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男人的聲線平緩,像是在訴說著什么十分尋常之事。 但他的意思實在是太過明顯。 便是告訴倪裳,但凡他當真對她起了什么心思,她亦是無能為力。 這話帶著威脅,但奇跡般的管用了。 倪裳的心情平復了下來。 姬慎景說的沒錯,薔薇與康嬤嬤根本護不住她,她也無需因為她二人不在身邊就惶恐不安。她這次的目的是尋找親生父母,不是去游山玩水,沒有仆從在身邊,對她此行的目的不會造成任何影響。 怎么好像,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倪裳不知道哪里出了問題,姬慎景出京之前的那陣子就變的不太正常了,可她又尋不出確切的證據(jù)。 無奈之下,她只好服軟,畢竟這一路只能依仗姬慎景了,“阿兄說的是,是我膚淺了?!?/br> 車廂內(nèi),冷硬無溫的男人唇角微微一動,可惜倪裳察覺不到他“jian計得逞”的樣子。 ** 日夜兼程趕了幾天路,總算是到了一處落腳的集市。 此地雖還未至冀州城,但南北兩地商貿(mào)通達,商鋪鱗次櫛比。 車隊在一處客棧暫時歇腳,倪裳的眼睛還未恢復,小和尚本是神醫(yī)之徒,姬慎景倒是不必給她再請郎中,將她牽到客棧房內(nèi),姬慎景倒了杯茶水塞入她手中,“我先去購置衣裳,你先歇會?!?/br> 盛暑,幾天不洗澡簡直是折磨,雖說倪裳一直待在馬車內(nèi),但身子還是難受的緊,幾天前遭遇刺客,行囊皆丟失了,只能臨時重新置辦。 沒有嬤嬤在身邊,有些事情變的異常棘手。 想起了什么,倪裳瑩白的小臉瞬間漲紅,可好像眼下當真一點辦法都沒,她總不能不換小衣,遂只好忍著,“多謝阿兄!” 姬慎景卻嗓音淡淡的應(yīng)了聲,仿佛給姑娘家置辦衣裳沒甚大不了,“此前從長信侯府取來的布料可在你身上?” 那塊料子至關(guān)重要,倪裳隨身攜帶,幸好如此,不然也已弄丟了。 “你要做什么?”倪裳問,料子在她懷里,她簡直沒法當著姬慎景的面掏出來。 姬慎景耿直道:“此處雖比不得冀州城,可但凡冀州城能打聽到的事,此處亦可?!?/br> 倪裳明白了,咬了咬牙,從懷里掏出那塊粉色布料。 姬慎景眸色一暗,不動聲色接過布料,又塞進了他自己懷里,聲線無波無痕,依舊像在闡述一件極為尋常之事,“那meimei好生歇著,為兄去去就來?!?/br> 丟下一句,他當真轉(zhuǎn)身就走,似乎無半點留戀。 倪裳坐在錦杌上,視野仍舊黑暗,她反反復復勸說自己:眼下一切只是權(quán)宜之計,一定要忍??! 廊下,紅纓低垂眼眸,一臉春風得意,前幾日主子雖是明面上懲戒了,可又暗中給了他五百兩銀子,媳婦本一下就來了! 姬慎景只給了他半張側(cè)臉,“保護好姑娘,姑娘在你在!姑娘出事,你就提著腦袋來見我!” 紅纓立刻應(yīng)下,“是!主子!” 屋內(nèi)坐著的不是倪姑娘,而是一座金佛,伺候好了她,他遲早發(fā)家致富。 ** 姬慎景只帶了左龍與右虎兩人離開,其余人皆留在了客棧。 做人很難,做一個聰明人更難。 左龍與右虎止步在了成衣鋪子大門外,這個時候,當然要當一個隱形人,萬不能影響主子辦“正事”。 姬慎景單獨一人邁入成衣鋪子。 掌柜見他器宇軒昂,容貌俊美,他雖不茍言笑,但舉手投足之間的氣度當真是少見的矜貴,一看便知不是尋常人物,忙上前招待,“這位爺,您這是要定制衣袍?” 姬慎景先拿出了一錠銀子,這才從懷中取出布料,“不知掌柜可知,這布料哪里有賣?” 掌柜眼尖,家里祖上世代做布料生意,一眼就看出來,“這個啊,又叫蟬衣布,貴得很,一年僅出幾匹,這可是貢品吶,不過冀州城內(nèi)倒是有家鋪子售賣?!?/br> 很貴? 那便唯有達官貴人才能用得起,那就從冀州富碩人家開始調(diào)查,查查誰家丟了孩子。 可冀州城非富即貴的家族,姬慎景了如指掌,思及此,男人濃郁的劍眉倏然之間蹙了起來。 掌柜見他臉上溢出一抹肅重,問,“這位爺可還有其他事?” 姬慎景很快回過神,將布料收起,清雋的臉上看不出什么情緒,“男女里里外外的衣裳各來三套?!?/br> 掌柜目測了姬慎景的身段,很快就將男子的衣裳備好,但女子的衣裳就不好辦了,女子衣裳花樣多,單是樣式就舉不勝舉,“不知這位爺是給誰購置衣裳?可有尺寸?” 姬慎景,“……” 男人沉著臉,走到一大堆女子衣裳那里,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倪裳的尺寸,遂自己憑借記憶,挑了幾件明艷的小衣與外裳。她生的好看,本就該如牡丹教養(yǎng)。這陣子以來,姬慎景發(fā)現(xiàn)倪裳總穿素色衣裙,她在故意遮掩她的容色。 以前也就罷了,但現(xiàn)在完全沒有必要,有他在,誰敢覬覦? 女子的衣裳當真是令人眼花繚亂,姬慎景挑了幾套之后,又順手多拿了幾件顏色明艷的,掌柜樂的眉開眼笑。 今個兒是什么好日子? 真真是遇見財神爺了! ** 姬慎景將衣裳送來后,倪裳就準備沐浴。 一想到穿姬慎景親手購置的衣裳,倪裳就覺得渾身不自在,但對方好歹是大皇子,理應(yīng)不會卑劣到對衣裳做出什么無法描述之事。 澡水溫熱,洗去了數(shù)日來的汗?jié)n,倪裳從浴桶出來后,整個人輕松多了。 凈房悶熱,她的長發(fā)盡濕,故此并沒有在里面穿衣,而是裹著一條棉巾就出來了。 她步子極緩,雖然看不見,但趁著姬慎景外出購買衣裳時,已經(jīng)摸透了屋內(nèi)陳設(shè),也算是未雨綢繆了。 此時,坐在桌案邊,正要歸還布料的姬慎景猛然怔住。 他來時知道倪裳在沐浴,就打算在屋內(nèi)稍等片刻,可誰知她會這樣出來…… 少女三千青絲被她捋在肩頭,陶瓷般細嫩的肌膚因為泡澡的緣故,呈現(xiàn)出桃花粉,棉巾只能堪堪遮住大.腿.以上的部位,再往上就見高.聳.的白.兔.兒俏皮的冒出頭來。 美人鎖骨盈盈,因為看不見,她的神情極為茫然,一步步走到床榻邊,一手扯下了身上棉巾,隨后彎腰去拾擺放在床榻上的衣裳。 姬慎景,“……” 他沒敢動,但四肢百骸有什么即將溢滿的熟悉感覺將他折磨的半死。 識海內(nèi),十里優(yōu)曇花隨風搖曳起舞。 此時,姬慎景鼻頭微熱,他隨意抬手去拭,一抹艷紅色映入他的眼簾,視線從幾步開外的地方離開,但眼角的余光仍舊能夠瞥見倪裳的一切動作。 終于,待她穿好中衣,姬慎景松了一大口氣,但與此同時,心頭竟隱隱失落,他一直僵坐在那里,直至倪裳絞干了頭發(fā),之后上榻躺下。 他不敢直接離開,若讓倪裳知道…… 那他就真的與浪蕩子撇不清干系了。 外面天色漸漸暗了下去,客棧的廊下盞了燈,床榻上傳來清淺的呼吸聲,姬慎景才站起來,轉(zhuǎn)身離開。 紅纓一直筆直的站在廊下,看見自家主子的臉,紅纓嚇了一跳,“主子,您沒事吧?!” “閉嘴!” 姬慎景將房門合上,低喝了一聲。 天知道,他有多害怕倪裳會突然醒來。 ** 心腹已在隔壁客房等候良久,但姬慎景遲遲不露面,他們也不敢多言,不敢多問。 此時,見姬慎景過來,幾人紛紛站起身,目不斜視,恭敬道:“主子。” 這幾人常年潛伏在冀州,以前雖見過主子,但那時的姬慎景是個貨真價實的和尚,此刻卻見姬慎景已經(jīng)長出了一頭濃密的寸發(fā),幾人不由得納罕。 難道主子還俗了?! 以主子的手段與身份,若是還俗,日后必有大造化! 幾位心腹登時興奮異常。 “主子,冀侯果然暗中與冀州城幾大家族勾結(jié)在了一塊,此番流匪造反不過是個幌子,冀侯是想借此誤導朝廷視線?!?/br> “冀侯與與幾大世家聯(lián)手了,但蕭長淮一直態(tài)度不明,據(jù)屬下所知,冀侯近日與蕭長淮多番見面,也不知道在商榷什么?!?/br> “蕭長淮雖不是朝廷中人,可在江湖上一呼百應(yīng),此人勢力不可小覷。” “前幾日,蕭長淮夫人過生辰,冀侯還親自送了價值連城的夜明珠,拉攏之意著實明顯。” 待心腹說完,姬慎景緊蹙的劍眉仍舊沒有舒緩,仿佛游神在外,頓了頓方啞聲道:“嗯,繼續(xù)盯著冀侯,另外,去查一下十六年前,幾大世家之中可曾丟過孩子?!?/br> 眾心腹雖然不明白為何主子要查一個孩子,但主子一慣高深莫測,主子做任何事皆有主子的道理,“是,主子!” ** 次日,隊伍正式駛?cè)爰街莩?,交了玉牒后,冀州城的守城將士立刻集隊相迎,“恭迎大殿下!?/br> 今日的姬慎景格外安靜,也沒給自己找麻煩,倪裳覺得怪怪的,此時,他與她共乘一車,倪裳看不見,就聽見他淡漠孤冷的應(yīng)了聲,“嗯?!?/br> 僅此而已。 其實,倪裳明白,到了冀州境地,姬慎景與她都安全了。 即便冀侯對朝廷不忠,也不可能讓姬慎景在冀州發(fā)生任何事,故此,饒是還有殺手前來暗殺,冀侯也會暗中相護。 所以,姬慎景才直接暴露了身份。 不出小半個時辰,馬車就抵達了姬慎景早就命人備好的庭院。 今日全程,姬慎景都沒與倪裳說過一句話,直至此刻,她的小手才被姬慎景握住,“到了?!?/br> 他言簡意賅,好像又變成了從前那個冷峻無溫的圣僧。 倪裳隨著他下了馬車,耳邊有絡(luò)繹不絕的紛擾聲,她猜測,這里應(yīng)該離著鬧市很近。 正被姬慎景牽著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巷子口傳來,倪裳本能的抓緊了姬慎景的手,她也感覺自己得到了對方的回應(yīng),“別怕?!?/br> 紅纓等人當即擋住縱馬之人,“放肆,你們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么?豈能容爾等撒野!” 縱馬的眾人中,為首的是一個穿著月白色錦緞的少年,他生的十分精致,明眸皓齒,十三四歲的光景,方才還一臉囂張,不知幾時開始,眼神癡癡的看著前方,呆呆道:“仙、仙女!” 姬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