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jié)
白紙黑字占據(jù)整個版面,上面只有一行字。 南郊厲鬼壇斗紙。 黑衣女將報紙帶回去給白陽,白陽一看就笑,剛扯動臉皮,“噗”一聲輕響,他臉上的皮破了。 黑衣女低下頭去,不看主人狼狽的模樣。 白陽已經(jīng)不能出門,他身上的白斑越來越多,就算戴著帽子,裹住圍巾,也能遮掩不住,就像得了皮膚病。 他一把扔掉報紙,剛要發(fā)怒,又抑制住了。 “去,給我找個活人來?!?/br> 黑衣女躬身點頭,她面如表情的退出房間,輕車熟路的跑到長三堂子,她沒進那些院墻,找了一處暗巷站著。 長三堂子是高等娼院,還有二等三等的,站在巷子里的,幾乎都是年老色衰,被趕出來的。 沒有別的本事,只好賣得賤些,這里的男人往來最多,也最容易受引誘。 不到片刻就有人上前問價,黑衣女從紗帽下抬頭看著那個男人,上下打量他,胖得流油,胖子的皮膚才更柔軟更有油脂。 她將這男人帶回去。 男人跟著她走了幾步,就迷失神智,走到屋中,自己爬上桌子,躺在剃刀邊。 他腦中的自己正在快活,嘿嘿直笑,嘴角淌著口水。 白陽一看就怒:“不中用的東西!”這胖子長得像蒸豬頭,怎么配把皮披在他的骨頭上! 他早將白琪的骨當(dāng)作是自己的,十分挑剔人皮的來源。 黑衣女低下頭,“胖子的皮好剝?!?/br> 白陽克制住怒火,確實也沒法挑選,胖一些也好,多裁下來的皮,還能打打補丁。 他一刀下去,那胖子疼醒過來,手腳在桌上撲騰:“你是誰!你要干什么?” 刀縫極細,這么一刀也只沁出些血珠來,胖子并不感覺有多疼,他掄起胳膊要打白陽,一拳只揮落了白陽的帽子。 露出他遮在陰影中的,滿是白斑的臉。 白陽臉皮扯動,皮又破一塊,胖子瞪大了眼,就見人皮中露出人骨骷髏。 “別動?!?/br> 胖子又驚又懼,暈了過去,褲里氤出一灘黃水。 白陽一手掩住口鼻,剝下整張皮,把人皮晾起來備用,走到鏡子前,就用剛才的剝皮刀,剖開了自己的肚子。 人骨從皮中鉆出來。 一副骨頭架子站在那里,在心口處一團綠色火焰,像心臟一樣緩緩跳動。 白骨手指鋪開人皮,捻起畫筆,在人皮上描描畫畫,眼睛眉毛全改成白陽的模樣。 接著黑衣女兩手拎起那張畫好的人皮,像件衣服那樣,套在骨架上。 白陽重新走到鏡前,他雖不滿意,但總比破洞的要強。 他給自己穿上長衫,仔細疊起袖口,扣上扣子,吩咐黑衣女:“把那口紅棺抬到南郊?!?/br> 黑衣女倏然抬頭,又低垂眼瞼,“是,主人。” 第118章 紅棺 懷愫/文 白陽身上這張新皮是倉促間剝下, 他雖“穿”在骨上,還不適應(yīng), 手足動起來有些僵硬。 他從鏡中瞥了黑衣女一眼, 倨傲道:“放心吧,答應(yīng)你的我沒忘,會如你愿的?!?/br> 黑衣女依舊沉默, 但她對白陽深深鞠躬行禮,“多謝主人”,說完退出屋子,繞過窄廊,推開自己的屋門。 屋內(nèi)纖塵不染, 床桌柜子都收拾得整整齊齊,床帳上繡著紫藤葡萄, 鏡臺前的花瓶中還插著幾朵紅黃小花。 這些花原來開在墻角, 被她摘來擺在屋里。 床下躺著一具紅棺,黑衣女掀下紗帽,從床底把棺材拖了出來。 她沒有立即打開棺蓋,反而站到鏡子前, 脫掉了黑色長袍,換上一件白底碎花的紙旗袍。 這才轉(zhuǎn)身打開棺蓋, 半跪在地上, 凝望棺底,輕輕一笑。 棺中擺放的根本不能算人,像是一團燒黑了的焦土, 在棺中拼出人形。 女人探頭入棺,嘴唇虛空吻上她的愛人,她對白陽唯命是從,當(dāng)倀鬼當(dāng)了這么久,終于就要等到這一天了。 白準坐在燈前細磨竹骨,將竹骨磨尖作劍。 霍震燁長腿一搭,斜倚在門邊,碎發(fā)散在額間,燈照著他半邊身體,他望著白準笑問:“餓嗎?要吃什么?” 他都已經(jīng)在房里忙了一天了。 白準恍然抬頭,這才發(fā)現(xiàn)天已經(jīng)黑,屋里也不知何時開了燈。 他一點也不覺得餓,想了想說:“長壽面?!?/br> 白準是個極重口欲的人,他雖飯量不大,但他愛吃受享受,霍震燁已經(jīng)預(yù)備好了他要報一長串菜名,沒想到他要吃長壽面。 “就是我生辰的時候,你煮給我吃的那種。” 霍震燁笑了,一把掛面,兩根小青菜,加個荷包蛋,再淋上幾滴香油。 兩人經(jīng)歷的事太多,白準上次生日,他給白準煮面,都好像是很久遠的事情了。 “你真要吃這個?”霍震燁嘴上這么問,手已經(jīng)在卷袖管,“也行,還有劉媽送來的雞湯,我給你煮碗雞湯面。” 白準斜他一眼,他嘿嘿笑著轉(zhuǎn)到廚房去,點爐子燒水,煮面煎蛋,整套動作行云流水。 霍震燁頗有些得意,嘴巴那么刁的白準都被他養(yǎng)活好了,誰能想到這才短短半年,他做飯的手藝會長進這么多。 端著面碗回到房中,一邊看白準吃面,一邊問他:“你有沒有想過離開上海?” 白準挑起一根細面,今天這碗,他記得加鹽了,味道調(diào)得正好。 “怎么?” “我大哥想把妻女送到香港去。”時局越來越亂了,日本人越加驕橫,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上海灘昨日還燈紅酒綠,歌舞升平。 這才過了幾天,霞飛路上的房子都空出來許多,大多去了香港。 霍朝宗的處境要更危險,他身邊埋伏著各方眼線,現(xiàn)在唯一能信任的,就只有霍震燁了。 送妻女去香港,對外只說是去香港度假的,上海的冬天濕冷,香港氣候適宜,是有許多人去度假療養(yǎng)。 有霍震燁跟著去,買宅子通關(guān)系走人情,霍朝宗也更放心。 “我托洪四海買幢房子,就在半山上,陽臺上就能看見海,那邊天氣暖和,對你的身體也更好?!?/br> “阿生的戲班子已經(jīng)在九龍登過臺了,到時候咱們還能去給阿生捧場。”阿生的戲班還是靠著洪四海上下走動,才能占住一席之地。 八門分崩離析,但幾門之間能幫忙的依舊相互照應(yīng),阿生還讓洪四海寫信寄來,告訴霍震燁,他們一切都好。 霍震燁也出了一筆錢,是給戲班子安身用的,就算是戲班的股東,連星光電影公司也要去香港開個分公司,到了那里他也能讓白準像現(xiàn)在這樣生活。 他為白準,想得很長遠。 白準看他說得興起,一字也未答,低頭喝了兩口面湯。 霍震燁問:“怎么?你不愿意?” 白準放下竹筷,用綢帕按一按嘴角:“香港沒有城隍廟。” 本地城隍供奉正神,已然安立五百余年,離開此處,再換一地,七門無事可作,命香也就不會再長了。 霍震燁怔住:“那……那要是建一個呢?” 白準只看著他,并未說話,初建新廟又怎么比得上百年古剎。 “那等事情了結(jié),我就送大嫂去香港,安排好她們,再回來陪你?!被粽馃钛劭窗诇蕪埧冢r抬手制止他,“你別說話?!?/br> 沒想到白準這回竟真的住了嘴,筷子挑起最后幾根面,慢慢吃完,把湯碗一放,又回屋中做扎紙人去了。 霍震燁難得有此待遇,一時懵住,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讓白準聽話的。 扭頭見紙扎張飛站在桌邊,霍震燁問紙張飛說:“我剛才怎么辦到的?” 得記住了,下回就得這么管他。 紙扎的張飛一張黝黑臉龐,只有眼輪是白的,它理所當(dāng)然的搖搖頭,它一個紙人,怎能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香港七幾年才有城隍廟 第119章 城隍令(捉) 懷愫/文 三門斗彩, 比的是戲法變化,能讓觀者屏聲斂息如癡如醉, 又看不破戲法玄機的就是勝者。 七門斗紙, 要斗什么?霍震燁還真不知道。 “七門斗過紙嗎?”他問白準。 白準拎起紫砂壺嘬了口奶茶,今天特意讓他用濃茶,只加一點牛奶, 奶味雖然淡了,但風(fēng)味更甚。 “沒有。”七門連傳人都少,代代門主又都早亡,能太平活命傳承就不容易,還斗什么紙。 “那你從來沒斗過紙?” “沒有?!卑诇视粥ㄒ豢? “明天你用大紅袍試試?!睅r骨花香,用來煮奶茶說不定滋味更好。 …… 霍震燁深吸口氣, 他都沒斗過紙, 還約架約得這么自然? 白準掃他一眼,見他神色擔(dān)憂,唇角微挑:“我比他強?!?/br> 真要比不過個邪物,他這七門主也不用當(dā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