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_分節(jié)閱讀_9
他摸摸鼻子,真真不知道這小公子怎么一會兒一個模樣。 臨清對著一盆衣物生悶氣。 井水刺骨也全然不顧了,就把那內(nèi)衫當(dāng)做榆木腦殼,掐、擰、搓、摔,好不憤然。 就是鐵做的心,也被他戳得要裂了。 前一刻說什么“我為夫你為妻”,后一刻又迫不及待與他撇清關(guān)系,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沒心的人,真不知那些小妾說的“銀鞍白馬入酒肆,總叫胡姬最相思”的少年郎究竟是否對錯了人。 這哪里是最惹紅袖相顧的翩翩公子,分明就是個氣煞人也的榆木呆子! 呆子! 洗完衣物,臨清撒氣也撒得累了,晾好兩人的衣服,臨清擦干凈手,一轉(zhuǎn)身,那呆子縮在門腳,可憐巴巴地看著他。 “臨清,我餓了?!?/br> 吃吃吃!除了吃你還會什么! 別說你還會睡! 臨清憤憤瞪他一眼,扭過身子去了廚房。 沈絮不放心地跟過來,心里還對早上的夾生飯心有余悸,叮囑道:“煮面吃罷?!?/br> 臨清淘米淘到一半,把鍋一摔,“餓死你算了!” 沈絮忙道:“小心小心,別把米灑了?!?/br> 臨清氣得眼眶通紅,甩手進了臥房。 他不懂,自己怎么就喜歡上這么個缺心眼的家伙,一腔心意無從說起便也罷了,倒還真把自己當(dāng)個下人使喚。 臨清抿著嘴,眼淚落一滴,立馬擦掉,再落,再擦,跟誰賭氣般仰著頭,臉上倒是藏不住的委屈。 沈絮踟躕地走進來,囁嚅道:“你生氣了?” 臨清不看他,心道這不廢話。 沈絮又往前挪了幾步,“還氣么?” 你當(dāng)你走幾步的功夫我就消火了? “我,我做了點東西,來吃罷?!?/br> 臨清不動。 沈絮不知道該怎么辦了,他沒哄過男人,又捉摸不透臨清的心思,只能跟個木墩子似的杵在那,眨巴著眼睛望著他。 “面要涼了……”沈絮小聲提醒。 那人還是不說話。 “你洗衣服凍了手,我給你涂點豬油罷……” 猝不及防,小公子捂著臉就哭了起來。 這雙手本該撫琴譜曲,絲竹繞梁,仿佛都是前塵往事,胸中酸楚不言自明,不明白自己緣何要這般作踐此身。 沈絮慌了,疾步上前,“你,你怎哭了?男兒有淚不輕彈,男兒膝下有黃金,男兒志在四方,男兒——” 已然語無倫次。 臨清將他狠狠一推,憤怨地瞪著他。 沈絮自知理虧,低聲道:“對不起……我道歉了,你別哭了可好?” 臨清臉上依然淌著淚水。 那一刻,沈絮覺得自己魔怔了,小公子濡濕的雙睫如帶露新葉,一下一下自他心頭拂過。沈絮心中一動,上前將人攬入懷中。 他拍著臨清的背,輕聲道:“不哭,不哭。你看,我家都沒了,也沒哭,你若委屈,丟下我便是。只是別哭,你一哭,我真一點法子也無?!?/br> 仿若哄著幼兒,語氣輕柔,溫聲入耳,猶如春風(fēng)拂人。 臨清怔了。 是委屈。 可又怎丟得下你這個呆子。 你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這樣說,故意抱著我,好叫我狠不下心。 僵在空中的手緩緩收攏,輕輕地抓住那人的衣角。臨清閉上雙眼,撞了一下那人的肩膀,而后靜靜靠著,再無言語。 作者有話要說: 也還心疼臨清唄…… ☆、第五章 沈絮嘗了一口自己煮的面,臉頓時擰成麻花,這才知道早上的夾生飯有多美味。 臨清料到他做的東西不會可口,卻沒料到竟會難吃到這種地步,他簡直是懷著赴死的心情吃完那碗已經(jīng)糊成一團的“面”,吃完臉色都變了。 沈絮尷尬道:“嘿嘿,是不是很難吃?” 何止是很難吃,簡直就是極其特別非常以及令人發(fā)指的難吃! 吃過飯,兩人并肩坐在堂中,烤著一爐炭火,均是一臉癡呆相。 沈絮想的是,好困啊,吃完飯就該睡個午覺。 臨清想的是,這都第三日了,還沒找到謀生的活計,真真愁死個人。 連日陰云,北風(fēng)呼嘯,那木門被吹得嘎吱作響,屋內(nèi)二人沉默無言,好不冷清。 有小孩蹦跳著從門前小路經(jīng)過,一路喊著:“哦,吃元宵咯!” 沈絮喃喃道:“啊,上元節(jié)了么?” 要說他堂兄沈丹墀也真是會選日子,除夕夜甩下新婚妻子,策馬追心上人而去。于是沈府開年頭一遭事便是被圣上抄了家,沈絮連壓歲錢還沒發(fā)出去,就一股腦被趕了出來。 這份新年大禮還著實讓人哭笑不得。 如不是小孩提及,他還真不記得明日便是上元花燈時。 依稀記得去年此時,他尚錦帽貂裘與一幫公子哥結(jié)伴同游,跨過拱橋,便至集市。摩肩擦踵的路人,行于火樹銀花之間,蛾兒雪柳,香鬢盈盈,花燈掛了幾里路,連成一脈,好似銀河雪路。小攤小鋪,吆喝喧天,間或有雜耍,里外圍了一個周天,鼓掌聲喝彩聲,全應(yīng)了這日的喜慶氛圍。 沈絮不由唏噓一聲,只覺恍如隔世。 臨清睨他一眼,轉(zhuǎn)頭望了自己的指尖。 猶記得去年上元,這人游蕩回來,帶了許多小玩意,家眷各分了一個,歡喜地叫著相公,好不熱鬧。 卻獨獨忘了一個他。 他在院里彈了一夜的琴,聽得小妾雪凝向碧籮炫耀自己得的花燈,又聽得碧籮向雪凝得瑟自己得的胭脂,眼眸低垂,罷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