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_分節(jié)閱讀_48
穆長亭步走過去將他扶起來,道:“長老快快請起,我如何受得起您這一拜?此事怪不得您,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后面發(fā)生的事我再慢慢與您說。長老被困多年,受苦了,還是先回去好好歇息吧?!?/br> 執(zhí)戒長老還想說,許碧云含淚勸道:“是啊,師尊,您就聽穆師兄的話吧!” 執(zhí)戒長老這才無奈頷首,告別穆長亭,被許碧云一路攙扶著回夜櫻宮了。 爛攤子并不好收拾,穩(wěn)住局面雖然是第一要務(wù),但是魔域的殘余勢力,還需要一一清除,尤其是梅見宮,若不是當時穆長亭曾被關(guān)押到地下室,就連執(zhí)戒長老也不知道這里頭還建有這樣的地方。 穆長亭費心費力地收拾殘局,執(zhí)戒長老聽聞謝應(yīng)君一事,傷痛得又大病了一場,尚未能騰出手來幫他處理這些事務(wù)。 明櫟倒是個好苗子,穆長亭有心栽培他,就又帶在身邊,教他做事。 如此一來,在清心派就耽擱了大半個月。 邢玉笙傷得實在重,穆長亭心里有愧,倒也狠不下心完全撇下他不管,因此,在這半月之中也時有御劍飛回和淮之處,暗中探視。 他通常深夜到,黎明方回,那一陣子邢玉笙正是昏迷之時,完全不知他曾來過。 再之后,他身子好些了,穆長亭俗事纏身,來的次數(shù)也就少了些。 和淮不知穆長亭曾半夜到訪,邢玉笙問起之時,他就以為那人狠心將他丟在這里不聞不問,氣得肝疼,一會兒心酸,一會兒惆悵,恨不得即可飛過去將人按在懷里,狠狠罵上一罵。 但他邢玉笙如今可是清心派的“黑名單”,執(zhí)戒長老那個老古板又在,負傷摸進去,難保不被發(fā)覺,到時候穆長亭定會覺得難辦。 他不想他為難,因此只能自己忍了,盼望著身上的傷快些好利索。 這一夜,穆長亭處理完事務(wù),他敲了敲有些發(fā)悶的腦袋,推窗透氣。 夜空中掛著一輪皎潔的圓月,又冷又亮,奇異的糅合了清冷和溫柔,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邢玉笙面無表情的臉來,還好他生得好看,否則定然會更叫人害怕的。不過這樣的人,桃花運倒是不錯啊,難道現(xiàn)在的女子都喜歡他那一種冷冷酷酷,不愛表露情緒的人? 唔,這樣說也不對,其實他也不是完全沒有情緒,起碼對著自己,他會怒會笑會耍無賴,偶爾想想,也覺得挺有趣的。 他漫無邊際地想,嘴角微微翹著,含著他自己也未察覺到的笑意。 明櫟推門進來,見他高興,也忍不住跟著笑了笑:“師尊,我給您燉了冰糖銀耳,您過來試試。” 穆長亭笑了笑:“還是我徒弟最乖最貼心?!?/br> 他走過去,吃了又熱又甜的糖水,心情更是不錯。 明櫟雙手托腮,半個身子趴在書桌上,笑著問他:“師尊,今兒個怎么這么高興?”自從謝應(yīng)君死后,穆長亭已很久未這么笑過了,不是忙得焦頭爛額,就是獨坐之時自顧自地發(fā)呆。 甜味纏繞著味蕾,穆長亭笑道:“沒什么,就是想到一些無聊的事?!?/br> 明櫟笑了笑,打趣道:“無聊的事也能讓師尊這么開心,看來……這些無聊的事,對師尊來說,一定是很特別,很有趣啦?” 穆長亭愣了愣,隨手拿起桌上的筆扔他,笑罵道:“小兔崽子,現(xiàn)在連你師尊我也敢調(diào)侃,想去挑水嗎?” 明櫟完美躲開“暗器”,笑著連忙告饒:“不敢不敢,徒兒就是好奇問問,哪里敢調(diào)侃師尊,不說了不說了?!彼隽艘粋€封口的動作。 他在他面前還像個孩子,在外頭倒是端得起大師兄的架子,穆長亭搖了搖頭,失笑道:“沒事兒別在我眼前晃,煩人,滾去睡覺。” “滾啦滾啦,不打擾師尊想師叔啦!” 明櫟端起空空的罐子一溜煙開跑,快樂地滾了。 穆長亭又氣又笑,簡直想把他揪回來打一頓屁股。 他又坐了會兒,回了幾封其他仙道掌門寫過來的信,大多是商議如何清除派內(nèi)殘存的魔界勢力的,處理好了之后,他上床睡覺。 可是閉上眼睛,翻來翻去,就是睡不著。 他一向睡眠極好,很少有失眠的時候,心里慌慌的,也不知為什么。一腳將被子蹬開,他有些懊惱地坐起來,下意識開始將脫了的衣服又穿戴整齊。 做完這些,他坐在床邊發(fā)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嘛。 穆長亭又扭頭望了望窗外的月亮,長嘆一聲,取來長生劍,飛快下山去了。 星夜御劍,更深露重。 穆長亭到達和淮的居所之時,忍不住打了個噴嚏,他依舊放輕腳步,小心翼翼跳進邢玉笙的房間,那人呼吸沉穩(wěn),顯然已經(jīng)入睡,穆長亭松了一口氣。 他坐在床邊,像他以往很多次做過的那樣,伸手去診邢玉笙的脈。 手指輕輕搭在邢玉笙溫熱的手腕,穆長亭正要細細診聽,那人手腕一動,忽而一把將他的手緊緊拽入掌心。 穆長亭心頭重重一跳,他抬眸,對上邢玉笙一雙黑沉沉,深邃到望不到底的眼眸。 邢玉笙順勢將他扯上床來,一個翻身,就將思念了整整月余的人壓在身下,聲音低沉:“偷偷摸摸進來,想做什么?” 穆長亭將目光撇開,受不了他靠得這么近,伸手推了推他,道:“我就想看看你的傷怎么樣了,快起開!” 邢玉笙輕笑一聲,淡淡道:“穆掌門貴人事忙,還能想起我來,真是榮幸?!?/br> 穆長亭聽他說話陰陽怪氣,忍不住看向他,這下忍不住笑了:“你這是在怪我嗎?” 邢玉笙不吭聲,但是眼神無聲的控訴讓穆長亭瞬間想起了遭到主人拋棄的小狼狗。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穆長亭不是很愿意告訴他,其實他也時有過來看他,偷偷的。 不過不想說,穆長亭就只能默認下這條罪名,嘗試辯解道:“你身上所受的傷大多是因我而起,于情于理,我也該過來照顧你??墒牵鼇砬逍呐蛇€有諸事需要打理,我一時抽不開空,實在對不住?!?/br> 他這話說出口,邢玉笙并沒有覺得好受些,反而心底涌起了淡淡的失望。 許是察覺到了邢玉笙情緒的低落,穆長亭猶豫著補充道:“不過……不過這幾天會空閑一些,我明日上街去給你買些補品,就當是賠罪了,好嗎?” 邢玉笙眸光微動,一點點往下壓,靠得更近些。 穆長亭咽了咽口水,緊張地推住他,聲音緊繃:“干什么……你不喜歡這個,換一個就是……” 呼吸暖暖的交融在一起,也許是房內(nèi)憋悶,穆長亭覺得有些臉熱。 邢玉笙伸手蓋住穆長亭抵在他肩上的手,一寸一寸地引導他的手挪到心臟處,那里“撲通撲通”的跳得很是激烈,他的聲音清冷,卻又低又啞:“換哪一個?我想要什么,你知道嗎?” 穆長亭簡直快要被他逼瘋了,他一下將手抽回來,那種炙熱、guntang的溫度仿佛烙進了他的心里,他從不知道,邢玉笙也會心跳得那么快。 他忽然想起他幾乎瘋狂的癡情和執(zhí)著,與秦飛瓊又何其相像? 穆長亭抿緊唇,低聲道:“我對情愛之事一向不是很看重,但是……我知道,我一直喜歡的都是嬌軟溫柔的女子……” 邢玉笙沉默片刻,“嗯”了一聲,就不再說話。 穆長亭想了想,有些低落地說:“師尊的死我固然傷心,但是我也知道,這種離開對他來說,未必不是一種解脫。過去的事,師尊叫我放下,我也愿意放下,那是因為我不想到頭來,我們之間會是另外一個他們,可是師弟,我還沒有想好,要如何和你相處,你……你容我好好想想……” 不是沒有想,是害怕想而已,害怕他這種濃烈到讓人窒息的感情。 邢玉笙慢慢退開,他坐在床邊,背影幾乎快跟黑暗融為一體,清冷的聲音靜靜地響起:“那你好好想,我給你時間?!?/br> 他起身離開,頭也不回。 第64章 心亂如麻 夜色還是那樣沉寂,喧囂鼓動的只有那顆激烈跳躍的心罷了。 穆長亭怔怔躺在床上,目光落在半開的窗戶上,冷月的清輝靜悄悄地撒了滿地,他聽著那人一貫沉穩(wěn)的腳步聲慢慢走遠,仿佛也將灼人的溫度一并帶走了。 邢玉笙約莫是有些生氣和失望的,穆長亭想起他方才僵硬孤坐的背影,心里忽然也有些不好受。這一晚輾轉(zhuǎn)反側(cè),他睡得不甚規(guī)矩,四肢并用地撲抱著那床軟被,聞著那股熟悉的冷梅之香,更是心煩意亂。 說不清為什么沒有回清心派,穆長亭自虐一樣熬了一夜,快要天亮的時候才昏昏沉沉的小睡了片刻,不過也沒睡多久,就被和淮挖了起來。 和淮乖乖坐在飯廳等著,見穆長亭睡眼惺忪地走出來,笑道:“穆掌門,快過來用飯,看看有沒有你喜歡吃的?!?/br> 那自然是喜歡吃的,他們這早飯吃得奢侈,滿滿當當?shù)財[了一桌,有趣致可愛的糕點,還有味道清甜可口的清粥。 穆長亭聽他叫得生疏,吃了一個餃子,笑了笑道:“別掌門掌門的叫了,我如今也不是了,你怎么叫你邢大哥的,還是怎么叫我吧。”他們的壽命比凡人長,其實讓少年人叫他大哥還是占了一些便宜,可是邢玉笙既然都厚得起臉皮,他穆長亭自然也能承受得起。 和淮從善如流,高興地喊了他一聲“穆大哥”。 穆長亭為人和氣,又愛笑,和淮自然愿意親近,巴不得叫得親熱些。 其實從前他還不認識穆長亭的時候,因為聽邢玉笙時常提起,他就是叫他穆大哥的,只是后來穆長亭恢復了神識,他又跟他不熟,便只能尋著禮儀叫得生疏些。 穆長亭一邊心不在焉地吃,一邊往門口張望,猶豫著問道:“那個……你不叫你邢大哥過來用飯?” 和淮鼓著腮幫子嚼東西,搖頭道:“不用,他走了。” 先頭穆長亭心里還惴惴不安,擔心待會兒見到邢玉笙不知該如何相處,現(xiàn)在聽說他離開了,驚得眼睛都瞪大了:“什么?他走了?” 和淮點了點頭,心里也訝異呢,早上他還賴在床上,邢玉笙就走進來將他搖醒了,說要離開一陣子,回老家去處理些事情。他不知邢玉笙所說的“老家”在哪里,邢玉笙向來不愿多說自己的事,和淮小時候不懂事的時候還會鬧,現(xiàn)在摸透了他的性子,就知道哪些該問哪些不該問了。 邢玉笙囑咐他,穆長亭昨夜歇在了這里,早飯他做好了,讓和淮記得叫上穆長亭一同用飯。和淮還沒睡醒,迷迷糊糊地應(yīng)了,等到睡醒了爬起來去廚房一看,我的乖乖,他做得豈止像早飯,大戶人家也不過就這樣了,豐盛的不得了。 穆長亭追問邢玉笙的去向,和淮就將這些跟他說了。 哪知穆長亭聽罷,表情就有些不對勁,也不吃了,望著這滿桌子的食物發(fā)愣。 和淮咬著筷子打量他,心道,這兩人一個比一個不對勁。 邢玉笙也是,他走的時候面色不虞,似乎心情并不太好,可是他通常心情不好的時候是不會下廚的,更別提做這么多好吃的。 還有一點特別奇怪,邢玉笙那么愛干凈的一個人,平日里甚至不喜歡太多人在他房間出入,如今居然會愿意讓穆長亭睡在他的床上,真是讓人匪夷所思…… 吃完早飯,穆長亭趴在涼亭沉思,他已傳信給執(zhí)戒長老,言明要過些時日再回去。 其實邢玉笙應(yīng)該是回魔域去了,他那里的事情比清心派的還要棘手,雖說前陣子他在重傷在床,不能及時料理魔界之事,但蛇癭已先行回去坐陣,穆長亭也有暗中幫忙,可終歸還是要他親自去處理為好。 穆長亭所擔心的是,邢玉笙如今身體大不如前,不知是否能夠獨自應(yīng)對。 蕭運洋、江雪影皆有反叛之心,寧釗保持中立,現(xiàn)在秦飛瓊事敗,就怕他們狗急跳墻,游說了寧釗,一同聯(lián)合起來對付邢玉笙,那才是最大的憂患,接下來也說不準時局會如何變化。 “……穆大哥!你在想什么呢?” 少年的聲音在耳邊乍響,嚇了穆長亭一跳,他無奈笑道:“小淮,你不要那么大聲說話,我聽得見。” 和淮遞過去幾顆香甜的青棗,跳上桌子一屁股坐下來,抱怨道:“你才聽不見呢,我都喊了你好幾聲了!”他咬得咯吧脆,嘴巴片刻不聽。 掌心的青棗果實飽滿,顏色鮮亮,穆長亭嘗了下,確實好吃。 和淮笑瞇瞇地說:“好吃吧?” 看他那一臉滿足的吃貨相,穆長亭笑著點頭:“好吃,挺甜的。” 和淮悠閑地晃著腳,提議道:“穆大哥,你今日若有空,我?guī)闼奶幑涔浒???/br> 穆長亭笑看著他,和淮的一雙眼睛滴溜溜地轉(zhuǎn),道:“你不想出去么?” 穆長亭干脆利落地回道:“不想。” 和淮一下子急了,從桌子上跳下來,拽住他的胳膊,道:“怎么就不想了呢?在家里待著多無聊啊,難得你休息,我們出去逛逛呀!” 穆長亭笑道:“我沒有記錯的話,你好像要跟著夫子上課,叔母應(yīng)該不允許你出門的吧?你老實說,你想出去做什么?” 和淮嘟了嘟嘴,道:“就是我朋友約我出去游湖而已,我在家里都待悶了,上吊的還要喘口氣吧?再讀書,我會讀傻的!” 穆長亭本來是不想去的,但是和淮這副愛玩又貪吃的模樣讓他總是不自覺想起小師弟,再加上他心情煩悶,出去散散心也好,便松口道:“好罷,只此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