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jié)
“把油給我?!彼麄儌z帶了兩個油瓶子來,到時候油一倒,火一燒,兩人再逃跑。 高個把油瓶遞過去,矮個子接在手里,踩著高個子的疊起的手,攀到他肩上,扒上墻頭。 這兩人在墻根說了半天話,屋里的紙人全都聽見了,它們悉悉索索擠來擠去,跑到天井中看熱鬧。 一年到頭就關(guān)在屋里,原來主人還跟它們玩耍,自從霍震燁來了,就好久不把它們擺出來了。 好不容易有人來,它們一個挨一個,縮在天井墻邊等人翻墻進來。 矮子還不知道自己被許多雙眼睛期待,他往屋里一看,一盞燈火都沒有,他爬上墻沿,往里一跳。 墻下面放著一排花盆,粉白墻邊紅花黃花開得茂盛,矮子不知,溜下來就差點兒踩在花盆上。 他后頸被人一把提住,把他拎到一邊。 矮子只能看見個輪廓,還以為是他兄弟也翻進來了,一看腳下的花盆松了口氣:“謝了兄弟?!?/br> 黑影點了點頭,矮子壓低聲音問:“你說,這些紙扎都擺在哪兒???后院?” 黑影伸出手,指了指左邊屋子,矮子順手就把手里的油瓶交給他:“你拿著,到時候你倒油,我來放火。” 紙人接過油瓶子,一個傳一個,傳到最后面。 矮個子摸黑進屋,差點撞上桌子椅子,紙人怕吵醒主人,跑在前面替他挪桌搬椅,一個個跟在矮子身后搖頭,就他這身手,竟也進白家來作惡。矮子順順當(dāng)當(dāng)摸進堂屋,還覺得自己挺了不起,擦著一根火柴,火星一亮,屋里簇簇聲響。 火光照亮屋子,屋中紙屋紙樓全是紙扎的東西,矮子嘿嘿笑起來,這要是點著一個,還不燒得那個白七爺哇哇叫。 “兄弟,倒油?!?/br> 矮子說完,半天沒人應(yīng),他急了:“倒油??!” 照亮的火柴又滅了一根,矮子火氣上來了,他擦根火柴轉(zhuǎn)身低罵:“你這耳朵是紙扎的……” 火柴頭上那一點火星“簇”一下滅了。 矮子身后跟著一串紙人,正一個接一個的歪腦袋看他,有“岳王爺”,有“穆桂英”,離他最近的是黑臉張飛,沖著他怒目圓瞪。 矮子靜了一刻,翻眼要暈,被“張飛”一把扶住了。 輕響聲吵醒了霍震燁,他赤著上身從屋里出來,打開電燈:“跟你們說了多少次了,晚上輕點鬧騰?!?/br> 矮子聽了,白眼一翻,這回真暈過去了。 “張飛”撒開手,矮子“咚”一聲倒地,就這么躺在磚地上,所有紙人都向霍震燁搖頭擺手,示意這真不是它們干的。 “小偷?”霍震燁撈件睡袍系上,走到矮子面前,蹲下來摸摸脈,確定這人還活著。 排在最后的那個紙人把玻璃瓶往前傳,傳到最前排的“張飛”手里,張飛拎著油瓶子遞給霍震燁,大家一起搖頭。 這竟然還是濁油,不是上好的清油,太怠慢紙人了。 霍震燁目色一沉,原來不是來偷東西的。 小黃雀停到霍震燁胳膊上,伸開翅膀,指了指墻外,示意外面還有一個,跟著又狂扇翅膀,告訴霍震燁那人已經(jīng)跑掉了。 “先蒙上眼睛,揍一頓再說?!被粽馃钤捯粢宦?,武將們搶上前,輪流出氣。 矮子被拳頭打醒,他眼上蒙著黑布,隱約感覺眼前站著許多人,是誰騙他說七門就只有兩個人的! 霍震燁問他:“誰派你來的?” 矮子眼冒金星,連聲音都啞了,但他口出威脅:“你識相的就趕緊放了我,我?guī)煾敢呀?jīng)開壇作法了……” 一下就把師兄作法,說成師父作法。 “哦?你師父是誰?”霍震燁聽他說的氣派,還真不知道他師父是誰。 矮子大聲道:“我?guī)煾甘羌t陽先生,怎么樣,怕了吧!” 矮子還要耍橫,腦袋就被什么東西頂住了。 “咔噠”一聲,霍震燁手里的槍上了膛:“什么紅陽先生我沒聽過,這東西你該聽過?!?/br> “你覺得是你師父作法快呢,還是我的子彈快?” 矮子一聽子彈上腔,大聲求饒,把什么都交待了。一關(guān)道要收拾八門,先從白七爺開始。 霍震燁皺起眉頭。 紙人圍著矮子,好奇看著他求饒大哭,還有個紙人張著嘴,學(xué)矮子大哭的表情。 矮子一面哭求一面透過布看見眼前鬼影幢幢,差點兒又厥過去:“七爺,七爺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就饒了我這一次?!?/br> 屋中倏地?zé)魮u紙動。 一關(guān)道道徒作法召出的東西,來了。 白準一直安眠,到此時才長睫微掀,懶洋洋翻了個身。 天井院墻邊似乎涌動著什么,霍震燁拿取銅錢放在眼前,從孔中看見一只無頭鬼正要爬進來墻院。 脖子上沒頭,手里拎著一顆頭,鮮血順著斷口處淌下來,風(fēng)吹進來一股血腥氣。 霍震燁還沒動,就聽見閣樓上的壇子骨碌碌滾動。 禇蕓自從進了白家就一直沒出過壇子,她感覺到低等鬼物試探,躍躍欲試想要破壇而出。 一水袖把那沒頭的東西抽飛。 連屋里的紙人都毫不害怕,它們本來就是扎給鬼的,又怎么會怕鬼呢。 白準打了個哈欠:“吵死了,把人扔出去?!?/br> 聲音透過墻壁傳出,矮子如蒙大赦。 “那墻邊的斷頭鬼呢?”霍震燁直白問道。 矮子一聽,眼睛雖被蒙著,卻又歡喜又害怕,師兄作法了! “找死的東西,不必管?!?/br> 白準話音剛落,城隍廟中飛出一道白光,打在無頭鬼身上,無頭鬼那顆頭發(fā)出慘叫哀嚎聲,化成一灘血霧,在風(fēng)中消散了。 在城隍爺?shù)牡乇P,竟敢驅(qū)使惡鬼傷人,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矮子被霍震燁提出門去,他不咸不淡的喊了一聲:“抓到小偷了?!?/br> 這屋里會說話的,只有他跟白準,白準是絕對不肯叫這一句,但霍震燁可不會就這么放過矮子,起碼得去警察署關(guān)他個幾天。 一家家亮起燈火來,煙酒店老板一聽說是霍先生抓到了小偷,趕緊打電話報警。 老城廂沒有捕房,只有警察署,警察很快來了,知道小偷偷到霍公子頭上,先是幾棍子,鎖起來帶回去:“霍公子請放心,我們肯定好好教訓(xùn)他?!?/br> 不帶點傷,他是出不了牢房門了。 只說偷竊,不說放火,是不愿意給白準惹麻煩,這滿屋子的紙扎還是少讓人知道更好。 一關(guān)道派兩個嘍啰人,和一個嘍啰鬼來試探白準。 不用白準出手,就先被紙人給料理了。 霍震燁回到屋中,看床上假寐的白準,解開睡袍坐到床邊。 傾身伏到他身畔,笑音吹進白準耳中:“你醒都醒了,吃糖核桃嗎?” 親嗎? 白準把被子一拉,聲音從被子里傳出來:“不吃。” 哪是他想吃就能吃的。 作者有話要說: 白·嬌氣·七:哪是你想親就能親的 第68章 大股東 懷愫/文 白準惦記著那個能拍到鬼影的“法器”, 早上吃了半碗rou蟹粥,就等著要去電影公司逛一逛。 看霍震燁還在吃飯, 皺眉催促, 用竹杖點點地:“吃快點。” 慢慢騰騰的。 霍震燁往嘴里塞了只叉燒包,這么一桌子點心,每只小蒸籠里白準只吃一個, 還扒掉皮只吃餡。 全部嘗過一遍,白七爺就飽了,吃不下第二口了。 白準理直氣壯:“不嘗一嘗,我怎么知道想吃哪個?!?/br> 竟還挺有道理。 “行,那下回讓茶樓每樣給你蒸一只?!?/br> 霍震燁一邊說一邊推白準出門去, 阿秀跟到門口,她也想出去玩。 “你不能去?!卑诇收f。 那東西都能攝到鬼影, 說不準跟陰陽鏡是一個功用, 阿秀是紙人,自然也能照得出來。 阿秀在門前縮步,她眼巴巴看著小黃雀飛到白準的胳臂上,心里突然想, 要是她也能飛就好了。 “你也不能去?!卑诇适种敢粨],黃雀拍著翅膀停到墻上, 它無聲抗議。 女兒被親爹傷了心, 只好由干爹哄著,霍震燁對阿秀笑:“我給你帶電影畫報回來?!?/br> 阿秀點點頭,她又有點高興, 已經(jīng)很久沒人給她送過書了,許彥文還欠了她一套故事書呢,要是先收了故事書,再不理他就好了。 “要你送?!边@人看阿秀怎么真跟看小孩子似的。 霍震燁拍他一下:“阿秀不是你女兒嗎?那跟我女兒也沒什么兩樣。” 他推著白準往外走,走上幾步問他:“你是不是在笑?” “沒有。”白準懶洋洋的。 “你心里在笑?!被羝呱僬J定了,他肯定在笑。 星光電影公司的拍攝棚建在虹口,是用幾排舊廠房改建的。 廠門口掛著牌子“星光電影公司”,門口還設(shè)有保安亭,攔下出入車輛排查,沒有電影公司蓋章的出入證不許進入。 霍震燁把車停下,搖下車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