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_分節(jié)閱讀_9
邢玉笙拗不過他,掌心翻出火苗,穆長亭撈起他的褲腳一看,忍不住苦笑:“看來她真的氣得不輕,這一下極狠,你看你半個腿都黑得不能看了。” 穆長亭苦惱道:“那你……還能走嘛?” 邢玉笙咬牙道:“能。” 陰氣灼燒可不是開玩笑的,重則被陰氣侵蝕,七竅流血而死,輕則就如穆長亭一般,幾乎是每時每刻都感覺到自己脖子上的皮膚越來越疼,且是火辣辣的疼,像放在火架上烤一般。 將心比心,邢玉笙有多痛,穆長亭大約能想象到。 以邢玉笙別扭冷淡的性格,也別指望他直呼他哪里痛得受不了,現(xiàn)下就算他走不了路他也會硬撐著走下去。穆長亭在心里嘆了一口氣,轉(zhuǎn)了個身,蹲下道:“上來,我背你走?!?/br> 邢玉笙抿唇不語,穆長亭才懶得讓他耗下去,手臂一撈,直接將他背到自己身上。 邢玉笙看起來瘦瘦高高的,其實還是挺重的,穆長亭被他壓得晃了兩三步才穩(wěn)住。 邢玉笙原來還掙扎著想下地,被穆長亭笑著說了一句:“你是姑娘家嗎?背你一下難道就要以身相許了?” 邢玉笙聽了,忽然就不動了,甚至緊了緊握在他肩頭的手。 穆長亭背著他,只是先頭幾步走得不太穩(wěn),后來習慣了背上的重量后,他運足一口氣,之后已是健步如飛。 要走到掉下來的洞口,前面卻影影綽綽卻似站著一個人。 穆長亭嚇得一顆心快要崩到嗓子眼,連忙輕聲呼道:“快看看,前面那個是什么東西?我怎么瞧著像是那個女人……” 邢玉笙聲音猛地冷下來:“是她?!?/br> 穆長亭戒備地停下來,不再靠近,女人陰柔的聲音卻兀自回蕩在長廊里:“過來呀!我可在這里等了你們好久了!” 邢玉笙跳下來,一手扶在墻壁穩(wěn)住身體,一手按在劍身上。 妖魅面露痛苦,被砍斷的手此刻又重新生長出來,只聽她恨聲道:“為什么!為什么人人都要欺我!騙我!我到底哪里對不住你們!” 她猛地閃身到兩人身前,身影快似閃電,他們想要揮劍格擋已是來不及,妖魅的雙手一探,瞬間插入兩人的胸膛,直取心臟而去! 穆長亭幾乎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臟被她捏在掌心,痛苦霎時涌遍全身! 就在穆長亭以為今日自己就要交代在這兒的時候,妖魅的手卻忽然停止了動作,穆長亭睜眼瞧去,只見她的雙眼猛地瞪大,一臉不可置信地往下看去。 只見她的身體被千萬條看不清的白色銀絲刺破,整個身體被金光籠罩,似乎被燒灼得受不了,就連表情都扭曲了。 ……那是沈宜的拂塵! 穆長亭心下大大松了一口氣,兩個教習師長趕來將他們兩個從妖魅手中救走。 姜遠勤匆匆安排弟子照顧他們,就去為沈宜掠陣了。 從乾坤千機袋中翻出一個八卦黃銅鏡高高舉起,他們與沈宜拼成一個三角之勢。 八卦黃銅鏡能夠?qū)㈧`力聚集得更為集中,妖魅痛得跪下去,五臟六腑被灼燒的痛苦讓她受不了的劇烈掙扎。 她多年吸食凡人精氣,將自身陰氣養(yǎng)得異常強大,本就不好對付。 饒是沈宜扛了一陣,臉上也滴下汗來,只見他表情肅然,低聲喝道:“還不動手!” 范家少爺從弟子中走出來,手中竟然拎著一個用朱砂寫滿咒語的長劍。 這個一直懦弱退縮的書生,此刻卻像披荊斬棘而來的勇士,終于走到了他心愛的姑娘面前,他溫柔地伸手輕輕撫摸她的面頰,溫聲低語:“順娘,這么多年是我對不住你,辜負了你。我一直知道你恨我,沒關(guān)系,我愿意用生生世世還債。” 他輕輕伸手抱住她,仿佛這樣就能減輕些許痛苦。 長劍毫無征兆地從背后猛地貫穿妖魅的腹部,再徑直刺穿了他的身體! 姜遠勤愣了愣,想去拉他已是來不及…… 范家少爺呼吸一頓,嘴角緩緩流下一絲血液,疼痛讓他懷中的女人瘋狂掙扎起來,他卻用盡了畢生的力氣牢牢抱住她,柔聲道:“很快,很快,就不疼了,乖。” “還記得我們在桃花樹下私定終身嗎?” “桃花紛揚,那年你就站在桃樹下,紅著臉笑著對我說,桃花真好看。我心里想的卻是,希望能歲歲年年陪你看盡天下桃花。我還要在我們院子中央種下桃樹,等我們有兒有女了,我就告訴他們,你們娘親最喜歡的花是桃花……” 妖魅忽然閉上眼睛,淚如雨下:“院子里的桃樹早就枯萎了吧?” 范家少爺怔了怔,淺淺笑起來:“你沒發(fā)現(xiàn)么?我重新種了一棵啊,來年,來年一定會抽枝發(fā)芽,茁壯成大的……” 妖魅頓了頓,咬牙道:“我恨你!” 范家少爺閉上眼睛,像是要沉入睡眠中一樣:“嗯,我知道?!?/br> 妖魅放聲大哭:“我恨你啊,我恨你!永遠不會原諒你!” 范家少爺?shù)穆曇魸u漸變小:“永遠……恨我吧……” 桃花樹下,年少的女子回頭,甜甜一笑:“范郎,我要最上面那一朵!” 妖魅嘴角溫柔的翹起,低聲呢喃:“范郎……我聞到……桃花的香味了……” 手脫力一般緩緩垂下,他們緊緊依偎在一起,恍如當年深情相依。 穆長亭醒來的時候,暮靄沉沉,余暉燒紅了層層流云。 微風從半開的窗戶輕輕飄進來,一切安詳靜謐得仿佛從未經(jīng)過任何腥風血雨。 付息烽推門進來,就看見穆長亭躺在床上,望著天花頂發(fā)呆。他手上的托盤上,擺放著一碗白粥,一碟清炒的苦瓜。 將吃的放在桌上,他施施然走過去,伸手在穆長亭眼前一揮:“在鬼門關(guān)走了一遭,被嚇傻了?” 穆長亭稍稍回神,嘆道:“我只是在想,范少夫人對她丈夫到底是愛是恨呢?若真的恨他,為何死在他懷中的時候,她的表情那么溫柔……還是愛恨皆有吧?!?/br> 付息烽坐在桌邊,招呼他過去吃飯,取笑道:“你想這么多作甚?反正你這輩子是沒機會明白了。” 穆長亭奇道:“為何?” 付息烽哼了一聲:“悟性太低?!?/br> 穆長亭被他一打岔,滿腔愁緒提不上來,反而一掃而空。 穆長亭爬起來一邊穿鞋,一邊對他笑道:“行行行,你悟性高,你悟性高得每回有小姑娘偷偷愛慕你,你都對人家橫眉冷眼的。” 付息烽道:“你懂什么。” 穆長亭走到桌邊坐下,從善如流地投降道:“我不懂,反正‘付大哥’都是對的,小弟我甘拜下風。”他偏頭想了想,又笑起來,眉眼彎得似月牙兒,表情帶著對未來溫柔的期盼,“哎,不過要是日后我也遇上志同道合的道侶,我定會待她很好很好,她要天上的星星?摘星星!要天上的月亮?摘月亮!” 付息烽擺放碗碟的手微微一頓,隨即冷冷一笑,把筷子粗魯?shù)厝剿掷?,道:“白日做夢,吃你的吧!?/br> 穆長亭嘿嘿笑著,埋頭苦干起來。 吃了兩口,他就抗議起來:“怎么沒有rou!負傷的人就這么個待遇么!” 付息烽低頭喝了一口茶,譏諷道:“你是rou蟲子轉(zhuǎn)世投胎的嗎?辟……” 穆長亭連忙喊停:“噯!你千萬別再跟我說辟谷的事兒,再說翻臉?!?/br> 付息烽:“……” 空了一天一夜的肚子終于被喂得飽飽的,穆長亭終于有心思湊到鏡子面前摸著脖頸察看。傷口都開始結(jié)痂了,陰氣已祛,顏色是正常的鮮紅。 穆長亭高興不少,忽然想起一人,問道:“邢玉笙沒事吧?他的腳可比我傷得重?!?/br> 付息烽皺了皺眉,道:“你少cao心了,姜師長在照顧他。”頓了頓,他又道,“對了,林見死了,死狀可怖,你知道嗎?” 穆長亭心頭一緊,因背對著付息烽,他無法看清他臉上細微的變化。 穆長亭知道付息烽謹慎精明,忍不住用笑聲掩飾緊張:“你快別提了,我想起來都要吐了,女人瘋起來真可怕,竟然生生隔了他一千多刀?!?/br> 付息烽沉吟道:“她為何這么恨林見?” 謊話說出第一句,穆長亭要往下編就簡單了:“哪里是恨他,不過是我說話激怒了她,她故意折磨林見,想要嚇我們?!?/br> 付息烽點了點頭,沒有再問,穆長亭就趕忙將話題扯開了。 他心里盤算著這事兒遲早要交代,死了一個教習師長可不是隨隨便便遮掩一下就能圓過去的。也不知道邢玉笙那傻子到底是怎么交代的,萬一我們口供對不上就糟糕了…… 穆長亭憂心忡忡,把所有謊話的細節(jié)都在腦內(nèi)完善了。 果然,到了晚上,沈宜知道他醒了,便喊他過去問話。 穆長亭在跟付息烽說的那些基礎上再補充了些,包括他們?nèi)绾胃櫳狭忠?,又如何在意外之中掉落暗道,后來又是如何誘哄妖魅說出她的故事拖延時間,只是說到林見被凌遲的時候,就將所有的黑水都潑到妖魅身上。 比如說,妖魅先是挾持了他們兩個,本來想先把穆長亭掐死,后來穆長亭出言激她,她斷定沈宜他們被困迷魂陣出不來,忽然就改變主意了,想要借著折磨林見,來讓他們兩個臣服于她。 穆長亭說完這些,眼睛不敢亂轉(zhuǎn),死死盯著地下,心里緊張得砰砰跳。 哪知沈宜聽罷,居然什么也問,就讓他回去了。 第12章 孤寂 回去的路上,穆長亭越想越不放心,向人打聽了邢玉笙的住處,腳步一轉(zhuǎn)就往他房間去了。若不是醒來之后,付息烽一直在他房內(nèi)待著不走,在面見沈宜之前,他還能尋著機會跟邢玉笙套套詞,哪至于像現(xiàn)下這般惶惶不安。 也許是因為兩人都受了傷,沈宜特意吩咐,讓其他弟子再委屈一下讓出一間房,讓他們能夠更好的養(yǎng)傷。穆長亭住的還是原來跟邢玉笙一起住的那間,而邢玉笙此刻則是搬到了姜遠勤隔壁的房間去了。 走到門前,恰好遇上姜遠勤關(guān)門退出,穆長亭緊走兩步,上前行了一禮,恭謹?shù)睾傲艘宦暯獛熼L。姜遠勤觀他氣色已好了不少,溫和地笑起來:“你身體恢復得挺快,不過還是要多注意休息。” 穆長亭笑道:“是,多謝師長關(guān)心?!?/br> 姜遠勤點了點頭,笑道:“你來看玉笙的吧?他比你傷得重些,又有些心神受損,昨夜一直高燒不退,這才剛醒來沒多久?!?/br> 穆長亭吃了一驚:“那他燒退了嗎?” 姜遠勤道:“放心吧,熱度已退,沒什么大礙,我正要去廚房找些吃的給他?!?/br> 穆長亭哪里見過這樣平易近人的師長,見他如此衣不解帶的照顧邢玉笙,眼圈下甚至有一圈青黑,心下對他好感大增,連忙說自己去。 可姜遠勤只是笑了笑,十分體恤他身子剛好,不愿他過分勞作。 穆長亭站在房門前,看著姜遠勤走遠的背影,忍不住微微一笑。 其實這世上還是好人多,像林見那樣的人渣畢竟是少數(shù)吧…… 邢玉笙一直沒有醒,自然是沒有機會被問話,穆長亭心里頓時松了一口氣,此刻倒是頗為慶幸邢玉笙這病來得及時。 穆長亭敲了敲門,等了半晌,見無人應聲,就推門進去了。 少年烏黑的青絲鋪落在玉枕,臉頰微紅,呼吸聲淺淺的,一副安然沉睡的模樣。他這樣乖乖躺著,倒是少了些許冷漠,多了些許柔和。 穆長亭坐在床邊饒有興致地看了一會兒,伸手想去摸邢玉笙光潔的額頭。 哪知手剛要觸摸上去,手腕猛地被人牢牢一抓,邢玉笙睜開眼睛,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穆長亭痛得臉都扭曲了,腹誹道,他的手指是鐵做的嗎!怎么這么愛抓人! 邢玉笙的眼神帶著點點迷茫,好似還沒反應過來眼前的人是誰。 直到穆長亭痛得呲牙咧嘴,他才一下清醒過來,趕忙將人放開,抿了抿唇,想要坐起來。 穆長亭扶了他一把,甚至體貼的幫他把滑落的被子拉上一些,似真似假地埋怨道:“我說,你睡個覺也這么謹慎?是怕我劫財啊還是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