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子難為_分節(jié)閱讀_44
“是啊,王妃就世子這一個嫡子,世子選妃,總要親眼瞧過才放心呢?!比罘蛉藴芈暤?,“還有世子的龍鳳胎jiejie,寧國郡主也一道來的。另外兩個庶女,豆蔻年華,聽說都是花朵兒一般的姑娘。” “什么時候有空,帶著睿丫頭去給王妃請安?!北蓖畹溃版?zhèn)南王府地位尊貴,睿丫頭的衣裳首飾,要精心置辦?!?/br> 阮夫人臉上僵了僵,繼而笑道,“這哪里單用侯爺拿出來一說呢,今年睿丫頭四季衣衫除了份例,我另挑了好料子做了,各添了四套。首飾頭面,也都打了新的。這孩子平日里溫柔靦腆,最懂事不過,王妃見了定會喜歡的。” 北威侯淡淡的點了點頭。 79、嘉睿 嘉睿坐在窗前對著燈看書,時間久了,眼睛微澀,她索性靠著椅子闔上眼神,養(yǎng)一養(yǎng)神。二叔又惹了祖父不悅,挨了鞭子,也不知怎么樣了。 兩個貼身侍女,翠鳴鋪床,碧柳輕手輕腳的換過嘉睿手邊兒的冷茶,又取了地上的腳爐,用銅簽子添了幾塊兒銀霜炭。 “大姑娘,夫人來了?!焙煓奢p響,阮夫人含笑進來,壓住嘉睿的肩,笑道,“不必多禮,你坐著吧?!?/br> 嘉睿仍起身行了一禮,喚了聲,“祖母”,便將自己坐的墊了銀鼠皮的太師椅,扶著阮夫人坐了。 碧柳另搬了一張椅子來,翠鳴奉上暖茶。 阮夫人看到桌上攤開的書,笑道,“晚上看書傷眼睛,實在想看,多點幾根蠟燭也是好的?!?/br> 嘉睿柔聲應了。 阮夫人看這屋里很是素凈,條案上兩個青花雙耳瓶,臨墻一面書架上碼著森森的案上也都是書與文房四寶,連帳幔都是暗紋淡青色。嘉睿身上也只是一件半新的藕合色薔薇夾棉襖配淺粉綾子裙,再看嘉睿低眉斂目,五官平淡,卻是個有福份的,遂笑道,“我知你不喜這些花花綠綠的,只是閨閣女兒家,太素淡了也不好。給你做的衣裳裙子首飾絹花兒,只管拿出來打扮上才好呢?!?/br> “是,孫女知道了?!?/br> “一會兒我派人給你送些古董玩物,這次可不許推辭了?!?/br> 阮夫人覺得跟嘉睿說話永遠像打在一團棉花上,正是青春花朵的年紀,卻沒有半分年輕人的鮮活,阮夫人叮囑幾句,便起身要走。 嘉睿溫聲道,“外頭天也黑了,容孫女送祖母一程吧。”說著命丫環(huán)們取了披風大氅。 阮夫人攔了,笑道,“無妨,我走慣了的,外頭有婆子們點著燈籠呢。” 嘉睿執(zhí)意要送,阮夫人笑,“隔壁是你小姑姑的院子,我正要去她院里坐坐,你放心吧。” 嘉睿仍送阮夫人出了院門,命大丫環(huán)翠鳴一路跟到小姑姑晨思的院子里,目送著直至阮夫人一行拐過垂花門,方折身回房。 阮晨思住在喜春院。 聽說母親來了,笑盈盈的起身相迎。 屋內暖風撲面,一應陳設布置都透出閨閣小姐的精致,窗前長案供著一只天青色的美人聳肩瓶,瓶里供了幾枝明媚的迎春花,長長的花枝一直拖曳到案上,落下幾朵細細碎花。 “母親,天這樣晚了,有事只管喚了女兒過去?!叭畛克夹χ鴶v扶著母親坐到床上,還在抱怨,“雖說有丫環(huán)婆子掌燈跟隨,到底叫女兒擔心呢。” 阮夫人一下子暖到了心窩兒,攥了攥女兒的手,笑道,“也不算太晚,我去了睿丫頭那里,又想到你。前兒給你送來的衣裳首飾,可合身?可喜歡?” “都是好的。”阮晨思笑聲清脆,指了指頭上的梅花流蘇釵,笑道,“這不已經上頭了,怕母親又要說女兒存不住東西了?!?/br> 阮夫人輕輕撫摸著女兒的脊背,笑道,“打了就是給你戴的,存著做什么?咱們又不是那小門小戶,有個好的得存著過年過節(jié)的出去體面?!?/br> 阮晨思又笑起來,問道,“我聽金鯉說,母親這兩天不大愛吃東西,可是哪里不妥當?要不要請御醫(yī)來瞧瞧?!?/br> “沒事,是那日娘娘賞來的點心多吃了幾塊兒,有些甜膩,如今已無礙了?!比罘蛉藫崦畠耗郯姿`的臉龐,憐惜道,“過幾日福親王妃要在園子里賞梅,給咱家下了帖子。我?guī)愀Q绢^一道過去。” 阮晨思眼睛一轉,想了想,搖頭道,“我不去。我還不知道母親的主意。就是女兒成日在家呆坐的人都曉得如今鎮(zhèn)南王妃來了,福親王妃家的花會,再沒有不請鎮(zhèn)南王妃的理兒。母親帶著睿丫頭就罷了,帶我去做什么?”別開臉低頭揉著手里的絹子道,“女兒也不是不知羞的性子,只是滿帝都沒這個理兒,姑姑尚待字閨中,倒先給侄女說親?!币粫r眼圈兒微紅掉下淚來,“叫別人知道,要如何說女兒呢?是有惡疾,還是有什么拿不出手的地方兒,要不怎么叫侄女兒趕到了前頭去……” “我的兒,怎么說起這個來了?!比罘蛉诵奶壑翗O,忙拿出自己的帕子給女兒拭淚,嘆道,“還不是你父親的意思,咱們家里,什么不得聽你父親的呢?!?/br> 阮晨思跺腳哭道,“父親這是什么意思,我也是父親的女兒,父親凡事只把睿丫頭擱前頭,到底沒替我想過。母親要去見王妃,只管帶了睿丫頭去,女兒去了也沒意思。若是別人打聽女兒,母親又該如何說呢?!笨蘖艘粫r,粉嫩嫩的臉上掛著淚珠兒,又道,“就是母親自己,又有何趣?因大哥是先大娘所出,睿丫頭是個遺腹女,誰不多疼她三分。這些年,事事都要占在女兒前頭,分院子時,那么大的天陽院,父親問都沒問女兒一聲便給了睿丫頭。各院月錢,她就比女兒多一倍,就是各院分丫頭婆子,母親為了不落人口舌,也要讓她先挑。如今jiejie在宮為貴妃,jiejie為我謀劃多時,父親一句話,我也要讓給睿丫頭。我還有什么臉出去見人?!?/br> 阮夫人跟著也掉下淚來,抱著女兒泣道,“我的兒,你怎么不早對我講,我只看你每日歡歡喜喜的,哪知你這心是泡在黃蓮水里呢?!?/br> “說了也不過讓母親傷心罷了?!比畛克际昧耸脺I,哽咽道,“如今哥哥點了探花兒,母親也要為哥哥的大事考慮了。總不能叔叔還未娶,她一個侄女先出閣吧?!?/br> 阮夫人好生勸慰了女兒一番,才滿心酸楚的去了。 回房少不得與北威侯念叨,“鴻雁也有了功名,晨思也到了年紀,他們一個做叔叔的一個做姑姑的,總不好落在睿丫頭后面。鴻雁還好說,帝都的女孩兒我也見了不少,心里已有分數,何況他剛點的探花兒,誰不得高看兒子三分呢。倒是晨思的大事,老爺可有眉目了?” 北威侯見妻子眼圈兒微紅,知這是哭過了,嘆道,“如今女兒在宮為貴妃,又育有皇子,咱家正該是低調的時候。鎮(zhèn)南王世子妃已是想也想不到的大福份了,晨思的婚事……” 北威侯一頓,阮夫人心臟跟著一跳,忙道,“到底是貴妃的嫡親meimei,太寒酸了,豈不是叫娘娘沒臉?!?/br> “我再瞧瞧吧。” 阮夫人的心懸的更厲害了。 衛(wèi)王妃每日行程都極滿,先是帶著明湛明淇去永寧侯府給父親請安。又有明艷帶著兒子老公歸省的事。 明艷已經育有一子,如今又是身懷六甲。臉較以前稍稍圓潤,扶著肚子,眉角眼梢透出淡淡的喜悅。 姐妹們一陣說說笑笑,衛(wèi)王妃打發(fā)了她們出去,挽了明艷的手坐在自己身邊,問些私房事。笑道,“你與我的信里,只提舒心的事。如今我問你,過的可還好?” “母親,女兒的確過的很好?!泵髌G看一眼在地上亂跑的兒子,抿嘴兒淺笑,“家中婆婆待我極好,侯爺也是好的。” 衛(wèi)王妃點了點頭,見是烹酒煮茶兩個丫頭跟來伺候,笑問,“分花、拂柳兩個呢?” “女兒想著她們年歲大的,自幼陪著女兒,也不好耽誤她們的花期,都配了人,如今仍在我身邊幫忙,做了管事媳婦。” 衛(wèi)王妃道,“這就好。”明艷的性子她很了解,若是姑爺有心納小,定是自陪房里選的,一來好拿捏,二來也省是非?!澳闫牌诺男宰邮窃俸迷倜靼撞贿^的,姑爺知禮,這是你的福氣?!?/br> 明艷笑了笑,她現在的確日子舒心,想到明湛,不禁關切的問,“母親,明湛的嗓子是怎么回事?我在帝都只聽了個信兒,說明湛忽然會說話了。前頭他小時候請了多少大夫,喝了好幾年的湯藥,如今怎么突然就開口了?” “興許是菩薩顯靈吧?!毙l(wèi)王妃道,“忽然做了個夢,夢到明湛院子里落下一件異寶,光華耀眼,誰知第二日他就開了口。說不得是有神佛保佑呢。你父王還特意賞賜了弘明寺?!?/br> “真是喜中之喜?!泵髌G不再多問,明湛得封世子,明艷也很是為衛(wèi)王妃和明湛歡喜,她與明湛感情本就很好,明湛為她的婚事費盡心力,否則不知她現在是何等光景呢。明艷再次肯定的道,“這是四弟和母親的福報?!?/br> 衛(wèi)王妃臉上并無特別喜色,拍了拍明艷的手道,“你雖嫁的是侯府,不過幸在家中人口少些,你婆婆又是個明理的。既無小叔子小姑子調皮,也無妯娌掣肘,只要伺候好你婆婆跟姑爺,日子就極舒心的。輕省悠閑,對于女人這是難得的福份,明艷?!?/br> 明艷想一想父親滿府的姬妾,很明白母親的苦心,禁不住倚在母親肩頭,柔聲道,“母親,待四弟娶了親,您也有了幫手,母親也可享幾年清福。” 衛(wèi)王妃道,“我正要跟你打聽打聽,可知道北威侯阮家的大姑娘?” 明艷以郡主之尊嫁入侯府,還有個公主婆婆,如今她已出嫁五年有余,帝都大大小小數得上號的閨秀還真知道不少,想一想,方點頭道,“說起來阮家如今有兩個女孩兒,一個是現在北威侯繼室夫人的小女兒,宮中阮貴妃的胞妹。另一個是北威侯嫡子留下的遺腹女,倒不知母親說的是哪個?” 衛(wèi)王妃并不相瞞,淺笑道,“我有意都見見這兩個女孩兒,你覺得她們如何?” “要說模樣顏色,還是北威侯的女兒略好一些,性子活潑,也愛說笑。性格,是北威侯的孫女更穩(wěn)當,那女孩兒行事大方周全,只是一樣,相貌平平。”明艷說的相當客觀,想來是要為明湛選世子妃的。 “倒不急,過幾日自然就能見到?!?/br> 明艷笑道,“什么時候,母親也叫我一聲?!?/br> “福王妃的花會,肯定也給你撒了帖子吧?!?/br> 母女二人相視一笑。 80、三足 馮紹明喝的有些高了。 他沒個兄弟姐妹,對明湛幾個倒是不錯,回家對妻子道,“四弟如今會說話,嘴真是巧。” “明湛是個促狹的,偏遇到你這樣的實在人,又不是跟外人,少喝幾杯誰會怪你不成?”明艷嗔怪的端來醒酒湯,笑瞇瞇的。 馮紹明笑,“看岳父也有興致?!崩髌G的手,二人一并靠在榻上,馮紹明溫聲道,“岳母這次回帝都,最cao心的無非提弟妹們的婚事,要有什么需要幫忙的,你若身子不方便,就跟母親說。我聽母親說起過,年輕時母親同岳母關系也是極親近的?!?/br> “我知道。你別擔心,我身子好的很?!?/br> “這次,生個閨女吧?!?/br> 衛(wèi)王妃倒不擔心明湛的親事,不論是誰家女孩兒,反正是娶進門的,只要明理懂事,都是好的。到了鎮(zhèn)南王府的地位,已經說不上要攀附誰。 倒是明淇的婚事,很讓衛(wèi)王妃發(fā)愁。趁著機會跟鳳景南打聽,“王爺心中可有人選?” 鳳景南喝了半盞茶,反問,“是不是王妃看中了什么人?” “我見識有限,倒沒看中誰。只是淇兒居長,今年已經十六了,阮家的女孩兒我打聽過了,心中有數。淇兒與湛兒雖是龍鳳胎,到底淇兒擔了個jiejie的名兒,又是女兒家,總不好落在弟弟后頭成親。接下來明菲明雅兩個,一個十五,一個十四,都該議親了,”衛(wèi)王妃歇了歇,溫聲道,“長幼有序,總得先說大的再說小的。淇兒還有個毛病,性子霸道,酷愛刀槍,我每想起就發(fā)愁,不知要給她找個什么樣的人家兒才好?!?/br> 鳳景南不在意的一笑,“瞧王妃說的,好女不愁嫁,明淇是我的掌珠,我是想留她在身邊的。她性子雖好強,又不是不明事理,有何可擔心的?!?/br> 衛(wèi)王妃的小手指無意識的一抖,聲音發(fā)飄,“王爺想讓明淇在云南擇婿?” “所謂尚主,便是入贅的意思。我已經準備為明淇督建郡主府,不論她在哪兒擇婿,日后都會回云南?!兵P景南道。 “王爺,要讓她掌兵?”衛(wèi)王妃的聲音有些虛弱無力。 因事涉軍政,鳳景南本不想解釋,衛(wèi)王妃已經道,“明淇是我的女兒,我問一句也不為過。” 鳳景南沒開口,已是默認。 衛(wèi)王妃露出一個淡淡的諷刺的笑,溫聲道,“日后明湛繼承王位,明淇在軍中有一席之地。明淇是女孩兒,想在軍中立足,必然要人支持,明湛的個性是不喜有人掣肘的。明禮他們是庶出,本就疑心明湛,必轉而與明淇聯(lián)手,制衡明湛。如此,三足鼎立。從利益上,他們全部得以保全?!?/br> “王爺有沒有想過,明淇是我的女兒,她與明湛是嫡親的姐弟,您真讓她掌兵,日后姐弟兩個必定會因權勢心生嫌隙。她是女兒家,為何不讓她安安分分的嫁人,消消停停的過日子?!?/br> 鳳景南擱下手里的茶盞,淡淡地,“因明湛自小身有不全,王妃的心思八成都放在明湛身上,王妃想過明淇的心思嗎?她是否想要那種嫁人生子的生活。明淇兵馬騎射都很出色,比明禮他們都強。明淇行事向來有大將風范,如果她是兒子的話,我會立她為世子。明淇的個性是做不得賢妻良母的,她喜歡軍隊。我便讓她去軍隊,她自己站得穩(wěn)是她的本事。至于王妃說的話,不論嫡子庶子,都是本王的兒子,本王自然希望他們得以保全?!?/br> 衛(wèi)王妃冷靜的問,“王爺不信明湛?” “明湛,會在一定的情勢下做出相對應的正確的反應,”鳳景南冷靜的回答,“本王并非疑心他,如果他兄友弟恭,何懼明淇在軍中占一席之地?明淇始終是女人,明湛又非昏匱之主,他能壓的住明淇。如果他有別的心思,那么,就算本王多走一步吧?!兵P景南笑了笑,“其實也不算多走,你覺得日后待明湛登上王位,明禮他們不會來帝都嗎?一定會的。本王唯一的預備的一步只是明淇進入軍中的事,不過,這件事本王早就在籌劃了,起初是想著明湛不會說話,無法繼位,他與明淇是嫡親姐弟,讓明淇掌兵權護住明湛。如今看來,維護的倒是明禮兄弟了?!?/br> 衛(wèi)王妃迅速收拾好情緒,戴上無懈可擊的面具,點了點頭,“我知道了,那么明淇的事我就不必cao心了。只是有一事,王爺,恕我無禮了。明淇是您的女兒,可明淇的子嗣并不姓鳳。王爺賦予她兵權,這世上,哪有不愛兒女的母親,莫非將來讓您的嫡孫與嫡外孫再相爭權,界時,將會是如何光景。我大概是看不到的,也想像不出?!?/br> 鳳景南不為所動的笑了笑,嘆道,“天上沒的永恒的星辰,世間沒有不改朝換代的江山,王妃尚且看不到,何況本王癡長王妃幾歲,大概也是看不到的?!?/br> 衛(wèi)王妃第一次給鳳景南氣住,鳳景南道,“眼前的尚且保不住,何況閉眼之后的事呢?讓他們小輩人cao心去吧?!?/br> 明湛剛與魏安喝了酒回來,前腳踏進門便被人請到母親的房里。 衛(wèi)王妃見他小臉兒泛紅,眼中有幾分醉態(tài),身上帶了酒氣,笑問,“去哪兒吃酒了?” “魏安請我去看堂會,沒多喝?!泵髡亢攘税氡K溫茶,怕母親聞了酒氣難受,笑道,“我先去梳洗換衣裳?!?/br> “我這兒有你的衣裳,就在里頭換吧,正好讓廚下燒些醒酒湯來?!毙l(wèi)王妃摸摸明湛的臉道。 明湛笑嘻嘻的進里間兒去了,不一時出來,喝過醒酒湯,便坐在母親身邊兒吃糕點墊補。 “酒席上沒吃東西嗎?” “吃了些,不太飽?!泵髡窟f了一塊兒粟子糕給母親,衛(wèi)王妃笑,“我不餓,你吃吧。” “母親,是不是有什么事啊?看你臉色不大好,眼底發(fā)青,昨晚沒睡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