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斷絕紅塵
慕容府臥室之中,凌霜月終于站了起來,輕聲道:“沒事,伯母的身體很差,加上剛才氣火攻心,所以才暈了過去。我已經(jīng)用佛力幫她梳理了身體,也安了神,想必很快就會醒來。” 聽到此話,眾人也不禁松了口氣。 慕子白抱拳道:“多謝霜月師妹?!?/br> 凌霜月道:“慕師兄不必客氣,伯母沒事就好?!?/br> “白兒...白兒......” 床上傳來微弱的呼聲,慕容氏卻是已然醒來,見她有話要說,雪千尋又連忙將她扶起來,給她墊上枕頭。 “謝謝你雪姑娘,昨日的話是我沖動,還請不要見怪。” 慕容氏眼神虛弱卻真摯,讓雪千尋也是一陣羞赧,連忙道:“沒事啦伯母,我都忘記啦?!?/br> “好孩子,我家白兒有你這么聽話該多好啊!” 她轉(zhuǎn)頭朝慕子白看去,顫聲道:“白兒,你告訴我,你想要什么?。俊?/br> 慕子白咬著牙,卻是不敢說出心頭的想法,這個時(shí)候他哪里敢再刺激母親。 慕容氏拉起慕子白的手,眼中已然流出淚水,泣聲道:“自打你出生那天起,我就時(shí)時(shí)刻刻都想著為你好,你小時(shí)候體弱多病,我就吃齋念佛,研究道學(xué),只為老天爺多厚待你一分?!?/br> “你漸漸大了,也跟著我學(xué)佛經(jīng)、修道典,哪個孩子不學(xué)儒家經(jīng)典,不學(xué)孔圣人???你卻偏偏不學(xué)?!?/br> “我慕容世家書香門第,各個才華橫溢,都是博學(xué)多才的文人,你不學(xué)儒,將來就考不了功名,誤了你前途。你說你喜歡佛經(jīng)道典,求著我讓你讀這些,我是萬分為難,最終還是同意了?!?/br> 她淚流滿面,聲音顫抖著:“為此你父親和我天天吵架,說我害了你前途,我也認(rèn)了,我都是為了滿足你,讓你高興。” “你不喜歡接觸這些親戚和家里的事物,以后如何繼承家業(yè)?但你不想,你不喜歡,我也同意了?!?/br> “白兒,你從小到大,無論大事小事,為娘哪一件不滿足你啊?外界都說慕容家的大夫人是個喪門星,害了慕容家的單傳,可是你說說,為娘哪一點(diǎn)對不起你?。 ?/br> “承受罵名,我無所謂,可是白兒,你不能讓慕容家毀了??!千千萬萬件事,為娘都選擇了妥協(xié),都答應(yīng)你了,就成親這件事,你就退一步不行嗎???!” 說到最后,慕容氏已經(jīng)是泣不成聲了。 葉青峰和白無憂對視一眼,緩緩?fù)顺隽朔块g,這種事他們實(shí)在不想聽。 不是其他原因,純粹是不想去接觸這種傷感的話題。 “喝酒!把酒拿出來!” 葉青峰吼了一聲。 白無憂眼睛一亮,連忙拿出酒來,激動道:“青峰老弟,這是你第一次主動喊喝酒,這次老白我不坑人,保證是好酒,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鹿鞭、虎鞭什么......” 他話還沒說完,葉青峰便拿起酒壺猛灌了幾口,嗆得臉色漲紅。 “豪氣!豪爽啊!” 白無憂趕緊也喝了幾口,興奮道:“青峰老弟你這是不喝則矣,一喝就想醉啊?!?/br> 葉青峰笑了笑,道:“老白啊,有時(shí)候我在想,人和人就是不一樣。你說慕石頭吧,父母雙全,對他也好,可是他卻有他自己的追求,總想著斬?cái)嗉t塵?!?/br> “這是他的選擇,我們自然沒必要說什么,只是我在想,如果能讓我的父母復(fù)活,別說什么修武修道,讓我立刻成為廢人我都愿意。” 他說著話,又喝了幾口。 白無憂灑然一笑,道:“人各有命,不可強(qiáng)求,你至少知道你父母是誰,看到過你的父母,也受過他們的關(guān)愛。我老白呢?父母是誰都不知道,更別提其他的了?!?/br> 他端起了酒壺,一陣猛灌,然后搖頭道:“萬事隨緣吧,你我都是俗人,哈哈?!?/br> “是啊!俗人?!?/br> 葉青峰道:“我沒有那么高遠(yuǎn)的志向,要追求那虛無縹緲的天道,我就想做好自己的事,去享受人道?!?/br> 白無憂頓時(shí)大笑出聲:“哈哈哈哈!青峰老弟,為這句話咱們就得干一杯,你說得太對了!老白我也沒有什么其他的追求,以后討個老婆,生一堆孩子,盡享天倫之樂,至于父母,唉...這么多年,不敢奢望了啊?!?/br> 葉青峰也笑道:“我也是,娶個老婆,生個孩子,好好體會親情的溫暖,愛情的珍貴?!?/br>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shí)朝屋子里看去,又同時(shí)猥瑣地笑了起來。 屋中,慕容老爺子嘆聲道:“唉,白兒,你真是讓為父太失望了!” 慕容氏卻已然泣不成聲,躺在床上默默流著淚。 凌霜月看不過去了,連忙輕聲道:“伯母,你現(xiàn)在的身體還不能承受太大的情緒波動,還是好好休息吧?!?/br> “凌姑娘,我怎么能安心休息?。靠瓤?!這孽子...我...咳咳......” 雪千尋輕輕拍著慕容氏的背,轉(zhuǎn)頭道:“慕石頭你先出去,你在這里伯母壓根就沒法兒休息?!?/br> 慕子白咬著牙,深深鞠了一躬,終于是走出了房間。 看著天空陽光明媚,他卻覺得出奇的冷,于是也走到葉青峰這邊來,拿起酒壺便喝了起來。 “喲!滴酒不沾的慕石頭喝酒了,我這個酒壺得好好保存著,留作紀(jì)念!” 白無憂大笑出聲,臉色已經(jīng)喝得漲紅。 三人你一口我一口,已然不知道喝到了什么時(shí)候,屋中依舊傳來嚶嚶的哭聲,偶爾有雪千尋和凌霜月低低的安慰,也有慕容老爺子的嘆息之聲。 慕子白重重吐了口濁氣,又喝了好幾口,咬牙道:“葉師弟,你說人活著到底是為了什么?” 葉青峰愣了好久,才擺手道:“慕石頭別問這種高深的問題,我回答不來的,不過我想每個人活著的意義不同,很難做參考。” 慕子白道:“那葉師弟,你活著的意義是什么?” 葉青峰想了想,笑道:“以前是為了報(bào)仇,現(xiàn)在不是了,現(xiàn)在是為了傳承和發(fā)展?!?/br> “傳承我父親母親的精神,發(fā)展我自己的精神,我沒什么大目標(biāo),但卻希望天下和平,萬民安定,每一家人都可以幸福?!?/br> “為什么呢?因?yàn)槲也幌胛业谋瘎≡谄渌⒆由砩习l(fā)生,我做不到那么大的事兒,但我可以做好我自己份內(nèi)的事兒?!?/br> “以后啊,成了親,生了孩子,我也這么教育我的孩子?!?/br> “哪有什么人生意義,人生就是人生嘛!” 聽到這里,白無憂也道:“說得好,那些個所謂的意義,還不都是你們文人給的說法兒,我們哪里管得了那么多,活得開心、自在,也能偶爾做點(diǎn)好事,這就夠了,哈哈哈哈!” 慕子白攥緊了酒壺,又喝了起來,嗆得不??人?。 他最終道:“我自小喜歡佛經(jīng)道典,九歲時(shí)便立下了一生追求大道的志愿,從來沒有改變過?!?/br> “我堅(jiān)定我的理想,并為之付出一切,我有錯嗎?” “葉師弟?白師兄,你們說我有錯嗎?我只是一直在做自己堅(jiān)持做的事而已,一直在為了理想和追求而努力罷了,為什么所有人都給我一種感覺,就是我從頭到尾做的都是錯的?” 他嘶吼出聲,抱著酒壺不肯放下了。 葉青峰想了想,笑道:“我覺得吧,嗝...你做的倒也沒錯啊,不就是追求自己的理想嘛,這個理想又不是壞事,追求的手段也正當(dāng),不該說你是錯的。” “可是我想了想吧,伯父伯母也沒錯,好不容易生了個男丁,結(jié)果這兒子不求功名,不求錢財(cái),反而要去出家,連親都不成。要擱我身上,那我也受不了啊?!?/br> 白無憂也道:“對啊,他們也沒錯啊,我完全可以理解他們的感受嘛?!?/br> 慕子白死死咬牙,低吼道:“不是我錯了,也不是他們錯了,那是誰錯了?” 葉青峰和白無憂對視一眼,卻是找不到答案,這種莫名其妙的問題,誰他媽知道答案,誰知道問誰去。 葉青峰擺了擺手,拿過酒壺來喝了幾口,迷糊道:“哎,你要修道,你父母想你成親,你說你沒錯,你也覺得你父母沒錯,那在我看來,就只有一種可能了?!?/br> “什么可能?” 葉青峰道:“‘道’錯了?!?/br> “說得好!” 白無憂頓時(shí)大笑出聲道:“不錯,要是沒那么什么道,你都壓根不會學(xué),你不會學(xué)你就不會逃婚,也不會拜入大覺金仙門下,更不會搞成現(xiàn)在這幅樣子了?!?/br> 葉青峰道:“反正啊,慕石頭,你要這么想??偣簿褪撬膫€東西,你、伯父伯母、婚姻和道。這四個東西總有一個錯了吧?你想想是哪個噢?” 慕子白點(diǎn)了點(diǎn)頭,站了起來,看著天空的太陽。 他看著太陽一路西下,看著月亮升起,看著月亮又落下,太陽再次升起。 白無憂和葉青峰的酒早已經(jīng)醒了,眾人都睡了一覺起來了,看見還是這副模樣。 葉青峰終于忍不住道:“慕石頭,你是不是傻了?。俊?/br> 慕子白緩緩轉(zhuǎn)身,眼中清澈無比,輕聲道:“我悟了?!?/br> 眾人一愣,白無憂道:“你悟了?你悟啥了?” 慕子白淡淡道:“我沒錯,道沒錯,我父母沒錯,婚姻錯了?!?/br> 他轉(zhuǎn)頭直接朝屋中走去,語氣冰冷無比,道:“我要斷絕紅塵,今后一心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