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1羅伊斯生賀無責(zé)任番外沉靜如海
二戰(zhàn)AU 靈感來自法國電影《沉靜如?!?/br> 戰(zhàn)爭遙遙無期,我的青春也漫無止境。我既擺脫不了戰(zhàn)爭,也擺脫不了我的青春…而他就那樣離開了,把自己交付給命運(yùn),和其他人一樣,和整個不幸的民族一樣。 (一) 在我的父母因?yàn)閼?zhàn)爭去世后,我和我的叔叔老懷特斯一起,生活在這座英法交界的美麗小鎮(zhèn),這里遠(yuǎn)離戰(zhàn)區(qū),美麗、寧靜、祥和,但不是什么富裕的地方,所以德國人看守這里,并不劫掠,邊境的人們得以喘息,像往常一樣生活。 老懷特斯是一戰(zhàn)的老兵,他常擦拭著那枚勛章,他唯一的勛章,他并不講故事或者咒罵誰,只是擦那枚勛章,而我在乎的只有他那條天氣轉(zhuǎn)冷就痛得要命的腿。 在不出門工作的時候,我和鄰居太太瑪麗一起做手工活兒,她為全家做衣服,而我為老懷特斯織保暖的護(hù)膝,她有一個八歲的兒子皮埃爾,如果空閑,我會教他算數(shù)和英語,小孩子學(xué)得通常很快,我想給他點(diǎn)什么當(dāng)成獎勵,卻連一塊果仁牛奶糖也拿不出來,德國人只肯給我們維持簡單生活的物資,稍微好點(diǎn)的東西都輪不到我們這些平民。 老懷特斯和我的處境還是比鎮(zhèn)上一半的人要好,他有一份打魚的工作,收獲不好也不壞,如果不拿出去賣掉或者送人,也是難得的營養(yǎng)來源,我是鎮(zhèn)上唯一的女家庭教師,那些更富有的人家雇我來教他們的孩子,鋼琴、唱詩、算數(shù)、英語,通常結(jié)束了一天的課程,我才拖著疲憊的身體采購第二天要用的食材,然后回家準(zhǔn)備晚餐——我叔叔做的東西實(shí)在令人難以下咽。 “這是什么?”我放在桌上的新鮮果醬引起了他的好奇。 “我用黃果醬摻了一些葡萄,我們沒有糖,只好用葡萄代替。”生活物資的匱乏使我不得不發(fā)揮多余的想象力,弄出點(diǎn)能咽下去的食物來。 “做的非常好,又有一樣德國人不會有的東西?!笔迨鍑L了嘗我的醬,做出了評價(jià),其實(shí)果醬的味道寡淡極了,我們也只能苦中作樂。 德國人的車又來了,這兩天他們經(jīng)常不懷好意地在房子外亂轉(zhuǎn),我不知道他們想做什么。 “懷特斯先生、小姐,你們的房子將被征用,一名德國軍官要住在這里,我是他的副官,來挑選他的臥室?!备惫僬故玖苏饔昧?,這代表我們無法承受拒絕的代價(jià)。 “卡莉斯塔,領(lǐng)他去看房間?!笔迨迦f分無奈地說。 縱然萬般不愿,我還是領(lǐng)著他上了樓,帶他看了兩間客房,但副官還是不滿意。 “那是誰的房間?!?/br> “我父母的。” 他在我父母的房間里轉(zhuǎn)了幾圈,我強(qiáng)忍著把花瓶砸到他腦袋上的想法。 “這間非常好。”他贊許地笑了笑,輕易地選中了我父母的房間,作為侵略者的臥室。 我抱著父母的合照,氣沖沖地走下了樓,一下午他們進(jìn)進(jìn)出出,搬來那位軍官的行李,在他們走后,我跑上了樓,把臥室衣柜里的衣服一件不落全拿了出來,和德國人共用一個臥室,那是對我父母的侮辱。 壓抑不住的憤怒使我的雙手開始發(fā)顫,我總不自覺盯著廚房,那里放著幾把刀具,通常用來處理魚和rou,也可以劈進(jìn)人的骨頭。 但我不能這樣做,我希望老懷特斯活著,他也希望我活著,我們在亂世中相依為命,像所有被德國士兵荼毒過的家庭一樣。 “去為我彈一會兒琴,凱莉,你愁容滿面,我也開心不起來?!崩蠎烟厮乖噲D營造一種輕松的氛圍,我再清楚不過,于是我打開了鋼琴蓋,巴赫的素質(zhì)從指端流淌,夜色緩慢而寧靜,直到我看見他。 他。 德國人。 醉人的樂曲戛然而止。 我滿懷憤恨地望著他,占領(lǐng)我的房子的是一名年輕人,踏著皮質(zhì)軍靴、披著筆挺板正的灰鼠皮,胸前掛著令人厭惡的鐵十字勛章,蒼白而輪廓分明的臉上泛起一抹虛偽的笑意,高挺的鼻子像被人打了一拳似的,顯得并不對稱,藍(lán)綠色的眼睛只能讓我想起夏日池塘腐敗的綠藻,為什么這種美麗的顏色要出現(xiàn)在他的臉上?我厭惡地移開眼神,假裝他并不存在。 “小姐、先生。”他先后對我和老懷特斯打了招呼,沒有得到任何回應(yīng),他接著介紹自己,“我是馬爾科·羅伊斯,羅伊斯上尉?!?/br> “我很遺憾,如果我有選擇,我是不會來的,我被要求住在這里?!彼萝娒保冻鼋鹕?、梳理整齊的頭發(fā),語氣誠懇地說,“現(xiàn)在我要去我的房間了,可是我不知道該怎么走。” 回你自己的地方去! 我站起身,一言不發(fā)往樓上走去。 “祝您晚安,先生?!?/br> 他不緊不慢地跟在我身后,看到我父母的房間后,用欣賞的目光掃了幾眼,“房間非常好,謝謝你,小姐?!?/br> 我當(dāng)作沒有聽見,摔上了門。 “謝天謝地,好像很規(guī)矩?!崩蠎烟厮垢锌?。 我一句話都沒說。 (二) “早上好。”德國軍官下樓的第一件事就是向我們問好,他仿佛并不在意沒人愿意理睬他這一事實(shí),自顧自說著話,“我昨夜睡的不錯,但愿你們也一樣好,鎮(zhèn)長告訴我,我可能會住進(jìn)一座城堡…但你們的房子比城堡好多了,至于吃飯的事情,不用你們擔(dān)心,我自己會在營房食堂用餐。” 沒有人會擔(dān)心你,事實(shí)上,我今早也只準(zhǔn)備了兩個人的早餐。 我無視了他的話,脫下圍裙,從他身邊經(jīng)過的時候甚至用力撞了他一下,這是警告,不要再說那些無聊的話,也不要表現(xiàn)出虛假的禮貌,我要他知道,在這座房子里,沒人在乎德國人是怎么想的。 我小心翼翼地維持著新‘房客’來之前的生活,工作、采購,甚至翻出了一條母親的舊裙子,打算改成適合的尺寸。 “晚上好,但愿你們白天過得愉快?!绷_伊斯上尉走了進(jìn)來,依然沒有人回應(yīng)他,他接著說下去,“好像要變天了,海浪很大,我通常十點(diǎn)鐘回來,恐怕會打擾你們,我可以走廚房的小門,你們可以鎖上大門?!?/br> 聽起來可真像一位紳士。我嘲諷地想,重重地踩著縫紉機(jī),為我的裙子碼邊,不和他有任何交流。 “祝你們晚安?!蔽衣犚娝⒄露Y的聲音,軍靴底部砸在木板上,我的眉頭跳了一下。 “這下方便多了。”老懷特斯說。 “什么?” “鎖上大門,省得見到他?!?/br> “我們從來不鎖大門,也不會為了任何人鎖上大門。”我堅(jiān)持道。 “好吧,隨你便,孩子?!笔迨逭卵坨R,他的起身越來越不容易了。 “又難受了?” “你知道,戰(zhàn)爭的創(chuàng)傷永遠(yuǎn)治不好,能怎么辦呢,痛苦也是一種敵人,但還是得活下去?!彼羝鹆斯照?,拒絕了我的攙扶,一個人往臥室走去。 我的心情不太好,因?yàn)槭迨宓纳眢w,因?yàn)榧依锏牟凰僦?,因?yàn)槭找魴C(jī)里盟軍不利的處境,我出了門,點(diǎn)燃了一支煙,聊以慰藉,煙草的霧氣升騰而起,經(jīng)過肺部的一瞬間,將帶有我的全部壓力與思緒。 軍官的座駕停在門口,我想把煙扔進(jìn)他的油箱,想了想又忍住了,除了激怒這些德國渾球,我誰都傷害不了。 似乎有什么人在看著我。 我抬起頭,馬爾科·羅伊斯正站在窗前,不再是那身軍裝,而是普通的襯衫,人模狗樣的,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依稀覺得他是在對我微笑——這惡心的德國渾球在對我笑,看我在門前吸煙對你來說很好笑嗎? 我用腳踩熄了只抽了一半的煙卷,回到了房子里。 第二天早上我在排隊(duì)采購的時候又看到了他,只是這回他穿著軍裝,我認(rèn)得他的車,所以多看了一眼,他對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默默回身,不加理睬。 比遇見德國人更糟的是,我的自行車丟了,我只得走路回家,腳上起了很多血泡。 “方法好用嗎?”老懷特斯建議我用冷水沖一沖腳。 “腳還是很疼?!蔽屹€氣地說,“反正以后得習(xí)慣走路了。”德國人到來后,收入僅僅能維持生活,我們負(fù)擔(dān)不起一輛新自行車。 我赤著小腿和腳,往上面澆著冷水,試圖讓自己舒服些,廚房外的窗口有動靜,我循聲望去,我最不想見到的人就在外面——我連忙放下了裙子,跑回客廳。 他將軍帽拎在手里,又把手背在身后,仿佛這樣能讓我們好受一些。 “晚上好。”他溫和地說,“今天的天氣很冷,在德國也一樣?!?/br> 一片沉默,只有他一個人在說,我不喜歡這樣,所以我的手頭總要做點(diǎn)別的事,來表現(xiàn)我沒有在聽,老懷特斯也是一樣,我們在用自己的方式表達(dá)對德國人的抵觸。 “…我非常尊重那些熱愛自己祖國的人?!?/br> 又是立正的聲音,他的軍靴踏在木板上。 我煩躁地放下了手中的書。 “很久沒聽你彈鋼琴了?!?/br> “你想聽什么,巴赫、莫扎特、還是貝多芬?”無一例外,他們都是德國人。 我的情緒更壞了。 “不光德國有作曲家?!?/br> “有他在我就不彈。” 我決不會讓德國人享受我的琴聲。 (叁) 我一個人坐在路邊,腳實(shí)在太疼了,從前有自行車代步時還好,現(xiàn)在簡直像從我腳上割rou。 羅伊斯的車從我面前經(jīng)過。 他停下了。 該死的他停下了。 “小姐,能請你上我的車嗎?” 我當(dāng)作沒聽見,拎起我的籃子大步向前走,好疼,鉆心的疼,但我不能讓德國人在我面前占上風(fēng),他的禮貌、他的車,包括他的人,不過是侵略者的糖衣炮彈,只有軟弱的人才會上當(dāng)。 他的車一直跟著我,我感覺到他在看著我,哪怕我根本不會多分給他一個眼神,當(dāng)他意識到我寧可強(qiáng)撐著也不會認(rèn)輸?shù)臅r候,終于命令司機(jī)駛離了我。 當(dāng)他的車走遠(yuǎn)后,我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真的好疼。 回到家,老懷特斯正端著今天的報(bào)紙——兩名德國軍官被愛國青年打死,為此德國人處死反抗軍的俘虜九十九人 今天馬爾科·羅伊斯遲到了。 “也許他是那兩人中的一個?!蔽覞M懷惡意地說,緊接著他推開了門,我不小心被針尖戳了一下手指。 絕不是我在為背地里詛咒人而心虛。 這次他沒有向往常一樣對我們打招呼,而是徑直上了樓。 難道他聽到了我的話? 還是因?yàn)樯衔缥揖芙^了他的車? 幾分鐘后,他換了一身常服走下了樓,如往常一樣的打招呼開始,“晚上好…請?jiān)徫遥业姆块g非常冷,如果你們不介意,我想過來烤烤火,暖和一下?!?/br> 他走到壁爐邊,把手指靠近柴火,指尖因?yàn)楹涠浩鸬?,“很暖和,像在我家里一樣,我以前在家的時候很怕冷。” 他如往常一樣談了幾句他的生活,比如家鄉(xiāng)多特蒙德的冬天有多寒冷,他少年時代和其他孩子一起踢過的足球,他喜歡的音樂,諸如此類的瑣事,他總是一個人在說,因?yàn)闊o人回應(yīng),“…有些人參軍是完全自愿的,也有一些人是因?yàn)榧易鍌鹘y(tǒng)…我們沒有選擇?!彼乱獾?,“祝你們晚安?!?/br> 周末的上午,皮埃爾的痛呼聲吸引了我,我從窗外望去,男孩“哎呦哎呦”地叫,被高大的軍官抱在懷里,送到他母親的身邊。 我關(guān)上了窗。 “你上次摔倒的時候,那位德國先生和你說了什么?”瑪麗太太喜歡讓我?guī)еぐ?,所以我和這孩子時常在一處。 “他說沒事的?!?/br> “沒別的了?”德國人會這么好心? “他說他小時候也像我一樣喜歡踢足球,經(jīng)常摔倒…他說他叫馬爾科?!?/br> “馬爾科?!蔽蚁乱庾R地重復(fù)了一遍他的名字。 十點(diǎn)半了,他還是沒有回來。 “時候不早了。”老懷特斯打算回臥室了。 “這么早,你…你不想聽鋼琴嗎?”我不想太早回到臥室,也許是少了德國人的一句晚上好,讓我覺得…不太習(xí)慣。 “晚上好?!北绕匠M砹税雮€小時,但他還是回來了,伸出手在壁爐邊烤火,“今晚的風(fēng)非常大,海浪也非常大,這里很美,能住在海邊真是運(yùn)氣?!?/br> 我克制自己不去看他,不去聽他說話,不去在乎他。 “我之所以喜歡大海,是因?yàn)樗膶庫o,我說的不是海浪,而是別的東西,神秘的東西,是隱藏在深處,明亮的大海,海是沉默的,要學(xué)會傾聽?!?/br> 傾聽什么? 海? 還是… 無法沉默的心。 他站起身,仿佛已經(jīng)習(xí)慣了我們的沉默以對。 “我很高興,見到了一位有尊嚴(yán)的老先生,和一位默默無語的小姐?!?/br> “祝你們晚安?!?/br> (四) 我在理發(fā)店為圣誕節(jié)燙了一個新發(fā)型,配上改動過的裙子,看起來好極了。 “晚上好,我回來換件衣服還得趕回指揮部,今晚有盛大的晚會?!?/br> 盛大的晚會。 我懶得去想一群德國人聚在一起能做什么。 “你確定不去彌撒了嗎?” “我不去?!睆浫鲇惺裁从?,上帝救不了法蘭西,“去吧,叔叔,圣誕快樂。” “圣誕快樂,凱莉?!崩蠎烟厮刮橇宋俏业念~頭,“真的不去嗎?” “真的?!笔帐斑^餐具,我在壁爐前,學(xué)著羅伊斯的樣子烤火,他的腳步聲從樓上傳來,直到我的身后。 我沒有回頭。 “多么美好的夜晚,我已經(jīng)來了一個月,我來的那天,你演奏的是巴赫的曲子,最動聽的那首,也是我最愛的一首?!?/br> 他按下琴鍵,樂聲流瀉而出,細(xì)聽來并不輸給我。 他在我的背后,我聽見他的呼吸聲,不知道他能否聽到我的心跳,再近一些,也許就能感覺到他的體溫。 “如果沒有戰(zhàn)爭,也許我會成為一名足球運(yùn)動員,或者作曲家,總是不會是現(xiàn)在這樣…我不必像現(xiàn)在這樣面對你們。” 我懂得,但我怎應(yīng)和? 我沒有回頭。 “祝你圣誕快樂?!彼f。 他離開了。 我沒有回頭,而是跑上了樓,打開他的房間——那曾是屬于我父母的房間,聞著屬于他的圍巾,坐在他的床邊,我看到他拆封的信件,上面寫著‘給馬爾科·羅伊斯’,魔鬼驅(qū)使我讀了它,我躺在他的床上,直到發(fā)動機(jī)的聲音在窗外響起,才慌亂地把東西恢復(fù)原位,跑回自己的房間,急忙逃跑的我沒有注意,那封信被門帶起的風(fēng)刮落在地。 他的腳步聲在我的房門前停留。 他走開了。 我松了一口氣。 第二天清晨,我拿好今天收獲的魚準(zhǔn)備回家時,驚訝地發(fā)現(xiàn)羅伊斯正站在橋的對面,沒有絲毫掩飾——這里只有一條路,我的去路。 這不是一座很長的橋。 他想做什么? 他發(fā)現(xiàn)我去過他的房間了? 我徑直往前走著,仿佛橋頭根本無人存在,他讓開了路,依然注視著我,似乎想開口說什么,我全身緊繃,不小心把籃子里的魚撒了一地——他也半蹲下去撿地上的魚——這該死的魚根本不重要,你到底有什么想對我說? 他默默注視著我,如我一般無言,眼睛中承載著深海般沉默的感情。 是什么促使他攔住我的去路? 我抱起裝魚的籃子,飛快地走開了。 該死的德國人。 (五) “早上好,有兩名德國軍官想來這里住幾天,我的老朋友,我會把他們安排進(jìn)小房子里,不太暖和,但不會讓你們費(fèi)心?!?/br> 一如既往地?zé)o人回答。 晚上門外傳來了激烈的爭執(zhí)聲,應(yīng)該是羅伊斯與他口中的老朋友,他們?yōu)檐娙说男叛龆鵂巿?zhí),在厭惡的同時,我為他感到難過,為他的少年與青年時光被戰(zhàn)爭消磨感到難過,也為我自己難過,因?yàn)槲以谕槲业臄橙?,這本不該發(fā)生。 “晚上好?!彼恼Z氣平和穩(wěn)重,和方才陷入爭辯的青年判若兩人,“我需要嚴(yán)肅地和你們談?wù)?。?/br> “我剛才在外面說的話,你們應(yīng)該聽到了,最好把它忘了…我想你們是對的,唯一的回答是,做一個忠誠的人,忠于他的責(zé)任和義務(wù)?!?/br> 我沉默,因?yàn)槲也恢涝撊绾巫鞔稹?/br> 老懷特斯亦沉默,我猜他們會有屬于軍人的…某種共鳴,某種壓在心底的疑問,沒有人可以作出解答。 一個難眠的夜。 士兵為他們的長官守在門外,升起一堆火,凍的瑟瑟發(fā)抖,我靠在窗邊吸煙,這些年輕人比我大不了幾歲,有的才剛剛走出學(xué)校,就要背上殘酷的戰(zhàn)爭使命,為所謂的元首而戰(zhàn)。 犧牲品。 戰(zhàn)爭年代,生命是最不值錢的犧牲品,一個個年輕的生命綻放過又消失。 白色的煙霧泛起,不僅有煙草的霧氣,還有呼吸時的濕氣,我熄滅了最后一支,今天我抽得夠多了,不然為什么回出現(xiàn)幻覺——有什么人鉆進(jìn)了德國軍官的車底。 圍在火堆旁的士兵看不見,我在窗前看得一清二楚。 他要炸死那群德國人! 一陣快意從心頭泛起,接著是無窮無盡地掙扎——我想讓這些德國人死,但不想讓那個人死。 不想讓那個每天對我說‘早上好’和‘晚上好’的人死。 如果沒有戰(zhàn)爭。 我默念著這句話,推開了他的房門。 他有他需要忠誠的、不能背叛的,我也有我需要忠誠的、不能背叛的。 戰(zhàn)爭遙遙無期,我的青春也漫無止境。我既擺脫不了戰(zhàn)爭,也擺脫不了我的青春。 “是誰?”他警覺地起身,在月光中見到我的身影。 “小姐?”我從他的眼睛中看到迷惑,愚蠢透頂?shù)牡聡耍魈煲辉缒憔鸵懒?,你再也回不到這座房子,向里面的人問好了。 “小姐?!蔽易柚沽怂_燈的動作,我不愿意讓任何人知道他已醒來,好在他并沒有堅(jiān)持。 “卡莉斯塔?!彼穆曇舴湃崃?,“你來做什么?” 他要死了。 我不敢與他的眼睛對視。 “你有什么話要對我說嗎?”他為摸不清我的心思而苦惱,“你希望我為你做什么事嗎?” 我沉默著捏住他的指尖,我不能開口,一旦開口,摧毀的不僅是同胞的計(jì)劃,還會有更可怕的事情發(fā)生——承認(rèn)我對敵人的好感,承認(rèn)我對他來了感覺,最可悲的是,承認(rèn)我們其實(shí)是互相喜歡。 他回握住我的手指,輕輕的,我們誰也沒有說話,他的金發(fā)在月色下閃著光,不再那么整齊、柔軟地貼在他的額頭,他哀求地望著我,像一頭即將被拋棄的金毛尋回犬,仿佛這樣我就會心軟,對他說幾個字。 “卡莉斯塔。” 在他開口的一瞬間,我撞上了他的鎖骨——并不是為了吻他,正相反,我惡狠狠地咬著那塊骨頭,我的嘴唇離他的心臟那么近,平常他的鐵十字勛章就掛在那里,冷酷地隔絕了所有不尋常的情感,我嘗到了血的腥甜,他的手指穿過我的頭發(fā),我們的心跳聲奇妙地共鳴。 妙極了,現(xiàn)在我和德國人是‘我們’了。 一個深深的牙印刻在了他的鎖骨上,咬痕還帶著血,我并不為此感到抱歉。 他喘著氣,并不是因?yàn)橥纯啵艺碓谒谎竦囊r衫上,貼著他的胸膛,傾聽這個年輕人的心跳——與我并沒有不同。 “你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第一次見你我就這么覺得了。”他在我的頭頂說,“我希望明天永遠(yuǎn)不要到來?!?/br> 我放開了他的手,一點(diǎn)點(diǎn)抽離他的視線。 明天比你想象得要快,馬爾科·羅伊斯。 (六) 我在窗前站了一夜。 春天要到了。 海上的風(fēng)浪來臨之前,大海總是格外平靜。 軍靴的聲音準(zhǔn)時踏在地板上,我不知道他昨天是否睡得安穩(wěn),畢竟我那一口咬的不輕。 “早上好?!彼脩T常的語氣說話,“小姐,希望你今天一切都好?!?/br> 我背對著他,視線下移,那輛要命的車停在門前,他的朋友們已經(jīng)在車上等他了。 他的腳步聲停頓了幾秒,向門口走去。 我真的要看著他死嗎? 不知何處涌出的勇氣,我拿出平生最快的速度,來到了鋼琴前,我的手指砸在琴鍵上,像海水越過了沙灘,一場前所未有的海嘯降臨了,海不僅會沉默,還會怒吼、會咆哮、會聲嘶力竭地吶喊——我希望他能聽懂,這一刻的我不是為了拯救所謂的德國軍官,我要留下的,是那抹特別的靈魂,他站在我面前,眼睛里滿是笑意,也許我的琴聲會讓他想起曾經(jīng)無憂無慮的時光,我希望他盡量多想一些,一支曲子不可能永遠(yuǎn)留住他。 外面的人已經(jīng)在催促了,按喇叭的聲音明顯又刺耳,我的鋼琴聲無法蓋過。 他要走了嗎? 他對我搖了搖頭,弧度很輕,我便明白了,在一曲結(jié)束前,他不會離開。 我從沒如此喜愛過巴赫——即使他最后還是走了,一支琴曲的時間,也足夠我記住他的模樣,年輕的軍人,他有一雙海一樣深沉的眼睛,我見過那么多雙眼睛,沒有一個人能與他媲美。 也許他同樣也在想我——對上他視線的一剎那,我這樣想道。 “砰——?。?!” 那片寧謐的海洋被震碎了,說不清那一刻他的眼中是些什么樣的情感,我知道我也差不多的復(fù)雜,我看得出,他最想做的事是沖過來緊緊抱住我,然而他沒有選擇,他只能跑出去,盡自己作為上尉的義務(wù)。 “我救了德國的軍官?!蔽覍蠎烟厮拐f,“我早晚要后悔今天?!?/br> “無論怎么做你總要后悔的?!崩蠎烟厮箛@息,“你真的以為自己救得了他嗎?” (七) 他要走了。 臨別的夜,他站在門外,老懷特斯為他打開了門,這是叔叔第一次對他說話, “進(jìn)來吧,小伙子?!崩蠎烟厮箍人粤藘陕暎霸谶@樣的夜晚,請恕我無法保持尊嚴(yán)?!?/br> “先生、小姐,我要去前線了,在蘇聯(lián),離這里很遠(yuǎn)?!?/br> 我聽說過那片嚴(yán)酷的土地,歐洲的極北,擁有每一個不被賜福的冬天,連海水都會凝結(jié)成冰。 “蘇聯(lián)的氣溫是零下四十度,我們的士兵無法長時間忍受那里的氣溫,我被征召去前線?!彼z憾地笑,“恐怕這是我們最后一次見面了,我為這段時間的打擾感到抱歉,很高興認(rèn)識你們?!?/br> 他走了。 “我有預(yù)感,他再也不會回來了?!崩蠎烟厮拐f,“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我推開了門。 我要對他說什么呢? 開口請求他留下嗎? 不,我救不了他。 我不能。 “永別了…馬爾科?!?/br> 我凝視著他的臉龐,春日明朗的溫度,他的臉頰依然泛著紅,這樣一個怕冷的男孩,要怎樣度過西伯利亞的寒冬? 我心知這是永別。 我們就到此為止,僅止而已。而且,永遠(yuǎn)停留于此。 他的嘴唇彎了彎,我們的眼睛里有千言萬語,可誰也沒有機(jī)會說出口。 我們只是在傾聽。 沉默的,如海一般沉默的愛音。 故事的最后,他就那樣離開了,把自己交付給命運(yùn),和其他人一樣,和整個不幸的民族一樣。 在這座小鎮(zhèn)里,有一對老夫婦經(jīng)營著一家糖果店,他們的頭發(fā)都白了,有時候記性也不太好,老爺爺唱著歌會突然忘記歌詞,老奶奶也會忽然忘記她要按哪個琴鍵,但只要你對老爺爺說一聲‘羅伊斯太太的眼睛真漂亮’,他一定會為你裝上多多的糖果,幾十年里人們一直能聽見那間店鋪的傳來快樂的鋼琴聲,人們不知道他們從哪里來,不過可以確定,他們肯定是絕頂幸福的一對兒。 真正的結(jié)局makou應(yīng)該被凍成了冰棍(德棍警告)哈哈哈哈哈哈六一的吃點(diǎn)甜的吧不虐大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