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個規(guī)矩，對明湛并不適用。明湛是啞巴，你跟他說這些沒用的，他頂多就點點頭應(yīng)你，說不得一會兒太枯燥，他給你念叨的昏睡過去呢。

    朱子政見桌上無茶無果，明湛坐的筆直，見到朱子政行禮，頜首虛扶，指了指對面的椅子。

    朱子政沒茶水可做談資，只得從帝都的天氣說起，“帝都這里四季分明，不比云南總是暖如三春，四公子受苦了。”

    明湛不客氣的點了點頭。是夠苦的。

    “王爺很擔心四公子?！敝熳诱曇舨桓卟坏停瑴睾窀挥诖判?，他年紀已過四旬，未留時下興起的長須，唇上一道一字胡，顯的年輕幾歲，五官柔和，眼角有淺淺的魚尾，說話時透著淡淡的暖意，第一印象很好。明湛再點點頭，示意朱子政接著說。

    “他很惋惜先前對四公子的忽視，即便是我們做人屬下的，也深覺可惜，”朱子政嘆道，“先前并不知四公子的才干。或者屬下私心以為，如果不是來到帝都，四公子將一直默默無聞?！?/br>
    明湛靜靜聽著朱子政說話。

    “屬下已是不惑之年，不瞞四公子，家中也有幾個兒女。有嫡有庶，十個手指尚且有長有短，對父母而言，機伶乖巧的孩子總是比較容易討得父母喜歡，”朱子政苦笑，“于臣屬，能干的更得主君青睞。這些話雖是功利，卻是大實話。四公子有才而不外露，早慧卻知低調(diào)，屬下十分佩服您的智慧。屬下想，四公子因您的不足，是一早就想淡出王爺視線，是嗎？畢竟一個不受寵又身有不足不能繼位的嫡子，最后總能贏得繼位世子的寬容。即便繼位世子只是做做樣子，按四公子以前的表現(xiàn)，是完全沒有任何威脅力的，為名譽計，繼位世子也不會虧待您?！?/br>
    這是個很聰明很厲害的人，他款款相談，沒有一絲指責(zé)，可是每句話都落在人心上。態(tài)度恭謹謙卑，又讓人發(fā)不出火來。

    鳳景南手下還是有一批能人的。

    明湛勾了勾唇角，朱子政眼中卻無一絲得色，仍是溫潤謙和，當然，能將明湛由面無表情說到淺笑，朱子政功力可嘉。

    “四公子一心低調(diào)行事，您無意王位，禮讓兄長，只求安穩(wěn)，王爺卻要您來帝都受苦。說句公道話，就是活佛也要發(fā)怒的?！?/br>
    明湛險些噴笑出聲，眼睛一彎，還是笑了。

    朱子政見明湛笑，也跟著笑了，語氣更加熟稔，仿佛老友相談，“四公子莫以為屬下吃王爺?shù)你y糧，就連公道話也不會說了。世間自有公道，我們一干屬下為王爺做事，常會說起您，對您很是敬佩。您處事干脆果斷，輕重得宜。有四公子在帝都，連我們做屬下的都省心不少。”

    明湛搖搖頭，可別說的這樣親熱，我與你們可沒任何關(guān)系。

    “公子，請恕我直言。你幼時有意遮掩疏離，王爺寵愛魏妃，愛屋及烏，以至您與王爺冷淡至此。王爺自然有錯處，可在公子您來帝都之前，您要的東西，王爺俱為您備好。在您在帝都期間，王爺差人往帝都送東西，您都拿大頭兒。我想，在王爺心里，是有您的。只是很可惜，因為種種原因，彼此錯過。”朱子政極是婉嘆，眉毛微蹙，“王爺讓您與他在一個院子里起居，也是有親近之意。四公子，您是王爺?shù)牡沼H子，您的身份是鐵打的，您要求掌握帝都的人手，合情合理，無可置喙！”

    明湛相信以他對鳳景南的了解，鳳景南不會改變主意，可是聽到這句話，心里仍然無比舒泰，以至于他覺得朱之政接下來的轉(zhuǎn)折是可以忍受的。

    “四公子唯一不便的地方就是您在宮里，您的身邊兒有無數(shù)雙眼睛，”朱子政眼中透出精明，侃侃道，“四公子出宮不便，甚至在這府中，平日里住的是大公子，哪些人可用，哪些人不得用，四公子只是偶爾來一次，怕心里也沒底。這是一方面。于王爺講，還有一個顧慮?！?/br>
    打量著明湛臉上并無慍色，朱子政方道，“為人父母者，不求所有孩子都有出息，起碼想保全所有孩子的性命。四公子，恕我直言，王爺一直擔心您與大公子等人的關(guān)系。四公子天資過人，皇上幾番維護您，屬下覺得，大公子幾人總比皇上好打交道。四公子是掌權(quán)之人，自然能容人之所不能容。春秋時期管仲曾箭射公子小白，后公子小白繼位為齊桓公，不曾計較管仲之過，終成一方霸主。若以現(xiàn)在論，管仲有弒君之罪，齊桓公方能赦之。以史為鑒，多少霸主皆是氣大量寬，方成就盛世基業(yè)。四公子您與大公子乃兄弟骨rou，您的身份比他們更加尊貴，您的智慧比他們更加廣博，將來，您的成就必在他們之上。四公子，您現(xiàn)在孑然一身，都可以俯而視之。公子您只要動一動手指就可以收服的人，何必讓人因此而對公子生疑呢？公子您如此驕傲，可世間，有誰不曾折腰呢？”

    朱之政的眼里滿是期許、肯定、信任，這種復(fù)雜的眼神讓人覺得，此人，真的是出自公心；此意，皆是為你而發(fā)。

    聽了朱之政這一席話，明湛也只有感嘆一聲：怪不得人道，三寸不爛之舌，強于百萬之師呢。

    明湛終于抬起手，在紙上寫道，“你們商量的結(jié)果呢？”

    “請四公子暫且忍耐，待您大婚之時，王爺將請旨讓您搬出宮闈。您將以鎮(zhèn)南王府帝都掌權(quán)人的身份入主這座府第，介時，王爺愿意將帝都的人事付諸公子之手?！敝熘溃巴鯛?shù)囊馑际?，一家人永遠是一家人，希望公子能善待其他庶出兄妹?！?/br>
    明湛笑了笑，搖頭，“我要與父王親談?！?/br>
    48、授權(quán)

    朱之政的三寸不爛之舌，達成了鳳景南與明湛第二次談判的機會。

    不過，未及明湛與鳳景南的第二次談判，魏寧到鎮(zhèn)南王府拜訪。

    “表哥這么快就要回去了，子敏真是難舍?！辈还芏鄏ou麻的話到魏寧嘴里冒出來，都帶著三分誠意。

    鳳景南笑道，“子堯怎么沒來？還在怪我打了你?！?/br>
    “他哪里敢怪表哥?！蔽簩幮Φ?，“他是怕您看了他生氣，尋思個錯處再打我一頓可如何是好？”

    “我還以為你是求仁得仁呢?！兵P景南眼風(fēng)一掃，“別跟我裝了，你打什么主意我清楚的很。那天必是你許了明湛什么好處，他才能跟你去壽寧侯府?！?/br>
    魏寧訕訕笑了幾聲，“表哥也出了氣吧?！边€是未正面兒回答鳳景南的話。

    鳳景南知魏寧嘴緊，也不逼他，“反正你自有分寸。子敏，只要不出格，無傷大雅。咱們本就是一家子，我自不會多作計較，只是莫要出格才好?！?/br>
    “是，子敏曉得?！蔽簩幤鹕泶故謶?yīng)了。

    鳳景南擺擺手，“又不是金殿對答，不必如此。倒是皇兄指了你教明湛吹笛子，我還得謝你一聲呢。明湛琴棋書畫一竅不通，你多教教他?！敝褐耍賾?zhàn)不殆，還是想打聽一二哪。

    “明湛在樂理方面很有天份，我看他的笛子吹的比表哥都要好些?！蔽簩庬樦P景南的意思往外說，笑道，“只是他這孩子心思重些，倒是要人多開導(dǎo)才好。”

    這倒是話里有話了，鳳景南挑眉，“怎么說？”

    “表哥望子成龍心太切，倒把明湛逼肯的緊了?！蔽簩幟奸g有三分憂色，“說起來明禮與我，比起明湛與我的關(guān)系自然近些。在家里，我與二姐是最好的，表哥也知道。我這話，也只對表哥說了。”

    “明湛怕已心存死志！”

    魏寧的聲音很輕，落在鳳景南的耳朵里卻仿若炸雷，端著茶盞的手微一顫，雖然很快穩(wěn)住，仍沒能逃過魏寧的眼睛。

    魏寧越發(fā)心中有數(shù)，感嘆道，“二表哥也發(fā)現(xiàn)了吧，他行事太激烈偏執(zhí)。有哪個一進宮敢落太后面子的，他就敢。后來魏貴妃暗中怠慢了他，其實貴妃沒用什么陰損手段，只是暗中授意膳房給石榴院送了幾餐冷飯。這在宮里，實在是常見了。明湛就忍著一口不動，直到餓暈過去。這其中自有貴妃的錯處，明湛的決心也可見一斑了。后頭他做事，越發(fā)辣手。我瞧著很是擔心，這宮里誰不是做一步想三步，明湛卻從不留半分余地?！?/br>
    掃一眼鳳景南的臉色，魏寧輕嘆，“我教他一場，實在不忍他這樣下去。再說，真讓他無路可走，他會做出什么誰也不知道。上次我奉命去勸太后娘娘對明湛和軟些，騙太后說真惹急了明湛他吃了砒霜死在太后宮里。太后將置母子、祖孫之情于何地呢？因這事，挨了皇上一頓罵。其實在我看來，別人可能做不出這事，明湛卻有可能的。他不是個能忍的人，如果他能忍，當初根本不能拒絕太后所賜的宮人，更不會因貴妃的事餓暈。他這樣激烈，我真是有些擔心。我少時表哥待我如同親子，明湛是表哥嫡嫡親的兒子，瞧他這樣，有些不忍心，猶豫了許久，還是想來跟表哥念叨念叨?！?/br>
    魏寧與鳳景南嘀咕了許久，又奉上禮單，直到陪鳳景南用了晚膳，暮色將沉，方告辭回家。

    魏寧祈禱：表哥可千萬要心軟一下啊，也好讓我與明湛那混小子清帳。

    第二日清早，湛藍的天空中一朵朵白云好似棉花糖，陽光明媚，鳥叫蟲鳴。

    陽光透過雕花的窗棱，攜裹著細小的塵埃飄浮在空氣中，落在書房黑色的地磚上，形成一個個閃亮的光點。

    第二次談判，鳳景南謹慎對待。

    明湛當然也要拿出誠意。

    所以，這次桌上有茶水有點心，明湛淺淺行了一禮，動作似水流云，舒展優(yōu)雅，氣度從容。

    鳳景南得承認，明湛的確與已往不同了，一舉一動，如同蒙塵之珠重露光華。難得的是，不驕不躁。盡管明湛日常行事頗有些一言不和馬上翻臉的意思，這次爭權(quán)卻表現(xiàn)出與之性情完全不符的耐性。

    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明湛？

    “聽慎德說，你有話要與我親談？”鳳景南率先掌握主控權(quán)。

    “莫非我錯會朱大人之意，父王沒什么話要跟我說嗎？”輸人不輸陣，何況是要從鳳景南手里要東西，人家本就不樂意給，如今只好軟硬兼施，只是若先落一頭，怕此人就此得寸進尺。

    鳳景南慣會作此高深莫測，緩緩打量著明湛，明湛極會裝B，始終一副眼彎輕笑、篤定自信的成功人士的派頭兒。

    一時間，倆人誰都沒開口，只是互相對眼兒，似乎在重新估量對方的份量與價值?；蛘撸ゲ幌嘧?。

    真是塊難啃的骨頭啊。

    父母對于身有缺陷的孩子一般會有兩種極端的對待：極端寵溺或是極端厭惡。

    鳳景南雖然對明湛到不了厭惡的地步，不過，以往總覺得明湛拿不出手也是真的，甚至，鳳景南不希望有人在他面前提到明湛。

    鳳景南對于庶子有一種天性中的憐憫，以至于，他會給予庶子與嫡子一樣的對待?？墒撬艿亩Y法的教育，以及這個時代人們對嫡庶的區(qū)別對待，還是讓鳳景南覺得明湛是特殊的。

    甚至明湛的出生也曾在他的期待盼望之中，似乎要有這么一個嫡子，生命才趨于完美。

    天意弄人，偏偏明湛并不完美。

    相貌平凡也就罷了，甚至口不能言，資質(zhì)普通。

    在明湛學(xué)了半個月，都沒有把翎羽箭射到靶子上時，鳳景南再不愿多看他一眼。這個占據(jù)了他所有子嗣中最尊貴位子的孩子，如此平庸。

    鳳景南自然失望。

    人類是功利性很強的生物。明明都是自己的兒女，總是會對那些出眾的更加關(guān)心；都是流著自己的血，就是會將眼睛放在更有前途的孩子身上。

    而今現(xiàn)在，此時此刻，鳳景南第一次將眼睛無比認真仔細的落在明湛的身上。明湛的相貌完全綜合了鳳景南與衛(wèi)王妃的缺點，比如與衛(wèi)王妃一模一樣的不夠高的鼻梁，比如做為男人稍顯柔和的衛(wèi)王妃的瓜子臉，比如遺傳了鳳景南漂亮的眼形、卻獨沒有人家的雙眼皮，比如酷似鳳景南較常人更翹凸的后腦勺兒……比如不知源于父系還是母系的微胖的體型。

    真丑。

    人無完人，上蒼剝奪了明湛的聲音與容貌，卻賦予他這樣杰出的天份與手段，真是天意弄人。

    鳳景南自袖中退出一只很小的小孩兒半個巴掌大的玉盒，推到明湛跟前兒，頜首示意明湛打開。

    明湛垂眸，盒子四周有微雕出的祥云環(huán)繞，中間是一只四爪騰龍，龍睛用紅寶石點出，血腥噬人。掀開玉蓋，里面是明黃錦緞，錦緞中靜伏著一枚小小的黃金印鑒。

    饒是明湛素來鎮(zhèn)定，此刻也微抿了抿唇，舌尖兒抵著上鄂，唾液急劇分泌，以至于讓他有一種想吞一口口水的沖動。拈起那枚印簽，底端龍飛鳳舞的刻著六個字：鎮(zhèn)南王帝都印。

    “此印，只可在萬分之危急時方可調(diào)用?！兵P景南很滿意明湛克制下的鎮(zhèn)定。

    明湛將印鑒放回玉盒，聽鳳景南解釋，“你在帝都，我將此印授予你。執(zhí)此印鑒，你便可代我行事。任何有關(guān)朝政的公文皆要有此印或我的印璽方能生效。”

    也就是說鳳明禮鳳明義只有交際權(quán)，而無決定權(quán)。明湛的心情稍微好過了些。

    “我的意思是，這印最好不要用。這是在帝都，上面兒有皇上。我們鎮(zhèn)南王府對于朝政向來從不加以干涉，對于帝都世家也只有面兒上交情，素不深交。鎮(zhèn)南王府是本朝第一王府，我是皇上的胞弟，所以如果非事態(tài)緊急，不要用，最好等我的決定，你對帝都并沒有太深刻的了解?！兵P景南道。

    明湛點了點頭。

    “待你大婚后，我會命明禮明義回云南，這里就交給你?！兵P景南誠意十足，當他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無法掌控明湛時，便已想過，退一步。昨晚，魏寧一翻話讓他最終下定了決心。他想節(jié)制明湛都困難，何況明禮。真是如魏寧所言，逼急了明湛，明湛固可一死，可像明湛這樣有才能的人，臨死前以性命為籌碼所做的沖撞與引發(fā)的后果，饒是鳳景南也不愿多去想像。再者，虎毒不食子，他不大喜歡明湛，卻也從未想過要明湛去死。

    可反過來想，如果兄弟兩個配合的好，明湛于帝都執(zhí)權(quán)對明禮也是大有好處的。甚至明湛的強勢可以穩(wěn)固鎮(zhèn)南王府的地位。

    此刻，明湛終于露出一個心滿意足的微笑。

    他現(xiàn)在當然沒有辦法把明禮明義趕回云南，甚至朱子政有一點兒說的對，他在宮里，萬事不便，他原來只想著能從鳳景南手里得到帝都一部分人手兒便可。他與鳳景南一無感情二無交情，鳳景南當然不可能貿(mào)貿(mào)然將帝都的權(quán)利交到他的手里。

    沒想到，鳳景南竟有如此決心。

    鳳景南的確魄力不小，只要給他一條生路，他是不愿和鳳景南翻臉的。血緣是無法抹滅的東西，鎮(zhèn)南王府已經(jīng)在了，鎮(zhèn)南王府如果出事，削藩什么的，他又能討到什么好？或許鳳景乾會出于臉面讓他活著，成為帝王仁慈的一個象征。

    可如果始終如在石榴院一般，身邊有無數(shù)雙眼睛監(jiān)視，行止不可踏錯半步，如履薄冰，性命只在別人一念之間。手中沒有半分依恃，任人魚rou。

    這樣活著，又有什么意思？

    他在鳳景南心中的地位是不及鳳明禮的，可是他要讓鳳景南明白，誰才是大勢所趨？

    明湛寫道，“我明白?！?/br>
    短短三字，明湛已深諳政治用語的無限延伸性與多種解讀性。

    明白，你明白什么？明白本王的一番苦心？還是明白了你的權(quán)柄？

    你他娘的就不能給本王一句準話兒么？

    以往都是鳳景南用這種含糊的說辭對待下屬，今日已是三十年河?xùn)|，感同身受時，只有滿腔惱怒，直覺的明湛這小子太過jian滑不老實。

    不得已，鳳景南只好親自開口說清楚，“兄弟之間要好好相處，我不希望聽到你們之間有什么失顏面的事情發(fā)生?！?/br>
    明湛點頭，寫道，“我從不主動招惹誰？”

    “明湛，我希望你能以大局為重。你不招惹誰，那么如果被招惹，是不是就要喊打喊殺，失盡體統(tǒng)？”

    想了想，明湛寫道，“這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如果有人招惹我，我盡量以和平的方式解決。”

    鳳景南稍稍滿意，咳了一聲，說道，“照顧好自己?！?/br>
    明湛一驚，看向鳳景南的眼光好像在看外星人，鳳景南這是在關(guān)心自己么？

    鳳景南也倍覺尷尬，這種話如果讓他對明禮明義說，再自然不過，那倆人定是一臉感激欣喜。到明湛這兒，變成了張著嘴瞪著眼的蠢相，真……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