充的？”

    辛?xí)H嘆了口氣：“故人已逝，我不知道。”

    故人，是指婢女般若嗎？也是，孩子是誰的只有mama知道。

    合著謎案還是謎案。

    “您是來為他起祈福的？”

    “是的，趁著他沒死的時(shí)候多給他念念經(jīng)?！?/br>
    “您知道他快要死了？”

    “他戀棧權(quán)力，總是不甘心的，不甘心，就要掙扎。但是李成桂手握高麗一半兵力，足足10萬，他拿什么掙扎？只有刺殺一路可走。”

    我一直站在他身邊，等他祈完福，我跟他說了我的來路，才問：“法師，您有沒有什么辦法讓我回到原來的時(shí)代，比如畫符啊，列陣啊?！?/br>
    辛?xí)H說他不會(huì)。

    我說：“我聽說您會(huì)，您曾經(jīng)還借風(fēng)水名義勸王顓（zhuan，一聲）遷都。”

    辛?xí)H笑道：“王顓自己想遷都而已，叫我拿風(fēng)水當(dāng)幌子，律宗和禪宗都不從事與畫符、風(fēng)水相關(guān)的事務(wù)，哪個(gè)和尚跟你說他會(huì)做、他要做，那么他不是個(gè)假和尚就是另有目的?！?/br>
    “哦哦。受教了。”我連連點(diǎn)頭，又和他說了李芳雨的事。

    “李芳雨……”他神情復(fù)雜。

    “怎么了嗎？是沒辦法嗎？”我還得找回去的方法呢，不想跟李芳雨耗下去。

    辛?xí)H呼出一口氣，像是放下了什么：“沒什么，只不過他是李成桂的兒子，還是嫡長子，要不是我在積陰德，我一定甩手就走了?！?/br>
    這關(guān)系可真……我眨了眨眼，八卦之心頓起，沒有第一時(shí)間帶著他回山洞，而是和他在路上走了一段，這一段路我嘴里就只會(huì)“啊”、“哇”、“這”、“天”了。

    因?yàn)樗f，他雖然自幼出家，但還俗之后做的事也不太光彩，什么接受百官賄賂啦，修建七座宅邸豪奢無度啦，與許多命婦有染啦……偏偏信佛的恭愍（min，三聲）王王顓（zhuan，一聲）寵信他，對(duì)這些一無所知，后來殺他也是因?yàn)楸蝗烁姘l(fā)謀反。如果沒有謀反的事，他可一生安享榮華。

    “……”怎么說呢，人類是復(fù)雜的動(dòng)物，不能單純以善惡來區(qū)分。

    他還說，早年間，王顓這個(gè)大元天朝的駙馬當(dāng)?shù)靡脖锴?，明明喜歡男人，卻還是屈服在大元y威之下，娶了大元的宗室女魯國公主當(dāng)自己的王后，婚后十幾年膝下無子，更是昏了頭腦想出讓男寵與妃嬪歡好來生孩子的荒誕念頭，最后被宦官崔萬生勾結(jié)洪倫（王顓表哥洪彥博之孫）等“子弟衛(wèi)”亂劍砍死，死法也就比他辛?xí)H的肢解好那么一點(diǎn)兒，也有限。

    “……”媽耶?，F(xiàn)代人玩的都是古人玩膩了的。

    我哆嗦著嘴唇問：“那法師，您和王顓（zhuan，一聲）……”

    愛過？

    他說：“你猜?！?/br>
    我不猜！

    回去的時(shí)候，李芳雨正在洞口不遠(yuǎn)處烤野雞，擠出蜂蠟里的蜂蜜往野雞上滴。

    我把他爹罷黜和軟禁王禑、另立王禑長子王昌之事告訴他之后，他只是短暫地愣了一下，然后就恢復(fù)了平靜：“我爹沒有錯(cuò)。”

    倒不是盲目愛爹，只是有些zz和軍事頭腦，知道他爹在北伐遼東和回朝之后面臨的境地。我說：“法師來了，你的問題就可以解決，那我就先離開去做我自己的事了?！?/br>
    他垂下眼皮：“什么事？我能幫上忙嗎？”

    “不能。我要找那種飛天遁地的神仙才能幫到我。”

    “好?！?/br>
    祝福沒有，連個(gè)有緣再見都沒說。

    1389年11月，被罷黜的王禑（wu，二聲）命人暗殺李成桂，遭人告密，李成桂借機(jī)廢黜王昌，宣布這兩父子都是辛?xí)H的后代，將他們貶為庶人，而后在高麗太祖神位前探籌（抽簽）另立高麗神宗七世孫王瑤為王。

    王瑤派政堂文學(xué)徐鈞衡誅殺王禑，另派藝文館大提學(xué)柳玽誅殺王昌，任命忠于王室的李穡為判門下府事（判，指寄祿官品高于階官一品以上）、又任命邊安烈為領(lǐng)三司事、沈德符為門下侍中、李成桂為守門下侍中（副相，守，指寄祿官低于職事官一品），引得李成桂不滿，在之后的3年里掀起數(shù)次“整肅”，將政敵罷官的罷官、流放的流放。

    1392年7月12日，李成桂逼迫恭愍（min，三聲）王遺孀安大妃下教廢王瑤，7月17日，李成桂于開京（現(xiàn)開城）壽昌宮正式即位，建立cx王朝。

    1394年1月15日，李芳雨長年嗜酒，最終喝燒酒過量而死，享年40歲。太祖李成桂輟朝三日，贈(zèng)謚敬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