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浙江道監(jiān)察御史鮮少有能做滿一任的。

    “怎么想起去撿這個苦差？費(fèi)力不討好，你的身子也熬不住。”十三阿哥還是搖頭，滿臉不贊同。

    年熙壓低了音量，道：“十三爺，難道就任由蛀蟲橫行？江南一地，朝廷總要整治的。如今大伯貪墨，連帶著父親名聲都受損，我謀個監(jiān)察御史。做出些政績來，就算不能光耀門楣，也能為朝廷盡份心力?！?/br>
    十三阿哥聽了，心中一動，想到四阿哥念及戶部銀庫時與江南官場糜爛時的痛心疾首。

    “四爺疼奴才，奴才都曉得，只是奴才也想要為四爺盡些力。四爺身邊正人手不足，我雖不頂用，沒有什么籌劃，還是能看能聽的?！蹦晡跆ь^，說道。

    他說得直白，十三阿哥倒是不好說什么，用手指敲了敲桌子，道：“四爺?shù)钠?，你是曉得的，爺只替你說說看，至于能不能成，就不是爺能說了算的了……”

    年熙聞言，已經(jīng)站起身來，執(zhí)禮謝過……

    待管家送年熙出去，十三阿哥立時站起身來，看著屏風(fēng)處。

    屏風(fēng)后轉(zhuǎn)出一人，正是面帶沉思的四阿哥。

    “四哥，他怎么想起到我這里來？”十三阿哥有些不解：“這年熙已經(jīng)不是第一個了，前兩日就有個求到我這里來的，我還想著怎么推了，省得叫四哥心煩?！?/br>
    “我最近要安排幾個人，自己不好出面，戴錦的意思，推到十三弟身上，也省得外頭惹眼。”四阿哥說道：“前幾日就想過來同你說這個，趕上湖廣水患，撥銀糧，忙了幾日。今日才得空過來?！?/br>
    見是四阿哥安排的，十三阿哥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原來如此，弟弟曉得了?！?/br>
    面上雖平靜，但是他心中越發(fā)驚詫，端著茶杯的手一抖，險些摔了杯子。如今四哥安排人手，去熟悉江南官場，到底是什么打算？

    是不是皇阿瑪?shù)纳碜印氲酱颂?，十三阿哥只覺得太陽xue“突突”直跳。

    他忙將茶杯送到嘴邊，飲了兩口，才鎮(zhèn)定下來。

    一時間，他倒是有些同情十四阿哥。

    雖然朝廷在西北號稱三十萬大軍，實(shí)際上不過十幾萬。這十幾萬中，還分為幾路。就算十四阿哥身上封了“撫遠(yuǎn)大將軍”，可未必能將這十幾萬大軍盡數(shù)抓在手中。

    就算抓在手中，又有什么用？

    四川總督年羹堯管著后方，十四阿哥想要帶軍回京，也不是容易事兒。

    除非西北戰(zhàn)事平定前，皇阿瑪無礙，那樣的話十四阿哥有著軍功，奪儲的希望加大；若是皇阿瑪身子不好時，西北戰(zhàn)事尚未平定，那十四阿哥的“功勛”越大，往后的處境越尷尬。

    四阿哥臉色晦暗，像是疲憊至極，沒有看到十三阿哥的失態(tài)，揉了揉額頭，道：“大軍開拔兩年，備戰(zhàn)一年多，今年開打了。六月里、七月間，出動了幾次大軍，殲敵兩百人，他們也好意思報大捷！戶部的銀子早空了，如今軍餉錢糧全賴地方。已經(jīng)有人彈劾云貴總督蔣陳錫、云南巡撫甘國璧遲誤軍餉之罪了。云南從去歲開始就少雨，許多地方絕收，不少地方還等著朝廷放糧，哪里又能預(yù)備出軍餉來？”

    說到說著，四阿哥已經(jīng)帶了幾分怨憤：“朝廷空糜，官員不思報國，各個盡曉得貪銀子。一個知州，虧空就能數(shù)千兩，一個知府，開口索賄，就是一萬多兩！都該殺！”

    這說的，就是年希堯牽扯進(jìn)去的安徽官場貪墨案了。

    十三阿哥沒有接話，想起一個關(guān)于年羹堯的傳言來。

    年羹堯康熙四十八年去四川，在四川先巡撫后總督，已經(jīng)十二年。期間，回京敘職過兩、三次。

    平常年份，就算人不回來，禮也是不斷的。

    這并不算稀奇，也是外地督撫常例。

    年希堯固然貪婪，年羹堯手上也不是那么干凈的。否則，他當(dāng)年拿什么左右逢源，四處投機(jī)？

    而后，八阿哥薨，年羹堯也對四阿哥死心塌的起來。

    據(jù)十三阿哥所知，四阿哥府的進(jìn)項，除了王府莊子，就是年羹堯的孝敬。

    只是現(xiàn)下，四阿哥當(dāng)年羹堯是心腹，顧不得這個。他又最是護(hù)短的，如今看年羹堯“忠心”，這銀錢“孝敬”也就生受了。

    等到日后追查起來……十三阿哥心下一顫，對于眼前向來關(guān)系最為親厚的兄長，莫名生出幾分敬畏之心……

    一路上快馬加鞭，曹颙終于在八月十四回到京城。

    進(jìn)了城門，曹颙暗暗松了口氣。人就是這樣奇怪，多年前，他曾想要逃離京城；在京城待了十來年后，這里又讓人有了念想。

    秋風(fēng)送爽，京城里不少街道連個都掛起花燈，街上行人手中也多是提著點(diǎn)心包。還有走街串巷的貨郎，嘴里吆喝著“月餅”，實(shí)際上不過是百姓人家吃的紅糖餅。

    二、三文一個，不過是百姓人家買來湊節(jié)景的。

    街上人熙熙攘攘的，曹颙等一行只能勒馬慢行。

    路過前門稻香村時，看著排得街尾的隊伍，小滿直念叨：“半年沒吃稻香村的餑餑了，真是想這口了，回到家里，一定使人買個三、五斤，好生解解饞?！?/br>
    曹乙在旁，看著他座騎兩側(cè)掛著的大包小包，打趣道：“是想吃餑餑了，還是想吃旁的？小別勝新婚，這回弟媳婦可得小心了，說不得要被你囫圇個吞進(jìn)去?！?/br>
    小滿年紀(jì)大了，臉皮也厚了，聽了這打趣，哼哼了兩聲，道：“二師父別盡曉得打趣小的，有能耐二師父回去了，別想著往前門胡同去，忍個三日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