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算是?!笔挐M斂下眸光,輕聲回答。 “獨自找會不會太辛苦?”魏出云合上手里的書,看向蕭滿。 他笑了一下:“還好?!?/br> “關鍵是我們也上不去?!鼻侵匦聮旎厝?,幽幽一嘆:“有心無力,幫不上忙的感覺真不好?!?/br> “盡力而為,不要耽誤了休息。”魏出云認真道,“我這里還有些門路?!?/br> 蕭滿點頭說好,把臂彎里余下幾本書放還,直接走了窗戶,離開白華峰。 行云峰上的陣法已不再阻攔蕭滿。同談問舟說過之后,蕭滿直接來到小書樓,駕輕就熟尋到存放法器類書籍的區(qū)域。 蕭滿并非要將所有的書目過一遍。不聞鐘是孤山出給低階弟子的一道考題,那自然不會太過高深,因而不必往高階法器的方向去尋。 他從書架上挑挑揀揀選出一些,于此間一坐,便是從彎月高掛,到東方日出。 辰時初刻,蕭滿自窗前起身,將零散放在腳邊的書放回架上,唯余一本留在手中。 日光如同薄金,風起時可嗅見秋桂幽香,但聞一聲咯吱門響,談問舟輕搖羽扇走來,笑著問:“殿下可有尋到想要的答案?” “我想問談峰主借一本書?!笔挐M抬眼看定談問舟,認真請求。 談問舟:“何書?” 蕭滿把手里的書往外一遞:“這一本?!?/br> 他手里拿的是一本游記。 第19章 紅塵喧囂 “這雖是本游記,卻提到了‘不聞鐘’這件法器,自然,也說到過云臺鎮(zhèn)?!?/br> 清晨的白華峰難得熱鬧,弟子們在寢舍里跑來跑去,呼喊同伴準備出行要用的東西。金黃的秋葉堆疊,將青石砌成的山道染色,日光自樹枝間的空隙傾灑而下,地面的影子斑斑駁駁。 蕭滿與曲莫魏三人繞坐在一方石桌周圍,把從談問舟那里借來的游記翻開、推到中間。 神魂上的傷痊愈過后,一夜未眠不過是小事,他神情之中不見疲倦,嗓音仍舊清澈,如空山上滴落清泉。 他接著說: “根據(jù)游記描述,不聞鐘確鑿為一口鐘,放置在云臺鎮(zhèn)的無人之地里——既是無人之地,便無人去敲,自然聽不見響聲。” “這大概就是不聞鐘名字的來歷。” “所以它其實是一口可以響的鐘。”曲寒星看完那一則簡短游記,緩慢趴到桌上,眼珠子轉悠著,低聲說道。 莫鈞天長出一口氣:“總算有了線索?!?/br> 魏出云神情若有所思:“既然如此,我們現(xiàn)在要做的,是前往云臺鎮(zhèn),在云臺鎮(zhèn)找這么一處無人之地,再從無人之地里取得這口鐘?!?/br> 蕭滿點頭:“嗯?!鞭D瞬又蹙起眉,問魏出云:“會不會過于簡單了些?” “首先,能找到這口沒人去敲的鐘的線索就不簡單了?!鼻遣毁澩厣斐鲆桓种?,往蕭滿面前搖了搖,繼而一個打挺,坐直背,把食指朝上換成拇指朝上,笑道:“不愧是滿哥!你是如何想到在游記里尋找的?” “巧合罷了?!笔挐M輕描淡寫回道,轉而又言:“云臺鎮(zhèn)上情形如何尚不知曉,確實不該就此斷定是否簡單。” 曲寒星伸了個懶腰:“是了,那就準備準備,出發(fā)吧!跌打損傷、止血補氣、清心解毒的丹藥我都備上了,你們不用帶太多。” “劍我這里有劍——但不是什么上好的劍,與白華峰發(fā)給我們的品質相當。不過我想我們這個水平的任務,應當也用不上太好的武器。” 說著,莫鈞天從乾坤戒里取出兩捆鐵劍,放到桌上,叮叮當當撞出一片響。 蕭滿粗略一數(shù),數(shù)量足有二十七把。 “鈞天你私底下有囤劍的癖好嗎?”曲寒星被莫鈞天的手筆震驚住。 “都是這三年里楊教習給我的。他私下里喜歡打鐵,得知我的境況后,便想方設法把東西獎勵給我,讓我拿去賣錢。”莫鈞天解釋道。 “你為何不賣?”蕭滿問。 莫鈞天笑了笑,面上浮現(xiàn)些許羞赧:“這是賣剩下的?!?/br> “接下來的便是符紙和法器了。法器這玩意兒,下了山可以去店里看看,符紙吧……”曲寒星一想到符道就頭疼,忍不住拿折扇敲腦袋。 “符紙我有準備。”魏出云溫聲道。 曲寒星立刻向他拱手,眉眼彎彎:“辛苦魏哥!感謝魏哥!” 蕭滿看了看天光與日影,從石凳上起身,拂掉肩上的一片落葉,道:“既然東西都已備全,同白前輩約定的時間也快到了,就出發(fā)吧?!?/br> “好?!?/br> 一行人向著飛行獸驛點行去。 那只時常過來尋蕭滿的山雀得知他要出遠門,送來好些果子,飛在鵬鳥身旁,跟了一路。其余三人對此早就見怪不怪,曲寒星還折了根樹枝去逗它。 孤山的飛行獸不能離開門派,就算蕭滿是他們都親近的鳳凰,也不敢打破這個規(guī)矩。 白華峰與孤山山門相距不遠,不多時,鵬鳥們落到地面,將背上的人放下。出了山門,接下來的路便靠自己走了。 好在已是秋高氣爽的時節(jié),燥熱消退,山風清涼,行走山間甚為舒暢,加之曲寒星乾坤戒中常備輕身符,他們抵達花滿城的時間,比一些先出發(fā)的同修還早。 花滿城中很是熱鬧,長街上行人絡繹不絕,街道兩旁支著各式各樣的小攤,販賣物琳瑯滿目,叫賣一聲高過一聲。 蕭滿站在街口,看屋宇樓舍高低落錯綿延,看茶肆酒坊門前招旗高掛,看姑娘別在鬢角仍沾著露水的花,看有人同小販討價還價,一切都久違又陌生。 細算起來,這應是他第二次來花滿城。 當年晏無書帶他來孤山,曾途徑此處,不過那會兒他坐在馬車里,只撩起簾子往外看了兩眼,體會不太深切。 原來這紅塵世俗喧鬧又美麗。 “福氣滿客棧在何處?”魏出云亦在打量這條街,但與蕭滿不同,他并不驚嘆這塵世,而是在找尋約定之地。 “當然是——” 曲寒星對花滿城還算熟悉,剛要開口作答,就聽見附近一個大娘道:“小仙師,你們是要離開門派去執(zhí)行任務的吧?順著這條街往前走,到第三個路口右拐,就能看見福氣滿了!” “吃上一鍋福氣滿滿,保準任務順順利利!” “多謝大娘?!蔽撼鲈瞥竽锏乐x,接著問:“請問一清交易行又該怎么走?” 大娘指了個方位:“一清交易行啊,第二個路口左拐就是。” 魏出云再次道謝。 四人開始朝著街上走,步速并不快,因為他們發(fā)現(xiàn)蕭滿似乎沒來過這種地方,對街上的東西甚是好奇。 轉念一想也是,蕭滿之前都一直待在寺廟里,寺廟又幾乎都在山上,這樣的場面自然少見。 曲寒星轉了圈手上的折扇,轉頭去問魏出云:“魏哥,你要去交易行???” “去取些符紙?!蔽撼鲈频?。 曲寒星“嘶”了一聲,生出猜想:“你用的是‘取’字,而不是‘買’。交易行又不是專賣符紙的,也不至于提前預定,難不成……是你們魏家做生意做到孤山腳下了?” 魏出云沒有隱瞞,語氣淡然:“的確是魏家的產(chǎn)業(yè)?!?/br> “不愧是魏哥!”曲寒星滿臉欽佩。 魏出云笑了笑:“你們去福氣滿,我取了符紙來與你們會合。” “行?!笔挐M點頭。 蕭滿同曲寒星、莫鈞天繼續(xù)慢條斯理往前走,他打量街上的人和事物,街上的人也在打量他。 花滿城毗鄰孤山,是出入門派的必經(jīng)之地,城中人見仙師們見得太多,但如蕭滿這般的,卻是少有。 他舉手投足自有一股出塵之意,穿雪一般素凈的袍子,烏發(fā)如檀束在背后,衣角與發(fā)梢起落風中,身上唯有黑白二色。 那眸眼更是黑白分明,清澈得仿佛水洗般,純粹又干凈。 蕭滿的目光在背糖葫蘆的老人身上停留一陣,莫鈞天注意到,抬手指著,說:“我去給你買一串?” “其實我曾吃過。”蕭滿猶豫了一會兒,小聲說道。 下一刻,作出決定,音量稍微高了些:“我自己去?!?/br> 蕭滿挑了色澤最漂亮的那一串。等他買完糖葫蘆回來,曲寒星忍不住問:“滿哥,你是一出生就在寺廟了嗎?” “倒也不是。”蕭滿搖頭,“那時候太小,記憶已不太真切?!?/br> 而且見到的也不是這些。 蕭滿咬下一顆糖葫蘆,繼續(xù)向目的地行走,待到把手上這一整串都吃光,終于右拐走進第三個路口。 他目力極好,遠遠一望,瞧見福氣滿酒樓大堂里坐著的都是熟面孔,看來孤山人外出執(zhí)行任務前,吃上一頓福氣滿滿鍋的傳統(tǒng)在他們這一批弟子身上得到了延續(xù)。 不過他們面前都是空的,福氣滿滿鍋還未端上桌。蕭滿對此物的好奇更多幾分,腳步不由加快。 店小二熱情地將他們迎進去,蕭滿挑了靠窗的空桌。 他們要了一份適合五人吃的福氣滿滿鍋,與幾道特色小炒。等待的過程中,蕭滿注意到有許多同修在來酒樓前,都去了同一家小店。 那間店鋪與修行者無關,不過一間尋常rou鋪,他不禁疑惑:“他們去那是做什么?” 曲寒星看了眼蕭滿目光所向之處,“哦”了聲:“這是去取從家中寄來的信件和東西?!?/br> 然后解釋:“不是所有人都用得起道門的信使,而俗世渠道送不入孤山,那鋪子的老板人好,會幫忙收著,等弟子們下山去取。” “原來如此?!笔挐M了然。 這時一位同修走進酒樓,沖著蕭滿他們這桌大喊:“老曲,豬rou鋪有你的東西!” “咦?有我的嗎?”曲寒星一臉驚奇,趕忙起身,“我去看看!” 他這一路風風火火,走得很急。蕭滿輕輕笑了聲,把倒扣在盤子里的茶碗翻過來,拎起茶壺,倒了三碗茶,推給對面的莫鈞天,剩下兩碗分別擺在左右兩個位置上。 是便宜的苦丁茶,茶湯顏色很重。 “等我一下?!蹦x天突然起身,穿過桌椅之間的過道,走向后廚。 約莫過了三四分時間,莫鈞天拎著一個新壺回來,說:“這里面是白水?!?/br> “謝謝?!笔挐M微微一笑。 窗外出現(xiàn)曲寒星的身影,追著一個同修爭搶他手上的東西,明黃衣袍在風里翻飛,身法狡猾至極,加之腳底有輕身符加持,三兩拳腳就把東西奪回手中。 但東西搶到了,卻管不住同修的嘴:“哈哈哈哈哈哈,你們絕對想不到老曲家里給他送了什么東西來!” 同修來到酒樓大堂,抱著肚子邊笑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