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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_分節(jié)閱讀_2

    他一字不提為何穆長亭有意遮掩,只在醫(yī)師長老處治了腳,卻不治手的事。

    穆長亭面不改色,恭謹(jǐn)?shù)溃骸笆?,多謝掌門仙尊。”

    付息烽深深看了一眼始終低著腦袋的少年,淡淡“嗯”了一聲,轉(zhuǎn)身走了。

    穆長亭一下癱軟在床上,跟付息烽說話真是累!虧得他不是什么臥底細(xì)作,否則怎么被付息烽玩死的都不知道,腹黑啊腹黑!

    “魂附”雖由來已久,但正統(tǒng)的仙家道派是看不上的。

    本來嘛,人死魂消,天道使然,唯有勘不破的凡夫俗子才會放不下執(zhí)念,變?yōu)閰柟砀缴砩俗魉?。他堂堂清心派一代掌門,要是被人知道了他不僅“魂附”,還是被迫“魂附”,于清心派的門面是大大的有損!更別說,他這師弟平生最恨歪門邪道,穆長亭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跟他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的。

    穆長亭搖頭苦笑一聲,還是洗洗睡吧,想那么多作甚。

    想清楚了,穆長亭起身掬了一捧清水洗臉,水還是溫?zé)岬?,甚是舒服?/br>
    取了干凈的棉布擦干臉上的水珠,穆長亭的動作卻漸漸慢了下來。

    水盆里清晰倒影著少年漂亮的臉蛋兒,眉如遠(yuǎn)黛,雙眸含水,處處透著精致,不難想象再過幾年會長成什么模樣。穆長亭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這還是穆長亭頭一次仔細(xì)端量這個倒霉孩子長什么模樣,嚯!長得不錯嘛!

    可是這雙眼睛,怎么看起來有些熟悉……

    穆長亭對著水面揚起一個笑臉,少年漂亮的眼睛微微彎起,像月牙兒一樣。

    “……”穆長亭笑容僵硬,熟悉?當(dāng)然熟悉!

    這張臉跟年少時的他像足了五六分,尤其是這雙眼睛,笑起來簡直一模一樣!

    只是穆長亭沒他長得這般女氣,他的輪廓更硬朗一些。

    要說他“魂附”是一場意外,鬼都不信!

    寒室在首陽宮最北邊,是歷代先祖?zhèn)冮]關(guān)修煉的地方。

    叫做寒室,其實就是一座由千年寒冰雕刻而成的冰窟,在里面練功日進(jìn)千里。付息烽能把顧子瀾叫到這里療傷,可見對他的寵愛有多深。

    穆長亭跟著首陽宮弟子走到寒室洞外,行了一禮,謙遜道:“多謝師兄引路?!?/br>
    許是他經(jīng)常出入首陽宮,那名弟子從頭到尾波瀾不驚,聞言只是點了點頭,道:“掌門仙尊已在里面久候多時了,快進(jìn)去罷?!?/br>
    穆長亭熟門熟路地摸進(jìn)去,寒室里頭卻空無一人。

    因為修為低下,穆長亭此刻在冰窟里待得瑟瑟發(fā)抖,呵了口氣搓手,他試探般的高聲喊道:“掌門仙尊?弟子到了?!?/br>
    “……”無人應(yīng)答。

    寒室中央擺著一個巨大的冰棺,穆長亭好奇得要死。

    他走過去推開棺蓋,踮起腳往冰棺里頭看去,只見冰棺里放著一把劍,通身瑩白,劍穗上的白金琉璃珠更是流光溢彩。

    穆長亭眼前一亮,我的長生劍!

    棺底吃位很深,他伸長了手去夠,怎知手剛碰到劍身,長生劍忽然錚錚鳴動,似是察覺到主人的氣息。

    不遠(yuǎn)處有腳步聲傳來,穆長亭心頭一跳,連忙示意它禁聲:“噓!”

    長生劍倒是聽話,一下安靜下來。

    付息烽進(jìn)來之時,少年正摸著冰棺,沖他笑:“掌門仙尊,這里怎會有個冰棺?”

    付息烽看著他的笑容怔忪了一下,隨即走過來將藥膏遞給他,說道:“這是前代掌門的冰棺,怎么?下了一趟山,連下山的緣由都忘了?”

    穆長亭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說:“確實是被那怪物嚇到了,好多事情其實……其實都不大記得清了……”

    付息烽細(xì)細(xì)瞧他表情,片刻后,頷首道:“嗯,我料想也是如此。”

    “……”他這么說,穆長亭倒有些摸不準(zhǔn)他的想法了,這是相信了?

    付息烽一面指揮穆長亭將手放置在千年寒冰上,一面又說道:“前代掌門的尸身一直扣押在魔族深地,前幾日我使了些法子,終于奪回來。不料,突生變數(shù),前代掌門的冰棺放到寒室不足一日,尸身就不翼而飛。”

    付息烽看了他一眼,緩緩道:“有弟子看見前代掌門在后山活動,只是目光呆滯,不似生人。我循著足跡追過去,人卻不見了。這才派你們一同下山搜尋,可記起來了?”

    穆長亭手一抖,付息烽說得隱晦,可這分明就在說他詐尸了嘛!

    怪不得冰棺中無尸體,只有長生劍。

    穆長亭從寒室中出來,臉色沉沉,眉頭皺得能夾蚊子了。

    他快步走回清和宮,剛好碰上要出門的明櫟,穆長亭向他要了一把新的佩劍,又仗著他好說話,厚著臉皮搜刮了一些符啊追蹤磷沙啊之類的零碎玩意兒。

    明櫟拉著他不放,擔(dān)憂地問道:“師弟,你要去何處?”

    穆長亭長嘆一聲,哄道:“我哪兒也不去,找你拿些東西傍身罷了?!?/br>
    明櫟顯然不信,亦步亦趨地跟著他。

    穆長亭無奈道:“好,我說實話,我奉了掌門仙尊之命,去找前代掌門的尸身?!?/br>
    明櫟搖頭,抿緊嘴唇:“不對,師叔不會派你獨自一人下山,你可有奉令?”

    穆長亭忍不住敲了下他腦袋,笑道:“木魚腦袋!有也不給你看!”

    明櫟怔怔摸著額頭,為何方才那一瞬竟覺得師弟的神情俏似師尊……

    趁著明櫟發(fā)呆的當(dāng)口,穆長亭連忙跑遠(yuǎn)了。

    御劍飛至遇險的那片森林,穆長亭取出裝著追蹤磷沙的錦袋放在掌心,念道:“生有所蹤,死有追魂,去!”金色的細(xì)沙從錦袋中抽出,猶如閃爍繁星匯成的金溪之水朝黑暗的森林深處流去。

    穆長亭收好空了的錦袋,跟著追蹤磷沙往里走。

    使用追蹤磷沙需與被追蹤之人有深刻羈絆方可生效,這羈絆或血緣或魂魄或情緣,受使用條件限制,此前明櫟找他,追蹤磷沙就派不上用場。

    穆長亭也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tài)取出來用,竟沒想到居然能奏效。

    心情一時變得有些復(fù)雜,看來顧子瀾被他魂附,當(dāng)真不是一個巧合。

    追蹤磷沙行至溪水邊,忽然與另一道金光相撞,兀的消散。

    穆長亭抽出長劍,直指前方,喝道:“是何人在那里?出來!”

    那人白皙修長的手指挑開遮擋的樹枝,微微彎腰從黑暗中走出來。

    他面色有些蒼白,青發(fā)如瀑,一身火焰般的紅衣錦袍襯得他的眉目分外冷艷,淺色金瞳淡淡一瞥,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傲氣。

    穆長亭忍不住后退一步,就連舉劍的手都有些不穩(wěn)。

    “清心派的弟子,你用追蹤磷沙追蹤誰?”

    邢玉笙的聲音跟他的人一樣,冷冷的,淡淡的,低沉嗓音吐露出的一字一句如玉珠落盤,清澈冷然,好聽固然是好聽,可被他強大的氣場所震懾,多半的人都沒有心思去細(xì)細(xì)辨別他的聲音有多好聽。

    穆長亭正不知該如何答話,小溪對面的山上,忽然傳來“沙沙”的聲音。

    穆長亭剛抬頭,就見邢玉笙的身影如鬼魅一般朝聲音傳來之處掠去。

    縱然不是很想面對他,穆長亭還是不得不跟上去瞧個究竟。

    追蹤磷沙跟到這里就與邢玉笙的追蹤磷沙相撞,那就證明,他的尸身就在不遠(yuǎn)處了??磥硇嫌耋弦彩莵碚摇八钡摹?/br>
    好不容易爬上山丘,眼前的場景卻讓穆長亭呆了一呆。

    詐尸的“穆長亭”雙手并用,在刨一個墳地,他的臉上毫無表情,就連眼神也空洞無光,就如一個牽線木偶被人cao控著。

    邢玉笙負(fù)手站在一旁,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刨墳。

    穆長亭看不下去了,正要伸手去抓他,手腕一痛。

    邢玉笙冰涼的手指看似沒怎么用力,卻牢牢地抓住了他,冷冷道:“你要做什么?”

    穆長亭不耐地轉(zhuǎn)頭看他,笑道:“魔尊見諒,帶前代掌門回清心派是我職責(zé)所在。”

    邢玉笙直到此刻才正眼看了他,素來面無表情的臉在看清他的容貌時竟也起了波動,手指不自覺收緊,穆長亭吃痛,抿唇忍耐著。

    邢玉笙問:“你是何人?”

    穆長亭痛得發(fā)抖:“清心派弟子,顧子瀾!”

    僵持片刻,邢玉笙默然松開他,緩緩走過去抓還在專注刨墳的“穆長亭”。

    他的表情幾乎算得上溫柔,只見他十分細(xì)致地幫“穆長亭”拂去手上沾染的泥土,那模樣不似對待大師兄的態(tài)度,倒像是對待相濡以沫的情人。

    只聽他淡淡道:“回去告訴付息烽,人是我的,若他再來打擾我們,別怪本座不顧曾經(jīng)的同門之誼?!?/br>
    人是我的……

    是我的……

    穆長亭腦袋里嗡嗡作響,什么時候他跟邢玉笙的關(guān)系變成這樣了?!

    在穆長亭的記憶當(dāng)中,他與這個三師弟的關(guān)系向來算不得好,一直都是他剃頭擔(dān)子一頭熱,邢玉笙對誰都冷冷淡淡,性子又十分孤僻,跟誰都玩不到一塊兒。

    及至邢玉笙墮仙成魔,他執(zhí)掌清心派,兩人見面,通常說不到幾句話就要開打。

    在很長一段時間里,穆長亭甚至是恨他的……

    第3章 冰山臉

    二十三年前。

    穆長亭拜入清心派已有半個年頭,彼時他剛過完十六歲的生辰。

    清心派派大人多,初入派的弟子通常會被分派到神樂宮或朧月宮跟著教習(xí)師長學(xué)習(xí)門派基礎(chǔ)的心法劍招。學(xué)成之后,通過一年一度的仙法試煉賽,再行正式拜師。

    教習(xí)師長雖在清心派地位不高,連十二宮議事都不得參與,但由于很多弟子初入門派便由他們教導(dǎo),算是第一任師父,故也頗受尊崇。

    神樂宮有三位教習(xí)師長,負(fù)責(zé)教導(dǎo)他的這一位,姓林,單字一個“見”。

    背地里,他們都叫他“林賤人”。

    也不怪他們不尊師重道,實是這位教習(xí)師長一點兒也沒有師長的樣子。

    拜入他門下的弟子顯少能學(xué)到什么有用的東西,日常除了要干砍柴燒水的粗活,還要替他老人家倒夜壺,打掃房間,鞍前馬后地伺候著。長得漂亮點的女弟子,那就慘了,時常還要深更半夜被他叫到房里“單獨指導(dǎo)”。

    穆長亭叼著根狗尾巴草,吊兒郎當(dāng)?shù)靥稍谖蓓敃裉枴?/br>
    清風(fēng)微拂,春光正好,穆長亭哼著一曲不成調(diào)的歌兒,愜意得像只饜足的貓。

    忽然,他鼻翼煽動,狠狠吸了口氣,烤雞的香味饞得他快流口水了!

    他睜開眼,一把抓住眼前晃動的手腕,嗷嗚一口咬住了最好吃的雞腿rou。

    付息烽嫌棄地把雞腿扔給他,搖頭嘆道:“坐沒坐相,吃沒吃相!”

    穆長亭翻身坐起,沖他揚起笑臉:“有咱們付大哥罩著,誰管得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