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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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沅將目光落在了面前女子身上,她不會太多詩詞,也沒什么見識,可也知道,如盛鳴瑤這樣的女子,絕非普通人家能養(yǎng)的出來的。 可自己不過一個弱女子,也沒什么能力,也不知道能為這位小姐做些什么。 盛鳴瑤被錦沅嚇了一跳,不等她說完,盛鳴瑤干凈上前將她扶起。 “我不用你做什么,更不需要一個奴?!?/br> 說完這句話后,盛鳴瑤也不知該如何解釋,索性直接將心中的話說了出口:“無需考慮我,你只需決定你今后的人生即可?!?/br> 盛鳴瑤知道這句話有些理想主義,也知道或許這條未知的路或許會有些艱難??墒ⅧQ瑤同樣記得,錦沅在自己與阮綿談天說地時,流露出艷羨的目光。 她也在期待掙脫枷鎖,去天空遨游。 或許正是這一份隱隱存在的同病相憐,讓盛鳴瑤最終做出了這一決定。 錦沅被她扶到了木桌旁坐下,在盛鳴瑤觸碰到她的手腕時,瑟縮了一下,顯然并不喜歡旁人的觸碰。 這其中的緣由盛鳴瑤沒有問題,也不愿深究,在錦沅坐下后,她立即收回了手。 “為什么呢?”靜默了片刻后,錦沅迷茫地望向了盛鳴瑤,“小姐與我是云泥之別,為何對我這般好?” ——為何? 在盛鳴瑤做出決定插手錦沅的事之前,她也曾猶豫不決。 幫,還是不幫? 也許錦沅需要一個蛻變的機會,也許再經歷了一次黑暗的過往會破除錦沅的心結,也許…… 也許會讓錦沅萬劫不復。 其實盛鳴瑤也沒考慮這么多,在那一刻她只是捫心自問,倘若是自己身處這般困境,會如何做? ——會抵抗,會算計,會不惜一切代價想要逃離。 更會希望有人能拉自己一把,哪怕只是伸出一只手讓自己不那么孤立無援也好。 “我只是閑著無聊,日行一善罷了?!?/br> 盛鳴瑤故作隨意地開口,尾音上揚,做足了高門大小姐的派頭。 將錦沅救出,并非圖她感激,只不過為了問心無愧罷了。 “你今后的日子,由你自己決定——安安分分地住下來找個營生也好,或者將房子變賣出走也罷,我可不會再管?!?/br> 這個幻境里對女子的限制很是寬松,只要錦沅有心想要自立,憑借自己留下的房契與銀兩,絕不是難事。 說完話,盛鳴瑤起身要走,身側的錦沅凝望著她直立的身影,不自覺地紅了眼眶。 之前被養(yǎng)父母賣入華翠閣時,錦沅曾以為自己一輩子都沒了指望,只能仰人鼻息,任人揉搓,終日活在見得不光的地方,臟得連自己都不愿意再看。 誰能想到,峰回路轉之下,竟是一位閨閣小姐愿意對她施以援手。 不管盛鳴瑤的目的是什么,這份恩情,錦沅永遠銘記于心。 錦沅想要表達自己的感激,可她就連身體都才剛剛屬于自己,實在沒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東西,眼見盛鳴瑤的身影已經到了門邊,錦沅上前兩步,又想跪下。 “你無需如此?!?/br> 身后又是“撲通”一聲膝蓋觸地的聲音,盛鳴瑤嘆了口氣,無奈地轉過身再次將錦沅扶起。 “我將你從那兒接出來,不是為了讓你跪我的?!?/br> 分明同樣是女子,然而錦沅莫名覺得面前的小姐,比她過去遇見的所有人都來得可靠。 可能是因為這位小姐分外堅定的緣故? 錦沅迷茫地抬起頭,就見少女逆著光站在門口,微微俯下身對狼狽不堪的自己伸出了手。 “——我是為了讓你永遠挺直脊背,永遠敞亮利落地活在這世上。” …… 另一邊,松濺陰揮退眾人,與蒼柏一同進入了書房。 進入了自己的地界,松濺陰的語氣輕柔又帶著股漫不經心的慵懶,他隨手拿起了了一旁那個做工精致的香囊,走到蒼柏眼前晃了晃,“你知道這是什么嗎?” 不等蒼柏答話,松濺陰又自言自語似的開口:“對了,險些忘記你是個瞎子?!?/br> 他的語氣中滿是嘲弄,其中惡意更是毫不遮掩。 “這、是、香、囊?!?/br> “這是,阿——瑤,送我的香囊?!?/br> 松濺陰收回了手,整個人倒向了身后的躺椅上,這般用上好的織錦軟煙羅堆砌起來的椅子,柔軟舒服得讓人嘆息。 室內彌漫著香薰散發(fā)出的濃郁麝香味,帶著一股子奢靡無度的氛圍。松濺陰揪起軟椅上垂下的一角,摩挲著綴在上面的珍珠漫不經心地一笑,復又抬起頭,好整以暇地看著面前的蒼柏。 松濺陰本以為蒼柏會顫抖、會臉色慘白、甚至想過他也許會紅了眼眶落下淚來,可誰知對面少年仍是閉著眼,淡然從容,連上翹的唇角都未改變分毫弧度。 少年似有所感地‘回望’了過去:“所以呢?” ——所以呢?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卻像是莫大的嘲諷,徹底激怒了松濺陰。他手指緊攥著腕上的小葉紫檀珠手串,腦中不知為何閃過了前世盛鳴瑤臨死前的場景。 所以呢? 哪怕是孩子都留不住她,更何況僅僅是一枚香囊? 空氣都在這一刻凝滯,陷入了回憶中的松濺陰眼神空了一秒,唯有蒼柏半點沒受影響,甚至有空端起茶杯,悠閑地抿了口茶。 “大公子的茶很不錯?!?/br> 松濺陰的思緒被蒼柏這句話拉回,見少年仍是那副云淡風輕的模樣,忍不住冷笑:“香囊自然不如何,可這東西既然在我這兒,意味著阿瑤是我的人。我的未婚妻——你合該叫她一聲‘表嫂’。” 熟料,一直不動聲色的蒼柏在聽到這句話后終于皺起了眉頭,他放下了茶杯,蹙眉反問:“為何送了香囊就是你的人?香囊與人豈可相提并論?” “照這么說來,舅舅收了我們家的禮……”蒼柏輕笑,毫不掩飾語氣中的輕蔑矜貴,“豈不是意味著表哥、舅舅、舅母——你們一大家子,都是我的人了?” 這時的蒼柏與松濺陰針鋒相對,毫不退讓,半點也看不出在盛鳴瑤面前的乖巧順從。 他這話說得極為誅心,倘若松濺陰真是松家大公子,怕不是能和蒼柏當場動手也未可知。 不過說來也巧,松濺陰沒有幻境的記憶,自然也不在乎這些繁瑣至極的家族榮譽。 當之前的惱意消退后,松濺陰反而覺得有趣。 他打量著面前這個年歲不大的小子,嗤笑一聲。 龍族血脈又如何?如今也不過是個毛頭小子罷了。 “表弟恐怕沒聽懂我的意思?!?/br> 松濺陰松開了手中把玩的小葉紫檀珠手串,驟然一扯將串聯(lián)珠子的線扯斷,屋內頓時一片“叮叮當當”的聲音,極為刺耳又惹人心煩。 等再次反應過來之時,潤澤光亮的珠子早已散落滿地。 “就好比珠子,一經散落,哪怕再次串起,你也不能說它不是原來的手串了?!?/br> 松濺陰俯下身拾起了腳旁的一顆小葉紫檀珠,卻將眼神抬起,落在了蒼柏身上,緩緩勾起了唇角。 “而我說了,阿瑤是我的人?!?/br> 指尖一松,那顆小葉紫檀珠就已落在了松濺陰的掌心。 他側過臉,視線落在了蒼柏的身上,眼中的惡意毫不掩飾,不緊不慢地說道:“表弟年歲小,怕是不懂‘我的人’這三個字意味著什么?!?/br> “不過這也無妨,你只需記得一件事,在這世上,除了我,她無法嫁給任何人?!?/br> 出乎松濺陰的意料,蒼柏半點沒有被這句話嚇退,少年又是一笑,或許是光線陰沉的緣故,少年精致好看的眉眼越發(fā)灼人。 “這話很無理?!鄙n柏垂眸,半點沒被松濺陰的情緒干擾,不咸不淡地開口,“你又憑什么如此斷言?” “憑什么?”松濺陰覺得這句反問可笑極了,他不由嘲諷道,“我說了,她是我的人!” “她不是?!?/br> “她不是我的人,難道能是你的人嗎?” 蒼柏搖搖頭,緩慢又堅定地說道:“當然也不是。” “盛鳴瑤……就是盛鳴瑤。” ——沒有人能給她定性,也沒有什么能輕易將她摧毀。 明明是這般弱小脆弱的人類,卻偏偏擁有無比強大開闊的心胸,令人甘愿為她淪陷,令王甘愿俯首稱臣。 哪怕是回到了過去,可盛鳴瑤永遠都在向前走。 想起了曾經所見的種種,蒼柏抬起眼,目光虛虛地落在了松濺陰所在的方向,旋即搖頭輕笑。 漫長枯燥的歲月,總要給自己找些樂子,才不顯得那么無趣。 所以哪怕蒼柏同樣是帶著記憶進入了幻境,可他寧愿用封閉自己的記憶作為交換,更改了部分“設定”,再一次來到了盛鳴瑤的身邊。 只要今日一過,蒼柏就只是幻境中“梧州蒼家的蒼柏”,這一次的結局究竟如何,連他自己也不知曉。 蒼柏也早已厭倦了去見證那些既定的結局。 在漫長到看不見盡頭的歲月中,總要給自己找些樂子,才讓光陰不顯得那么繁瑣無趣。 這一刻,蒼柏的眼眸干凈燦爛得像是盛滿了盛夏之夜的細碎星光。他沒有看向松濺陰,反而使對方神色更加陰郁,其中還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地惶然。 松濺陰在害怕。 他在害怕什么,自己也不清楚。 然而無論松濺陰如何害怕,蒼柏也會開口。 “——阿鳴jiejie不屬于我,更不屬于你。” “她從不屬于任何一個人,她活在這世上,就是她自己而已?!?/br> 死一般的寂靜,空氣中彌漫著令人窒息的沉默。 蒼柏也沒說話,他很是順手地捏住了左手旁放著的茶杯杯柄,拿了起來,輕輕抿了口茶。 不等蒼柏將茶杯放下,就聽一旁的松濺陰忽而冷笑,隨后笑聲越來越大,直至染上了幾分癲狂。 “呵,‘不屬于’?蒼柏——蒼表弟,你把自己當成什么了?” 說完這句話后,松濺陰驟然發(fā)難,猛地掀起手旁的桌子上面guntang的熱茶直直地沖著蒼柏砸了過去。 早在松濺陰動手的前一刻,蒼柏就已察覺到了不對,他側身避開,以扇遮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