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jié)
他幾步跑到白準身邊,往后他輪椅后一藏:“誰說我討二房?你這人怎么聽風就是雨?!?/br> 白準為什么惱羞成怒,他心里清楚,但不點破。 藏在白準身后,紙鳥自然不會攻擊,小黃雀幸災樂禍,拍著翅膀跳來跳去,霍震燁從輪椅背后探出頭。 “我把朱頂放了。” 小黃雀立正站定,它果然還是喜歡朱頂多一些。 白準看著霍震燁滿屋亂躥,扶著他的輪椅轉了一圈,天井里滿是陽光,紙鳥身上掉下的紙屑飄飄揚揚,落雪也似。 他笑意熏染上眉睫,霍震燁從椅背后探出身子,親了白準一口。 白準手上的竹條一扭,既喜又怒,眼睛一掃看紙人紙鳥全都盯著,咳嗽一聲。 看什么看?再看燒了你們。 紙人屏聲伏首,門響兩聲,霍震燁躲過竹條,跑到門邊,是煙酒店的小老板,他從門縫里傳口信。 “霍先生,霍公館來電話,說大少爺回來哉。” 自從白家小樓來過幫派上的人,馀慶里的鄰居更覺得白家神秘,連小燕媽都不敢再讓女兒跟阿秀走近。 普通百姓一跟幫會沾染,那可不得了。 阿秀跟小燕就偷偷玩耍。 小老板來敲白家的門,就有好些鄰居看著,他左右一瞥:“霍先生好幾天沒買糖了哦?我?guī)Я它c來,是沙利文的新品種,不知道……” 掉到錢眼里去了!幾個鄰居看看他。 小老板挺挺腰,賣糖怎么了,幫會里人就不吃糖啦? 霍震燁打開門站出來,他摸出錢遞給小老板:“麻煩你了,這幾天有事沒顧得上,這錢給你,就當是我訂貨,還有什么點心餅干,都給我?guī)б稽c。” “好的呀好的呀,霍先生一句話的事情,你放心好了,我肯定給你買新鮮貨,大家都是鄰居嘛?!眱蓮埓筲n揣進口袋,“我給你記帳,不貪霍先生的便宜。” 霍震燁轉身回來換西裝,一邊換衣服一邊告訴白準:“我大哥來了,我得回去吃個飯,你晚上想吃什么?” 白準收回竹條,看他這么鄭重:“你跟你大哥很親近嗎?” 霍震燁扣上襯衣扣子,想了想說:“我是真心叫他一聲大哥的?!?/br> 白準面無表情:“那你回家呆幾天?!?/br> 趕他走?霍震燁還想突然湊過去,他還沒動,竹條先指到他臉上,他只好退一步:“我肯定回來陪你?!?/br> 說完開車去了霍公館。 霍朝宗坐火車到上海,下了火車自有人接送,霍公館的車用不上,又開了回去,等他處理完事務,進門第一句就問:“七少爺呢?” 聽差接過他的大衣,劉媽端了個瓷盅送上來:“大少爺,先潤潤嗓子?!?/br> 霍朝宗坐到沙發(fā)上,長腿一架,接過湯盅,掀開一看是燉秋李,他一挑眉頭:“老七又惹禍了?” 霍朝宗與霍震燁長相上有七分相似,但因年紀大許多,眉間鋒芒不露,這一挑眉還是讓劉媽為難。 “劉媽,你不用替他瞞著,他這幾個月都沒在家吧。” 偶爾電話回來,七少爺不是跟白小姐去喝茶了,就是跟白小姐去看電影了,劉媽說來說去,都是姓白的。 霍震燁是愛玩,愛往外邊跑,可他沒定性,哪個朋友也不深交,跟這姓白的怎么就能好了這么久。 “他是不是在外面養(yǎng)女人了?上書寓公館的?還是養(yǎng)了舞女?”霍朝宗微微皺眉,要真鬧出花邊新聞來,對他的聲譽不好。 報紙上說他捧舞女,霍朝宗沒信,但這么久都不回家,難道還真有? 劉媽可經(jīng)不住霍朝宗這么一眼,她想到七少爺捧在手心里的白小姐,趕緊擺手:“大少爺這是什么話,七少爺再胡鬧心里也是有數(shù)的,白小姐是正經(jīng)人家的小姐,白家書香門第!” 那就是家道中落,真是清白人家,倒好過別的。 霍朝宗知道弟弟的性格,他最不愿受牽掣,要么就全然沒興趣,真的喜歡什么,就恨不得能把心掏出來。 劉媽還想替霍震燁圓一圓,“嘀嘀”兩聲喇叭響,霍震燁的車已經(jīng)開到門口了。 他大步下車,關上車門,邁進家門:“大哥。” 霍朝宗喝了口秋李汁去燥:“你還知道回來?!?/br> 霍震燁也往沙發(fā)上一坐,劉媽給他也端了盅冰糖秋李汁,他掀開盅蓋嘗了一口:“劉媽,這是怎么燉的?比外頭買的要清甜?!?/br> 等他學會了,給白準燉著喝,這人看著冷淡,火氣太大,肯定是外寒內(nèi)燥,得好好潤一潤。 劉媽哪還敢答他的話,看了眼大少爺,對霍震燁使眼色。 霍震燁把湯盅放到茶幾上:“大哥,你怎么突然來上海了?” “新的政府大樓落成,把我調(diào)過來。” 霍震燁一聽就懂了,上海這塊地方處處都是租界,處處都是洋人,市長要干點什么都要看外國人的臉色。 除了官面還有幫派,幫派林立橫行,霍朝宗這是來接燙手山芋了。 “大哥這盤子你真要接???” “你少扯,我問你,那個白家是怎么一回事?”霍朝宗肅目看他,“要是清白人家,你就早點成家,父親那里我會去說,也讓家里少cao點心,要是旁的,別鬧這么大動靜?!?/br> 天天不回來,養(yǎng)外宅也不是這么個養(yǎng)法。 霍震燁本來翹腳坐著,他放下腿坐正。 認真對霍朝宗說:“大哥,我跟他不是嫁與娶的關系,但我們會一輩子在一起?!?/br> 說得霍朝宗眉心一跳,他剛從煙盒里抽出支煙,何秘書正要給他點上,聽見這句話抬眉看向弟弟:“什么?” “你聽見了?!被粽馃钐固故幨?,換作是霍老爺子,或者是別的什么人,他肯定談都會不談起。 那些人心里會將白準想得不堪,甚至會動用一切攪亂白家小樓的寧靜,憲兵隊,警察署,再不然就是三五流氓。 白準不怕,但會讓他覺得麻煩,他不想他為了這種事情費心力。 但大哥不同,他愿意跟大哥說實話。 霍震燁還是頭一次,看見他大哥在一分鐘里一句字都說不出來。 還是何秘書開口:“館子里定的菜該送來了,大少爺和七少爺吃了飯再說吧?!?/br> 霍震燁一點沒有退讓,也沒有讓何秘書打完這個圓場的意思 ,他十分光棍:“大哥,這飯你還讓我吃嗎?” “不讓你吃,你就去別處吃是不是?”霍朝宗瞬間想了許多可能,一輩子在一起,除了愛情也有追隨,但老七分明不是這個意思。 霍震燁沒說話,但他眼里分明是這個意思。 霍朝宗頓生怒意:“那你去別處吃?!?/br> 劉媽又想勸又不敢說話,她到底是個下人,怎么也不想不明白,既然喜歡人家白小姐,怎么不能娶回來呢?不娶還說什么一輩子呢? 霍震燁站起來:“大哥有事打我電話,讓弄堂口的小老板傳個話就成?!?/br> 霍朝宗自身居高位,就算政敵對他說話也是客客氣氣的,氣得站起來上樓去。 霍震燁走出客廳,想想白準愛吃劉媽做的佐粥小菜,又不能再拐回去拿,準備讓劉媽到時候叫人送過來。 何秘書追了出來,他攔住霍震燁的去路:“七少爺,大少爺有許多事忙,還一直關心您的近況,您有什么話,跟他好好說。” 霍震燁拉開車門,他含笑看了眼何秘書:“何秘書,別人不懂,你該懂啊。” 何秘書僵在原地,霍震燁關上車門,開車離開,走到半路又覺得“掃地出門”這場戲做得不夠足。 他停車買個皮箱子,拎著箱子回到白家小樓。 白準在天井里澆花,看見他愁眉苦臉走進來,還拎著個箱子:“怎么?” “我被趕出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霍:你養(yǎng)我? 白:也行。 第90章 見家長 懷愫/文 白準挑眉掃視, 霍震燁把箱子一放,走到白準身邊:“我以后就住你這兒了, 你可不能趕我出去。” 白準一手撐頭, 冷眼輕抬,示意他往后看。 霍震燁扭頭就見兩個紙人把他現(xiàn)買的那只箱子打開了,空的, 兩個紙人把這空箱子拋過來拋過去。 “是啊,連東西都沒讓我收拾,扔給我一個空箱子,就把我趕出來?!被粽馃罾^續(xù)睜眼說瞎話。 白準才懶得理他,竹條一戳:“滾蛋?!?/br> 霍震燁長嘆一聲, 他垂頭喪氣,拎著箱子, 像模像樣的要“滾蛋”, 一步一挪走到門邊,聽見白準干巴巴說:“我要吃黃魚餛飩。” 頗不甘心,但到底有哄他的意思。 霍震燁低頭飛快笑了一下,抬起頭時又一本正經(jīng):“我這就去買。” 馬不停蹄給白七爺買雪菜黃魚大餛飩去了, 白準看了眼被踢到門邊的皮箱子,轉身回天井, 拎起花壺繼續(xù)澆花。 阿秀眼巴巴看著, 她歪歪腦袋,這花都澆過了呀,一下午都澆了三遍了。 等白準再澆一遍, 盆里的土都泡成泥水了。 何秘書沒攔住霍震燁,回屋跟霍朝宗認錯:“是我沒能攔住七少爺?!?/br> 霍朝宗搖搖頭,他連煙都不抽了,飯也沒心思吃,回到書房靠在沙發(fā)上:“不關你的事?!?/br> “大少爺總不能一點都不吃,要不要讓劉媽做碗面。”何秘書還想多說幾句,又住了口。 連七少爺都能一眼看出他心里究竟想什么,大少爺會不會也是知道的,所以才勸他早早娶個妻子。 霍朝宗習慣了何秘書在這些事情上cao心,他還是搖頭:“吃不下啊。” 他不光為弟弟cao心,更多的是為時局cao心,日本人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而美英的態(tài)度又很曖昧,上頭想借虎趕狼,怎么可能 。 何秘書默默絞了一塊冷毛巾來,遞給霍朝宗,霍朝宗睜睜眼,沒接過去,平時何秘書都是直接替他放在額上的。 今天沒有,他反而覺得奇怪了。 何秘書只好替他把毛巾搭在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