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啖一rou_分節(jié)閱讀_94
她不說話,單單是磕頭,一面磕頭一面伸手去扯蘭娘的褲腳管。 眾人都被這變故驚呆了,一時竟沒有反應(yīng)。還是陳捕頭反應(yīng)最快,也從椅子上跳起來,撲過去攬住了徐鑫把她往外拖,然而徐鑫的手卻好似生了根,牢牢的抓著蘭娘的褲管,唯有鋸子才能把兩者分開。 陳捕頭用了些力氣,強硬的抬起她的頭,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淚流滿面。 她哭噎著對蘭娘說:“蘇蘭……我知道是你,如果不是我知道,我也不會求你,這是人命關(guān)天的大事,以前的事情是我對不起你,可這不關(guān)他的事……你既然喜歡他,你既然喜歡他,你既然同他兩情相悅你為甚么要把罪責(zé)讓他擔(dān)!你知道他會因為你而沒命的嗎?!一個月以后,他就沒了呀!因為你沒的??!——” 一直沉默的丁瑋終于忍無可忍的爆發(fā)了:“閉嘴!” 徐鑫恨恨地掃了丁瑋一眼,那一眼顯然是恨得咬牙切齒,然而她垂下眼去,又變得低三下四起來。 蘭娘自從進了門開始,就只覺得渾渾噩噩,那些話聲忽遠忽近,她腦中甚么也記不住,流水般的都過了,唯有那抹晚霞深深的印在腦子里。 那是因半開的窗戶而漏進來的晚霞,像一碗熱氣騰騰的鮮血,劈頭蓋臉的扣下來,每一片云都吸飽了血,輕輕一擠就能落下一片血雨來。 她突然蹲下身去,很溫柔的將徐鑫摟在懷里,一面輕輕揉著她紅腫的額頭,一面輕聲道:“是我?!?/br> 作者有話要說: 打了一個白天的代碼,改了一個晚上的社會調(diào)查研究現(xiàn)狀,貼吧把我整個帖子吞了還沒有回復(fù)(尤其是這個),我可以說是非常非常非常暴躁了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丁瑋痛苦的哀嚎了一聲:“蘭娘!” 蘭娘抬起頭,沖他露出了一個極平靜的笑容。 從一開始,從她踏入這扇鐵門的一開始,她就知道她必然會承認(rèn),因為她沒有辦法忍受自己愛的人因自己而死。她有的不多,那么零星半點的愛就顯得彌足珍貴。 她又輕聲重復(fù)了一遍:“是我,是我殺了他?!?/br> 陳捕頭點了點頭,面上波瀾不驚,只道是:“請?zhí)K小姐將當(dāng)日之事一一道來。” 徐鑫本來正埋在蘭娘胸口,聽罷不知怎地突然渾身一顫、寒毛豎起,她一抬頭就能見到蘭娘的眼睛,蘭娘雙眼皮太深,微微一垂眼就將目光擋了個干凈,唯有徐鑫撿到便宜,瞧見了瞳仁里的觸目驚心。 她下意識的想要掙脫,不曾想蘭娘將她抱得更緊了,徐鑫只覺她手上的冷汗浸透了自己的衣衫,她突然明白過來蘭娘為甚么要抱著她,非是好心,而是抱著個大活人長些勇氣罷了。 蘭娘眨了眨眼睛,低低沉沉的開了口:“先生隔日前約我在客棧見面,我去了,卻不料他對我圖謀不軌,我奮力之下失手殺了他?!?/br> 陳捕頭用指關(guān)節(jié)敲著桌面:“然后呢?” “然后……然后情急之下我倉皇逃出門去,卻撞上了丁郎,我那時候急昏了頭,聽見先生沒死透,便懇請他補一刀,他也依了,待人徹底死了我才回過神來,然而一不做二不休,之后便是你們知道的了,偽造成入室搶劫,我先走,他再——” 丁瑋的嚎叫聲從嗓子里擠了出來,急不可耐的打斷了她:“不!不是這樣!不要聽她胡說!是我見到她衣衫不整一氣之下殺了人,入室搶劫也是我的主意,是我趕得她快走——”他瞪著蘭娘瞪得呲目欲裂,“你別把甚么罪責(zé)都往自己身上攬!你有那個力氣殺人嗎???” 陳捕頭的目光在那對相互為對方開脫的苦命鴛鴦上逡巡片刻,面上并沒有一絲動容。他的目的達到了,之前那溫和的笑就被利用干凈甩了個徹底。他鉤子似的目光最終停留在蘭娘身上,又低又快地說:“蘇小姐說之前自己就已經(jīng)下了手,可仵作驗尸出來卻只有兩刀,都是男子下的手,你那一刀呢?” 蘭娘比之丁瑋要從容許多,不置可否的掃了他一眼,繼續(xù)道:“我那時情急之下用的是頭上的簪子,在他胸口扎了個小洞,也不知扎到了甚么,血流如注,后來請丁郎補刀時用的匕首,匕首寬厚,正將之前簪子扎出的小洞掩蓋過去?!?/br> 陳捕頭聽罷往椅子上一靠,手上捏著裹了油脂的佛串,慢條斯理的問:“死者約你去客棧做甚么?” “不知?!?/br> “那你也肯這么不明不白的去?” 蘭娘短促的笑道:“先生對我一直是關(guān)照有加……在那日之前,我一直視他為父為兄,他邀我去,我怎會推拒?” 陳捕頭含糊的應(yīng)了一聲,算是勉強接受了這個回答:“那柄匕首是誰的?” 蘭娘道:“我的,我下海時撬蚌殼,因而常年帶在身邊。” 陳捕頭便不說話了,一時間只有丁瑋粗重的喘氣聲,那是唯一的活人氣。 記錄的小官兒停下了筆,猶猶豫豫的看了陳捕頭一眼,陳捕頭正閉著眼,嘴角洋溢著彌勒佛似的笑容,他結(jié)結(jié)實實往椅背上一靠,因用的力氣比之前大些,那老似古董的椅子發(fā)出了咯吱聲,滲得人牙酸。 記錄的衙役正準(zhǔn)備開口詢問,卻見陳捕頭睜開了眼,長長的嘆了口氣:“蘇小姐,”他說,“這樣破綻百出的謊話也就只能騙騙你自己,既然已經(jīng)伏法認(rèn)罪,又何必遮遮掩掩,令人圖添煩惱呢?” 蘭娘的表情僵了一僵,微不可聞地問:“甚么?” 陳捕頭道:“先從源頭說起罷,他約你去客棧,你說他對你關(guān)懷備至如父如兄,可畢竟不是父兄,即便是父兄,有一聲不吭不講緣由就要約在房內(nèi)的嗎?這可是客棧。房門一關(guān),誰曉得在做甚么。蘇小姐難道心里就沒半分存疑提防?” 蘭娘咬著白如宣紙的嘴唇,顫抖著不吭聲,就聽陳捕頭繼續(xù)道:“他要是有見得光的事,大可約在大堂,既然約在私密房內(nèi),必然是見不得人的,你卻去了,想來你也清楚,這是其一;其二,你說他隔日約你,而你又對他格外敬仰,你有充足的時間沐浴更衣、梳妝打扮,穿得光鮮亮麗的去見他,此乃人之常情,可你手中卻揣著匕首,這是平日里下海才要帶的,匕首畢竟乃不祥兇器,非得是情況緊急才冒犯帶去,這和前面的慢條斯理整衣冠不符,還是我猜錯了,蘇小姐勤勞得很,不放過一分一毫的時間下海?” 蘇蘭囁嚅著嘴唇說了個“不”字。 陳捕頭伸出一根粗短的手指,搖了一搖:“最后一點,案發(fā)廂房在二樓盡頭,而徐小姐同丁先生又恰好要了挨著的兩間房,這里客棧有多少,客棧里的房間又有多少,怎么偏偏這樣湊巧都聚到一塊?這三點,還請?zhí)K小姐解惑?!?/br> 蘇蘭顫抖著嘴唇不出聲。 她畢竟只有十五歲,花一樣的年紀(jì),雖然她的花未開先敗,但到底涉世未深,同那些整日和歹徒們斗智斗勇的捕快不能比,她垂下眼去,感覺四面八方的目光挾槍帶棍的刺來,她感受到力量在不受控制的流失,她蹲的久了,雙腿發(fā)麻,終于忍不住失了力氣跌坐在了地上。 她絞緊了袖子,不敢抬起頭,目光落在徐鑫的頭頂,低聲道:“其實是我約的他,不過他當(dāng)時忙,便約定第二日在客棧見面。我也確實早想殺了他?!?/br> 陳捕頭問:“為甚么?” 蘭娘沒有說話,空氣里蔓延著要命的沉默,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她開口,不曾想等來的卻是蔣鈺。 蔣鈺之前哭得狠了,眼睛的腫一直沒消下去,擠成了一條細縫,這時候淚眼婆娑的往外頭一瞧,一切都變了樣,人人都是招財童子:頭大身圓沒脖子;人人都是觀音菩薩:三頭六臂五只眼;唯有窗外鮮紅似血的晚霞沒變,要說有變,那大概是變得更艷了。 蔣鈺哽咽了一聲,眼淚順著淌了下來,被晚霞一照好似一串血珠子。 她含著淚說:“別問了,反正她都已經(jīng)認(rèn)罪伏法,問不問又有甚么區(qū)別呢?” 陳捕頭回過頭,冰冷扎人的盯著她。 蔣鈺反正有了眼淚做屏障,也不怕他,梗著脖子直挺挺的同他對視。 陳捕頭沉默半響,突然飛快的微笑了一下,然后朝身邊人打了個手勢:“把她帶出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