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啖一rou_分節(jié)閱讀_4
鄒儀還想說什么,卻聽東山肚子一聲震天雷的叫,那團子似的臉上一陣紅,他才想起自己也不曾用飯,于是朝東山行了個禮,引他一道去廚房。 鄒儀邊走邊道:“大師救命之恩,千恩萬謝尤不過,只是寒舍簡陋拿不出什么,僅有三兩粗鄙小菜,若是能得大師眼緣,那就再好不過了。” 他這么說著,推開了廚房的門,就見一個光頭和尚在吃他的紅燒rou,聽見咯吱一聲轉(zhuǎn)過頭來。 四目相對,萬籟無聲,那和尚眨了眨眼睛,咕咚一口,咽下了最后一塊紅燒rou。 第3章 第三章 鄒儀:“……” 他幾乎聽見自己磨牙的聲音,他僵硬的把頭轉(zhuǎn)到東山身上,東山的臉已經(jīng)漲成了豬肝色,細細的喊了一聲:“……師兄。” 師兄? 師兄! “貧僧東山,隨師兄云游此處?!?/br> 鄒儀心里頭藏著一團邪火,燒得他也顧不上丟錢的心痛了,沖到廚房里四下環(huán)顧,東山雖沒吃上rou,卻心虛得很,見狀極殷勤的湊過去問:“在找什么?” 鄒儀言簡意賅:“菜刀?!?/br> 東山驚道:“要菜刀做甚么?” 鄒儀微笑:“磨刀霍霍向禿驢?!?/br> 東山大驚,一時“這、這”不斷,卻說不出一句完整話來,反觀他的師兄,氣定神閑地道:“貧僧不是禿驢,貧僧乃青毓,‘以毓草木’的‘毓’?!?/br> 鄒儀不睬他,又見他從屁股底下抽出一把锃光瓦亮的菜刀,一本正經(jīng)道:“施主莫要激動,我國自古便是以和為貴,佛法中,更告誡眾人萬物皆空,切不可執(zhí)念……” 鄒儀冷笑道:“你這禿驢,修的是哪門子的佛法,這經(jīng)律上哪一條允許你闖進別人家偷葷吃的?”頓了頓又道,“你要拿我的菜刀做甚么?” 青毓舔了舔嘴唇,把嘴唇舔得油光閃亮才慢悠悠地道:“貧僧青毓,施主莫忘。這佛……佛在心中,心中只要有佛,做甚么都是佛家人,又何必拘泥于形式呢?” 鄒儀道:“按照大師的說法,這殺人放火□□擄掠,只要喊一聲阿彌陀佛,便可超度自己了?我活了這二十年光景今日才知道,原來‘阿彌陀佛’四個字乃是免死金牌,可惜我有眼不識泰山,沒有早早遁入佛門,不知現(xiàn)在還收徒否?” 青毓搖搖頭道:“這就是強詞奪理了,我——” 他話尚未完,鄒儀已一個箭步?jīng)_出去,眼看就要奪了菜刀,然而這和尚不知怎的卻像條滑不溜秋的魚,身形一晃就到了兩步開外,鄒儀面色不愉的回頭,見他做西子捧心狀,道:“好險好險,這刀這樣鋒利,一個不小心就要出人命的?!?/br> 鄒儀道:“你到底拿我的菜刀要做甚么?” 青毓道:“你又要拿菜刀來做甚么?” 鄒儀道:“這是我的東西,我拿回來哪里還需要理由?!?/br> 青毓搖搖頭道:“不可不可,你心中有執(zhí)念,給了你就成了屠刀,我可不能讓你釀成大禍?!?/br> 鄒儀冷笑:“哪里來的執(zhí)念,求大師告知。” 青毓:“紅燒rou的執(zhí)念。” 鄒儀:“……” 他干脆抱臂靠在門扉上,微笑道:“俗語云‘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我可不止給了你一滴水,如今兵荒馬亂,大過年的都吃不上一頓rou,我給了你這樣豐盛的恩,大師該怎么回報我?” 青毓未曾想敵人一聲不吭的轉(zhuǎn)變了招數(shù),一時舌頭打結(jié),腦子在“以身相許”和“要錢沒有,要命一條”中逡巡片刻,忽然眼角余光一閃,眉開眼笑地道:“對,我報恩吶,我這菜刀要來就是報恩的?!?/br> 鄒儀:“嗯?” 青毓捋了捋抹布似的袖子道:“我來給你做飯吶!” “你會做飯?” “師兄你居然要做飯?!”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鄒儀順著聲音和東山撞在了一塊兒,東山的目光十分心虛的瑟縮了一下:“師兄做的飯菜滋味,相當?shù)暮??!?/br> 鄒儀笑道:“那我拭目以待?!?/br> 鄒儀抱臂看著青毓,似乎確實是有幾手功夫的,沒一會兒菜就出鍋,一道酸辣白菜,一道蟹黃蛋,一道rou湯蘿卜。 東山自告奮勇的拔了碗筷,添了米飯,還拉開椅子請鄒儀入座,倒顯得鄒儀是座上賓似的,真叫人哭笑不得,剛剛做飯的當兒鄒儀在同東山講話,沒講幾句就發(fā)現(xiàn)東山真是個老實孩子,一眼能看到底,同那妖僧師兄風牛馬不相及,真不曉得這兩人是怎么湊到一塊的。 青毓洗了手,一道坐下,十分自來熟的往鄒儀碗里夾了塊蘿卜:“這蘿卜吸光了rou湯,最是鮮美可口?!?/br> 鄒儀道:“哦?”咬了一口,點了點頭。 東山極高興地道:“我沒騙你吧,我?guī)熜挚蓵鲲埩恕!?/br> 鄒儀涼涼道:“是,只是不知是誰吃光了rou,現(xiàn)下只能吃著蘿卜就著rou湯憶本思源了?!?/br> 青毓摸了摸鼻子,招呼道:“吃飯,吃飯?!?/br> 吃完飯青毓指揮著東山去洗了碗,東山也就樂顛顛的去了。 鄒儀燒了壺熱茶,一邊喝茶,一邊看醫(yī)書。這冬日天黑得早,不過一會兒外頭就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炭火燒得屋里暖洋洋的,也燒得人倦懨懨的,想同蛇一道去冬眠。 鄒儀打了個懶洋洋的哈欠,打完以后狀若十分驚奇地道:“咦,你們怎么還在這兒?” 東山面孔一僵:“那不然呢……” 鄒儀道:“我又不是開慈善堂的,給你們這不知哪門子的佛祖供上一鍋紅燒rou已是極限,難道還要收留你們過夜不成?!?/br> 東山干巴巴地道:“可是外頭正下著雪呢。” 他披著塊油膩到成精的抹布,再仔細掰開了瞧瞧,才發(fā)現(xiàn)是件棉衣,并不厚,甚至可以說是薄得過分了,更不消說腳下那雙破破爛爛的草鞋,還漏出一只烏黑的大腳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