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鹿驚喜萬分，羞澀地笑了笑，小聲道：“……想?！?/br>
    嚴柯覺得他老老實實承認想要的樣子真是可愛極了，于是笑嘻嘻地教他持琴：“來，把身子挺直……對，把琴放到肩膀上，過來一點，對……用下巴和肩膀夾住琴?！眹揽乱皇治涨?，一手繞過他的肩膀，幫他調(diào)整琴托的位置，“最好的狀態(tài)是只用下巴和肩膀來固定琴，左手松開的話琴也不會掉下來，這樣演奏起來才最順手最省力。”

    凌鹿嘗試了幾次，肩膀和下巴都夾酸了，琴還是往下滑。

    “還是算啦！”他高高興興地放棄了，扭頭道，“嚴老師，我想聽你拉琴！”

    “我都好多年沒碰過小提琴了，只能拉個《小星星》給你聽?！眹揽滦σ饕鞯亟舆^琴，隨手一架，琴身便穩(wěn)穩(wěn)地卡在下巴和肩頭之間。凌鹿驚嘆不已，嚴柯還沒開始演奏他就啪啪啪鼓起掌來。

    嚴柯忍俊不禁，試了幾個音，然后站起身，dosolaso地拉起來。

    雖然是從小聽到大的曲子，凌鹿第一次在這么近的地方聽現(xiàn)場演奏，還是被嚴柯驚艷了。原來小提琴的真實音色是這樣的，纖細卻又沉穩(wěn)，每一個音都銜接得如此流暢，簡直……像絲般順滑？

    凌鹿突然想起德芙的廣告，忍不住想笑。

    嚴柯拉完原曲后，又拉了幾段變奏。這大概是入門練習曲，每種變奏都用到了不同的手法，看得凌鹿眼花繚亂。嚴柯也漸入佳境，甚至閉上了眼，嘴角微微揚起笑容。

    好棒。

    他拉小提琴的樣子，好美。

    凌鹿迷戀地仰望著他，只覺心臟撲撲亂跳，撞得他胸口疼。有種熾熱的無可名狀的東西灼燒著他的胸膛，是酒精嗎，還是……

    正當他意亂情迷之時，毫無征兆地，旋律中跳出一個不和諧音。緊接著，曲子戛然而止，嚴柯握著琴弓的右手也垂了下來。

    凌鹿笑道：“拉錯啦？”

    嚴柯沒有回答，只是呆呆地看著左手，仿佛也在奇怪自己怎么會按錯弦。

    “嚴老師，你畢竟好多年沒碰琴了，拉錯音很正常，不用不好意思啦?！绷杪估男渥?，想讓他從失誤中回過神來。沒想到他的手一晃動，琴弓啪嗒摔到了地上。

    “……嚴老師？”凌鹿沒有多想，連忙去撿琴弓，并道歉道，“對不起對不起，我……”

    當凌鹿轉(zhuǎn)過身，嚴柯卻抱著琴慢慢地蹲了下來，然后用雙手捂住臉。

    他怎么了？

    凌鹿先是困惑，很快反應(yīng)過來。

    他發(fā)病了？

    嚴柯努力蜷起身子，整個人縮成小小一團。他緊緊捂住臉，不讓別人看到他的表情，也不發(fā)出任何一點聲音。

    只是顫抖。他的手，他的肩膀，他的全身都在顫抖。

    凌鹿想把他扶起來，眼前卻一陣發(fā)暈。剛才他急著撿琴弓，動作太大，這會兒酒勁上來了，他不光暈得厲害，還想吐。凌鹿不敢丟下他自己去吐，又怕吐在他身上，只好用力捂住嘴，一手抓著他的肩膀。

    嚴柯對此沒有任何反應(yīng)，仿佛什么都感覺不到。

    凌鹿又著急又心疼，他跪坐在嚴柯身旁，強忍著不適道：“嚴老師，想哭就哭出來吧。”

    嚴柯還是不肯發(fā)出一點聲音，只是死死捂住臉。從他微微發(fā)白的手指可以看出他是多么用力，好像恨不得把自己的臉摁進腦袋里。

    凌鹿這下徹底慌了。嚴柯把自己的呼吸道都給堵住了，這樣雖然不至于把自己悶死，但情緒激動加上缺氧說不定會誘發(fā)暈厥。凌鹿想掰開他的手，卻又怕這樣更加刺激他。

    怎么辦呢？

    凌鹿思前想后，深吸一口氣，然后猛地發(fā)力，拉開他的雙手。果不其然，嚴柯拼命掙扎起來，小提琴也滑到一旁。凌鹿立刻把他摁進懷里。嚴柯在他懷中繼續(xù)掙扎著，不斷試圖推開他。

    “嚴……”凌鹿緊緊抱著他，“……貝貝?？蕹鰜戆??！?/br>
    聽到自己的小名，嚴柯身體一僵。

    凌鹿趁機調(diào)整姿勢，把他的頭靠在自己肩上，讓他得以呼吸空氣：“我在這里陪你。想哭就哭出來吧，沒關(guān)系的?！?/br>
    嚴柯沒有說話，只是顫抖著。凌鹿看不見他的表情，不知他現(xiàn)在是什么反應(yīng)。

    在沉默中，凌鹿忐忑不安地等待著。不知過了多久，嚴柯終于抽泣了一下，然后嗚嗚咽咽地哭了出來。

    好，能哭就好，發(fā)泄出來就好了。

    凌鹿松了口氣，突然覺得喉中一熱，他趕緊捂住嘴，把嘔吐物強壓下去。

    ……幸好他也看不見我，不然要是被他發(fā)現(xiàn)我一邊抱他一邊吐，他以后一定不讓我抱了……

    凌鹿一邊感到慶幸，一邊又心疼得要命。但他現(xiàn)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這樣靜靜地抱著嚴柯，等待他從抑郁中走出來。

    嚴柯從壓抑的嗚咽漸變成嚎啕大哭，最后又變成哽咽。不知哭了多久，他的情緒終于緩緩平息，開始有一下沒一下地抽噎。

    凌鹿忍不住摸摸他的頭。

    “小鹿，我想起來了?！眹揽潞鋈婚_口，聲音啞啞的，“上次為什么自殺。”

    “嗯？”

    “因為我手抖，把琴摔了，還把我媽弄傷了?！?/br>
    凌鹿像給小動物順毛一般輕輕撫摸著他的發(fā)絲：“沒關(guān)系，都過去了?！?/br>
    “嗯，我知道。我也很后悔，不該一時沖動，讓大家擔心。但我控制不住自己，就像剛才……突然就很絕望，覺得自己一無是處，明明是個垃圾，還在浪費別人的時間金錢，浪費感情……”

    凌鹿心里一疼，忍不住用力抱緊他：“不是這樣的?！?/br>
    “我明白。不發(fā)病的時候，我也能安慰自己沒那么差，但有時候就是控制不住?！眹揽驴吭谒缟?，輕聲說道，“小鹿，我能再抱你一會兒嗎？”

    “好?！?/br>
    “謝謝你?！眹揽掳残牡亻]上眼。

    凌鹿也終于放下心來。腿有點跪麻了，他稍稍調(diào)整了一下姿勢，忽然看見剛從樓梯走上來的嚴母。

    嚴母看著坐在地上的二人，自然一臉詫異。凌鹿趕緊作了個“噓”的動作，然后繼續(xù)像母親輕拍嬰兒似的拍打著嚴柯的背，幫助他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