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華點(diǎn)了點(diǎn)頭。

    “我接下去問的問題，很有可能關(guān)系到害死三小姐的兇手——”

    楊若華睜著紅腫的大眼睛看向他：“你……你相信我？”

    “那要看你之后的表現(xiàn)，”鄒儀拾起了剛剛被打斷的話頭，“你一定要認(rèn)真的回答，第一個，你的金烏丸是哪兒來的？”

    楊若華道：“我的大姊是個有名的紈绔，上次險(xiǎn)些鬧出人命來，這之后父親就叫我盯緊了她，我才發(fā)現(xiàn)她在服這些毒物。”

    “真的？”

    若華用力的一點(diǎn)頭。

    “你介意我現(xiàn)在去楊大小姐的屋內(nèi)搜查嗎？”

    “去吧，”她垂下眼睛眼睫毛像蝴蝶的翅膀，“就在書房的暗格里，外面有座根雕做掩護(hù)?！?/br>
    鄒儀望向?qū)氳?，寶璐點(diǎn)點(diǎn)頭去吩咐下人。

    “第二個，你這個生米煮成熟飯的計(jì)劃告訴過甚么人？”

    “沒有！”她又想掙扎，和鄒儀黑得嚇人的眼睛一對視才冷靜下來，“我……我一直很小心，這事連我那貼身的侍仆都不知道，只有我一個人！”

    “那藥是怎么偷來的？”

    “同我大姊吵架的時候，我將她一整盒都摔了，她在地上撿的時候我偷偷藏了一顆在袖子里，那時候屏退了下人，房里只有我們兩個?！?/br>
    “那臘腸呢？”

    “是我在自己院子的小廚房做的，本來有幫手，下藥的時候我尋了借口支使她出去?！?/br>
    她說到后來聲音都低了下去，縮著下頷，一副做錯了事惴惴不安的樣子。

    臉本來就小，下巴本來就尖，這樣一縮再加上含著淚的眼睛，真的很容易叫人……心軟。鄒儀把手抽出來，揉了揉她的頭發(fā)，少女的頭發(fā)十分柔軟，還飄蕩著一股不知是甚么的花香。

    她稍稍抬起臉，咬著唇看向鄒儀，像只瑟瑟發(fā)抖的小動物，她小心翼翼地說：“鄒公子，你真的相信我??？”

    鄒儀沖她笑了笑：“本來將信將疑，現(xiàn)在全信了?！?/br>
    她充滿希翼的看著他，聲音也柔柔的，叫人想起柔軟的小羔羊：“那……那你能不能幫我個忙，瓊螢火化以后，帶一點(diǎn)兒骨灰給我，讓我放在身邊。我們這邊有個風(fēng)俗，如果愛人死了就把她的骨灰裝起來佩戴在身邊，就好像人在身邊一樣。”

    鄒儀又揉了揉她的頭發(fā)，她簪子掉了揉起來格外容易，不一會兒就把頭發(fā)揉得亂七八糟的，若華眨著眼睛乖巧的隨便他怎么揉，眼里一汪清澈見底的水。

    鄒儀輕聲說了句：“好?！?/br>
    “不過，”鄒儀又壓低聲音道，“現(xiàn)在得委屈你一段時間，現(xiàn)在真正的犯人還沒抓到，為了讓他放松警惕我需要把你是兇手的傳言放出去，你得委屈在這房間里呆幾日了?！?/br>
    若華搖了搖頭：“沒關(guān)系?！?/br>
    他見她情緒逐漸穩(wěn)定下來，替她松了繩子，囑咐她好好休息，自己拄著拐杖一跳一跳的走了。

    走到門口的時候，他聽見少女用羽毛般輕盈的聲音說：

    “謝謝你?！?/br>
    他頓了頓，沒有回頭，用手撥弄了下門，將屋外漆黑的天和刺骨的寒風(fēng)一同關(guān)在屋外。

    一出門就見著了寶璐，寶璐吩咐完下人去楊家取證就呆在門外，見鄒儀出來行了禮道：“辛苦?！?/br>
    這同樣也是一個唇紅齒白的美貌少女。

    鄒儀回了半禮，道：“我有一事不解，請四小姐如實(shí)告知?！?/br>
    “請說。”

    鄒儀囫圇吞的笑了一聲，壓低聲音道：“綠衣是個男子吧？這貼身侍仆的性別向來和主子一致，為甚么到了三小姐那里就成了意外？”

    寶璐飛快的掃了他一眼，輕笑道：“我三姊從小身子弱，性子也孤僻些，原先院子里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都替她發(fā)愁，綠衣是她指名了要的，大家都十分歡喜，哪還拘泥是男是女呢?！彼娻u儀只似笑非笑瞅著她，又添了半句，“外頭天寒地凍，合不該站著說話，鄒公子若是不介意不如去我那兒坐坐，我那兒新做了些酸棗糕?！?/br>
    鄒儀只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一行人便去了寶璐的小院。

    一碟酸棗糕，一碟核桃芝麻酥，鄒儀垂眼喝茶就見寶璐打了個手勢，下人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他禁不住笑了笑。

    寶璐問鄒儀：“鄒公子可覺得若華是害我三姊的兇手？”

    鄒儀輕飄飄的將問題拋了回去：“四小姐以為呢？”

    寶璐垂下眼，手指用力的絞緊了針腳繁密的袖子，她的聲音也輕飄飄的：“我不知道?！?/br>
    鄒儀不說話，掂一塊核桃芝麻酥吃了，脆生生香酥酥的，寶璐垂著眼只聽到他咀嚼發(fā)出的清脆響聲。

    鄒儀忽然道：“請節(jié)哀?！?/br>
    寶璐一愣，抬眼看他，就見鄒儀直直望著她，那雙勾人心魄的桃花眼里有一汪蜜水，一路要淌到她心里去。她鼻子忽然一酸。

    然而在人前，尤其是在男人面前落淚實(shí)在不是她的風(fēng)格，她捧起茶杯喝了一口，熱氣將朦朧的淚水一蒸就蒸干了，鄒儀輕聲細(xì)語的安慰她：“我前些日子見了二公子，二公子在給三小姐繡手帕，想來三小姐雖然去了，但見著兄弟姊妹有這般誠摯情誼，心里也是極高興的。”

    寶璐面上卻沒多少欣慰顏色：“也許吧，只望我那jiejie早日投胎尋個好人家?！?/br>
    鄒儀咬了一口酸棗糕，忍不住稱贊了一句：“這糕點(diǎn)酸甜適中，這幾日吃膩了大葷正適合開胃。是哪位心靈手巧做的？”

    寶璐道：“是我大哥，我從小喜歡這個，他便年年單給我做一份?！?/br>
    鄒儀笑道：“大公子確實(shí)是心靈手巧，繡工也是極好的?！?/br>
    寶璐道：“大哥待我真當(dāng)是好?！?/br>
    她回憶起往事似乎心情好上些許，也活潑了些，給鄒儀講了些小時候自己調(diào)皮搗蛋的趣事。

    鄒儀贊道：“‘被明月兮佩寶璐’，四小姐果然人如其名，似玉般通透靈慧。對了，我倒是思索過，就是不知三小姐芳名出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