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_分節(jié)閱讀_16
它一甩魚尾,尾巴砸在地上,啪地一聲,塵土飛揚。 怎料才剛有所動作,下半身忽然被人緊緊抱住,邢父幾乎使勁了全身的力氣,水鲅一時掙扎不開,冷笑道:“你以為這樣就能阻止我么?可笑至極!” 左手一翻,魔氣如同颶風一樣將跌倒在遠處的邢母卷了過來,五指狠狠扣在兩人腦袋上,源源不斷的精氣開始從掌心吸入體內,水鲅饜足得直瞇眼。 邢家夫婦痛得全身巨顫,然而至始至終都一聲不吭。 兩人的手摸索著緊握在一起,在這樣境地下,艱難的對視著。 正在這時,少年驚惶的聲音打破了寂靜:“爹!??!娘!??!” 邢玉笙遠遠跑來,兩個被揍得鼻青臉腫的壯漢在身后追著,看見眼前的情景,也嚇得不敢上前來,躲進人群里。 邢父與邢母的雙手扣得緊緊的,邢母微微一笑,水眸中淌下淚來,低喃道:“夫君,奈何橋上等我?!?/br> 邢父雙眼微紅:“好。” 兩人緩緩閉上眼,交握的雙手處熾熱的白光越來越亮,等水鲅察覺有異,想要去阻止時,已經晚了。 兩道白光破體而出,最終匯成一股,直直沖向朝他們跑來的邢玉笙處! 人未死,卻強迫生魂離體,那是比骨rou撕裂還要痛的離魂術! 意為以將死之魂,行未盡之事。 溫柔的白光將邢玉笙包圍,猶如父母親最后的擁抱,他在恍惚之間,聽到邢母在耳邊柔聲說:“笙兒,你要堅強,好好活下去……” 邢玉笙的身體以眼見的速度變成透明,直至突然消失在空氣中。 夜風從林間穿堂而過,冷月微弱的光芒似乎變得更為虛無縹緲。 邢玉笙怔怔落下淚來,他父母的尸體軟軟滑倒在水鲅身下,再沒有呼吸。 他哀痛得揚天大叫,然而這世間似乎只剩下他一個人,沒有人看得見他,沒有人聽得到他的聲音。他沖過去,想要抱住父母的尸身,然而雙手卻直接穿透尸身。 什么……都抓不住…… 邢家夫婦一死,水鲅再也不可能從他們身上吸取精氣,又眼見邢玉笙從自己面前消失,更是氣得發(fā)狂!頭一轉,幽綠的眼睛猶如跗骨之俎緊緊依附在村民身上,村民們戰(zhàn)戰(zhàn)兢兢,幾乎快要抱成一團。 這是一群失去護佑的“獵物”,它想著想著,緩緩笑了。 村長舉起棍子,咽了咽口水,顫抖道:“你、你別過來!你答應過的!只要交出他們,就放過我們全村人!” 水鲅諷刺一笑:“愚蠢的凡人,我答應過?就算我答應過又怎么樣,我要三個人,你們只交出兩個,是你們違背諾言在先。再說了,陪你們玩了這么久,我早就饑餓多時,不吃你們吃什么!” 血盆大口一張,它飛身過去,逮住一個就咬。 村民們尖叫著四散逃跑,真正的血腥之夜才剛剛開始。 邢玉笙就那樣久久站在尸山血海之中,眼神空洞,表情木然。 有人在他面前被生吞活剝,有人瘋叫著到處亂跑。 鮮血流了滿地,慢慢滲透驚鯢劍,將雪白的劍身染得通紅。 穆長亭想要走近他,然而下一刻,劍身發(fā)出刺眼的光芒,穆長亭下意識閉上眼,再睜開時,竟是從幻境之中脫離而出。 邢玉笙不知何時竟把驚鯢劍拔了出來,他握得很緊,手上青筋暴現(xiàn)。 此刻他臉色煞白,眼眶通紅,全身都在細細顫抖著。那些難過、憤怒、悲哀是如此明顯,沉甸甸地壓在少年單薄的肩膀上,直叫人喘不過氣來。 幻境里的一切太過真實,猶如歷史重演,穆長亭感同身受,眼眶也一下紅了。 他很想安慰他,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該做什么。小心翼翼靠過去,穆長亭伸手將他抱在懷里,邢玉笙動也不動,任他輕輕抱著。 劍冢之地很靜,靜得只能聽到兩人清淺的呼吸聲。 穆長亭當然不會忘記,邢玉笙不喜歡別人碰他,冷靜下來,他剛想退后一步撤開雙手,邢玉笙卻忽然抬起手臂,一把將他按進懷里。 穆長亭愣了愣,邢玉笙已把頭深深埋入他白皙的頸間。 這是一種尋求安慰的姿勢,穆長亭當然不敢拒絕,也不敢動,舉起的手僵了片刻,又重新落在他的背上,輕輕拍著。 一滴溫熱的眼淚倏忽落在頸間,穆長亭像被燙了下,整個人往后縮了縮。 邢玉笙卻以為他要將自己推開,下意識收了收雙臂,將穆長亭攬得更緊。 那人身上溫暖的體溫跟他的冰冷形成鮮明的對比,讓他不自覺貪婪的吸取著,這仿佛是這世間唯一,唯一能夠握住的溫暖。 心臟劇烈跳動著,那是從未有過的心動的感覺。 邢玉笙既害怕他聽到,又舍不得放開雙手,一時間竟有些進退兩難。 忽然,一聲吼叫震徹坑谷,就連地上插著的數(shù)萬把劍也猛烈顫抖起來。 兩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只火麒麟浴火而來,繞過中央的巨大闊劍,堪堪停在他們不遠處。穆長亭還是第一次見到神獸,而且還是如此體型碩大,威風凜凜,眼中不自覺露出驚嘆。那火麒麟甩了甩頭,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們。 邢玉笙抬起驚鯢劍,冷冷看著它。 這火麒麟全身刀槍不入,哪里能與它硬拼? 穆長亭拍了拍邢玉笙的手,示意他先放下,邢玉笙依舊戒備,然而沉默片刻,卻乖乖照穆長亭的意思收回長劍。 穆長亭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對火麒麟道:“火麒麟前輩,我們來這里,只為取回我們的佩劍,并無惡意,還望手下留情,放我們歸去?!?/br> 火麒麟赤紅的雙眼停在穆長亭的身上,一道低沉在聲音通過傳音之法在他們腦中乍響:“劍既已入劍冢之地,就不再是你們了,劍留下,你們自可離去。” 穆長亭笑道:“此劍對我們來說極為重要,非取不可,還望前輩見諒。” 火麒麟待在這劍冢之地,守護魔劍已有千年之久,還是頭一回見到有人見了如此多的好劍卻不動貪欲,只一心取走自己佩劍的人。而且照它的眼光,那把驚鯢劍雖然不差,但也算不得頂尖。 火麒麟忽然改變了主意:“好罷,想要取劍也可以,你小子有趣,留下來陪我守劍,劍就讓你取走,如何?” 第21章 分水嶺 穆長亭愣了愣,很快笑起來:“前輩見諒,非是我不愿留下來,只是我一屆凡人,吃喝拉撒睡樣樣脫不了凡根,待在這里,反而顯得污穢了呢?!?/br> 火麒麟低沉的聲音暗含笑意:“巧舌如簧。” 穆長亭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轉,提出一個建議:“不若這樣吧,我們比試比試,若是我們贏了,前輩就讓我們取走驚鯢劍,如何?” 火麒麟嗤笑:“就你們?能打贏我?” 穆長亭連連擺手:“不不不,我們哪里敢跟您較量,我的意思是……我們換一種方法比試。您看這里這么多劍,不如我們試試看,誰先拔出最遠處那把劍!” 他遙指孤零零插在谷縫之間那把長劍。 火麒麟覺得有意思,欣然同意:“規(guī)矩是你們定的,輸了可不要說我欺負小輩?!?/br> 穆長亭笑:“自然,不過前輩,我們去拔劍不會又觸動劍靈的回憶了吧?” 火麒麟抬起雙腳,重重踩下,一道紅光從它腳底震蕩出去,蔓延了整座坑谷。 火麒麟道:“我已施法壓制了它們,這回總可以了吧!” 穆長亭點了點頭,道謝之后,又順帶厚著臉皮跟火麒麟打商量,想要跟邢玉笙組成一隊,雖則兩個對付一個確實不太好,但是火麒麟比他們強大許多,聽了他的請求,連片刻猶豫都沒有就答應了。 那是對自己有足夠強大的自信心。 穆長亭也不慌,湊到邢玉笙耳邊,低語兩句。 邢玉笙面不改色點點頭,火麒麟斜著眼睛瞥了他們一眼,從鼻子里哼出一口氣。 穆長亭對火麒麟笑了笑:“前輩,我們先說好,拔劍必須爬上谷壁,以觸碰到劍柄為取勝的前提,靠靈力可不算,您可有異議?” 火麒麟不耐煩地踩了踩地:“沒有沒有,廢話真多,快開始?!?/br> 兩人對視一眼,穆長亭沖邢玉笙點點頭,接過邢玉笙手中的驚鯢劍,宣布開始那一刻,猛地朝劍池揮去! 靈力帶動劍氣閃出一道白光,竟在那一剎那將數(shù)十把劍掀起,不約而同地朝火麒麟身上撲去,火麒麟哪里懼怕他這些小把戲,直直就撞了過去,連避都不避。 穆長亭一計不成,片刻不停飛身躍至火麒麟身上,長劍一挽,揮劍就往它的腳底挑去,他那一劍使得非常刁鉆。 腳板心恰恰是火麒麟全身上下除了眼睛,唯一沒有覆蓋鱗片的地方,火麒麟不得不避讓兩步,穆長亭一笑,出招越來越快。 火麒麟怒了,張口就朝他噴了一把火! 穆長亭早有準備,游刃有余地退得遠遠的,火麒麟抓緊時間朝谷壁跑去,穆長亭擦了把額頭的汗,眼睛亮晶晶的,這下連追都不去追它。 火麒麟暗道奇怪,但它一心想取勝,也來不及細想。 快跑到谷壁的時候,它心頭一喜,正要揮掌去拋,卻眼睜睜地看著插在那里的長劍被一把拔了出來。 長劍凌空,一個人都沒有。 火麒麟回頭看著穆長亭:“不是說好了不使用靈力?!” 穆長亭安撫地笑了笑:“前輩,我們有沒有用靈力,難道您感覺不出來么?” 這回倒是輪到火麒麟愣在那里,是了,空氣中沒有靈力波動,他們確實沒用靈力。 火麒麟眼見那把劍就在自己眼前飛到穆長亭面前,瞪得眼睛都大了。 穆長亭對著空氣一笑,贊道:“干得漂亮!我們贏了!” 火麒麟:“……” 邢玉笙不愛說話,火麒麟對他又不感興趣,存在感自然很低。 比試之時,它全部的注意力都被穆長亭吸引住了,哪里還有空去注意邢玉笙在做什么?不曾想,他們竟利用了這點,使詐用了隱身符! 穆長亭剛才可不是閑得無聊在阻止它,怕是在給邢玉笙制造機會,爭取足夠多的時間去取劍。 火麒麟想著想著,心中愈加不平:“你犯規(guī)!不算!” 穆長亭拱了拱手,狡黠地笑道:“我只是小小的使了點小聰明,算不上犯規(guī)啊。我說不可以用靈力,可沒說不準借用符具,之前說明規(guī)則的時候,明明問過前輩是否有異議的,您自己說沒有的?!?/br> 火麒麟噎了噎,生氣地跺了跺腳。 它一震怒,連坑谷都要抖三抖,兩人被震得東倒西歪,站都站不穩(wěn),穆長亭連忙喊道:“前輩愿賭服輸??!您可不要欺了神獸之名!” 火麒麟看上的是他的機靈,氣的是他的狡猾,噴氣道:“罷了,沒得讓人說我輸不起,滾吧滾吧!” 它一甩尾巴,轉身要走,大腦袋卻垂得低低的,仿佛很失落。 穆長亭想了想,問邢玉笙:“你的冰凌鏡還有用么?” 邢玉笙搖了搖頭,隨即好像知道他想干什么似的,立刻從懷中掏出來遞給他。 “謝啦!”穆長亭笑了笑,飛過去,將冰凌鏡送到火麒麟面前,“前輩,這個小玩意兒權當我們送給您的小禮物,就收下它當留個念想吧,如果前輩不介意,有空我們還會回來看您的!” 火麒麟看見冰凌鏡眼睛亮了亮,它永世不能出劍冢之地,有了這個玩意兒好歹也能看看外面的世界。 它一腳踩住冰凌鏡,傲嬌地甩了甩尾巴,矜持地“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