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子難為_分節(jié)閱讀_115
自家兒子自己疼,鳳景南自然要為明湛打算。 “我已經(jīng)累了?!兵P景乾嘆息,“或許冥冥中自有天意,朕四個皇子都沒保住。至于皇孫,年紀尚小,等他們成人,還要二十年,資質(zhì)卻是兩說。景南,待明湛立儲后,朕扶持他兩年,就退位,去云南。” 鳳景南頭發(fā)都豎起來,“你來云南?” “對呀?!兵P景乾笑,“朕即退位,就不會干擾他掌政?!?/br> 哦,那你就來干擾我。鳳景南心里想想,到底沒說出來,如果他哥要去,也不能趕人就是了。不過,他為什么要把兒子過繼???那是他親兒子??! 鳳景南一點兒都不虛偽,誰不愿讓兒子做皇帝呢?如果明湛做了皇帝,他雖然不是太上皇,不過卻是皇帝他親爹,說出去多威風,日后史書記載起來,也要提他鳳景南一筆。 “我將明湛過繼,只是為了讓他名正言順的繼位,”鳳景乾見弟弟久不說話,心知他必要分析利弊,溫聲道,“就是在私下,叫你一聲‘父王’也是沒關系的。” “為什么是私下!”鳳景南老大不高興,“當初我被王叔立為世子,不是照樣叫先帝‘父皇’么?王叔就沒執(zhí)著于一個稱謂,血緣關系,也不是說斷就斷的!” 鳳景乾一臉為難,說出的話差點把鳳景南氣成腦血栓,“這可怎么辦?明湛叫你父王,叫我父皇,以后說起來,人家會不會說,怎么明湛兩個爹一個娘呢?” 鳳景南瞪兄長一眼,硬是拿起架子,“反正這個不成,我不同意,天底下沒有搶人嫡子的道理,我也不希望明湛做什么皇帝?!?/br> 鳳景乾與鳳景南兄弟多年,自有降伏他的辦法,許久默不作聲,兩行淚就這么順著腮邊滾落,眼中的傷痛灼的鳳景南心里跟著不自在。那個,他哥剛死了四個兒子,好像,他也不應該這樣張嘴嫡子閉嘴嫡子的說話啊…… 魏太后卻是受不住了,在她心里,大兒子就是一座山啊,穩(wěn)重可靠,如今見大兒子老淚橫流,魏太后聽兩個兒子說的有些迷糊,不過中心思想還是把握住了,頓時撲過去抱住大兒子,對著鳳景南哭道,“你就當幫你哥一把,你想想,你們小時候,什么東西不是你哥讓著你,什么事不是你哥護著你。他手里有一塊糕都要分你多一半兒的,現(xiàn)在你哥遭了難,跟你要個兒子,你就這么推三阻四的,天哪,菩薩啊……我怎么修下這么不懂事的兒子啊……趕緊讓我死了吧,也省得見天的傷心……” 女人是一種很難以理解的生物,她們的大腦波動完全不受理智支佩,而是受情緒控制。 鳳景南常打交道的女人,如衛(wèi)王妃,比男人還理智,凡事一點即透,素來不必他多話;如魏妃,雖然在某種程度上與她姑媽有些相似,不過勝在聽話。魏太后這種說了也聽不懂,只管照自己簡單大腦思維理解的女人,偏還是親娘,這么哇啦哇啦的一哭,實在叫鳳景南手足無措。 鳳景乾與母親抱頭痛哭,那種哀切傷痛也并不完全裝的,兩個月之內(nèi),痛失四子,鳳景乾沒瘋,完全是因他心理素質(zhì)好。眼淚帶動壓抑太久的心傷,鳳景乾淚落如雨。 被母親與兄長哀兵之策的強逼著要搶自己兒子,鳳景南胸膛里那顆心臟的滋味兒啊,就別提了…… 眼淚是很能打動人的東西,譬如史上有名的哭神——劉備,大事小事總喜歡流上兩滴淚,硬是哭出了劉皇叔的好聲名;再譬如某些讓人佩服戰(zhàn)斗力極強的小白花兒們,眼淚更是必要裝備;還有歷史中最有名的人物,曾哭倒長城的奇女子——孟姜女。 這說明了一個問題,在許多時候,眼淚是解決問題的催化劑。 鳳景南給他老娘他親哥這么一哭,心一軟,勉強說道,“過繼的事我得考慮考慮?!?/br> 鳳景乾見事已有三分準,立碼掩了淚眼,一臉內(nèi)疚的把事板上釘釘?shù)?,“我焉能不知你對明湛的喜愛,就如同你說的,明湛過繼給我,不過想來你們父子情深,就是法理還得兼顧人情呢不是?他對你與王妃的稱呼也不必改口,這樣可好?”任何事都有討價還價的余地,鳳景乾漫天要價之后,再退一步,以示大公無私、善解人意。 果然不能心軟,鳳景南頓時后悔了,心腸一橫,“我可沒應,這不是小事,就是朝臣們也多有異議吧。我先帶明湛回昆明,有事,以后再說?!?/br> 鳳景乾了然的望著兄弟,眼淚早已不知去向,反是一臉理解,溫聲道,“明湛先避一避沒不好,就是當初先帝立朕為太子時,朕也是謙了又謙呢。明湛也要拿出一點兒矜持來,只是也不用躲回云南,我看就讓他住到宮里來吧。” 鳳景南目瞪口呆,天哪,難道他在跟外星人交流嗎?他哥已經(jīng)聽不懂人話了嗎?竟然這樣未得寸就進尺了!! 鳳景乾擔憂不已,嘆道,“你素來是個暴脾氣,昨日見明湛這樣傷心,朕心里記掛的很。不如,朕先與你去看他一看,也好放下心來?!?/br> 又要做勢! “不必,他已經(jīng)沒事了?!兵P景南現(xiàn)在是死都不能叫鳳景乾登門兒的。 鳳景乾端起一盞溫茶,剖心相待的勸鳳景南,“景南,你放心,朕與明湛原就感情好,朕是真心喜歡他。不過,朕也明白你對明湛雖然不如朕多矣,到底是父子情份,朕怎會讓你們生分呢?!?/br> 鳳景南也有自己的獨門絕技,不變應萬變,一擺手,直言直語,“皇兄,你慣會忽悠人的,且不必說的這么遠。你就是想過繼,也得我們父子樂意不是?難道你忽悠幾句,我就點頭?明湛那里,我得跟他好生商量。不過,我話說前頭,反正日后明湛不能給我叫叔叔,要不你就換人吧?!?/br> “這是自然。”鳳景乾點頭,再嗔一句,“朕是叫明湛來做太子,又不是要他的命,看你這不情愿的模樣,你也當為孩子盤算,明湛這樣的才干,是管著你云貴那巴掌大的地界兒好呢?還是來帝都更能施展才智好呢?” 鳳景南忽然問,“皇兄,你身體康健,就是再做二十年的皇帝也做得?這么早,提什么退位的事呢?” “你有沒有想過鴻飛的事?”鳳景乾嘆道,“這次我們兄弟陷于他手,并非僥幸。他現(xiàn)在的本事,以及經(jīng)營多年的勢力,真有些棘手?!?/br> 鳳景南倒是看得開,“他還想怎么著?”想殺的話,早下手了。 鳳景乾正色道,“朕不想看有這種組織存在于民間?!庇忠荒槥殡y狀,“不過,鴻飛與我們有隙,朕在位,他是萬不肯歸順的。他雖比你我小上幾歲,不過也不年輕了。朕問過他可有子嗣,你也聽到他的回答了,想來是真的沒有。這樣的話,再過二十年,他老了,這個組織必然落于他人之手!朕以及后世之君,豈不寢食難安!” “皇兄既然這樣想,更不該退位了?”阮鴻飛在某種程度上已經(jīng)暴露了,只要細細追察,不怕他不露痕跡。 “景南,你信不信天意?”鳳景乾嘆一聲,凝眉道,“當年,誰能料到你我兄弟掌了這世間權柄?如今,朕四個皇子皆留不住,有時,人真要信命。阮鴻飛是修練出來了,可是他對這把椅子沒興趣。再看明禮明廉,一個軟弱一個率直,皆不如意。如果要對付阮鴻飛手里的組織,倒不如取而用之。只是依鴻飛的性子,再不肯歸順你我的。明湛卻不一樣,你別忘了,他們早已有肌膚之親。” 鳳景南覺得他大哥簡直在白日發(fā)夢,老臉發(fā)燒道,“休要提這個,明湛那是給賤人騙了,昨兒個嚎喪了半夜,這會兒還沒緩過來呢。你就是想讓他使個美人兒計,也得掂量一下他的本事哪。阮鴻飛天天照鏡子看自個兒的臉,哪個會瞧得上明湛這鼻子眼?” “明湛怎么了?相貌也算清秀,你也說了,鴻飛那等相貌,再找個比他俊的真不太可能?!兵P景乾不緊不慢的說,“明湛雖相貌平平,不過心眼兒多,人也有趣,便是景南你,原本鼻子眼的瞧他不上,如今不也稀罕的不撒手了。可見人的魅力,并不在于容貌。” 鳳景乾微抬手,壓下鳳景南的反駁,繼續(xù)道,“當然,我也細想過此事。難道你就沒有發(fā)現(xiàn),鴻飛在有意無意的給明湛在鋪路嗎?當年的事,也不只是朕的主意,你也有份。不過,你向來比朕運道好,朕的兒子被他挑撥的一個不剩。反觀你四子中,明義那小子既存了這心,早晚有這一遭,并不出奇。明禮明廉,完全不堪大用。如果阮鴻飛要報復你,明義不算什么,對明湛下手才是真的既狠又準。并且在那莊園時,我跟阮鴻飛提過明湛,不過,最終,他都沒有動明湛?!?/br> 鳳景南臉一黑,“他這還叫沒動!”估計明湛渾身上下都被那賤人動過了,不然,明湛也不會這樣傷心。 “又不會少塊rou?!兵P景乾倒有幾分看好這事,“正因為有情誼,明湛才會這樣傷心。感情都是雙方面的,明湛對人好起來向無私心,不說阮鴻飛,我也很喜歡他。我不信,阮鴻飛對明湛一點兒意思都沒有!” “你可別攛掇他,賤人要這么好抓,哪里輪得到明湛?”鳳景南早親自出馬了。關鍵阮鴻飛比油還滑溜,連根毛都找不到。 “這就是命了。”鳳景乾嘆,“我與你誰要想對付阮鴻飛,估計他是絕不留情的。如果換了明湛,就不一定。你想,他都在明湛身邊兒了,想動明湛再容易不過,可他硬是沒傷害明湛一根手指頭兒。也是因此,我才認定,他對明湛,的確是有一分不同的?!?/br> 鳳景南是死都不樂意明湛跟阮鴻飛有什么牽扯,憑鳳景乾說破嘴皮,他就倆字:不成。 鳳景乾看勸不動弟弟,暫時也便不提了,打發(fā)鳳景南出了宮。 鳳景南一回府,就去看明湛,果然還在傷心。 鳳景南決定給明湛找些事情干,嘆道,“若是我死了,能得你這樣一哭,我也不算白死。”本來只是隨口一句,倒勾起了鳳景南若干心事,說句老實話,明湛算是有良心的孩子了,不過,鳳景南估量著,就是自己死了,明湛也不見得這樣傷心。 明湛正難受,也不愛理人。鳳景南一個重型炮彈下去差點兒把明湛炸到外星球去,“皇上在早朝時賜死了明瀾,說立你做太子?!?/br> 明湛抽了兩抽,抬起紅腫的眼睛看鳳景南一眼,問道,“皇伯父的腦袋叫驢給踢了么?” “放肆?!兵P景南斥一句,“他把話都放出去了,今天還打算來咱家忽悠你,還是我攔下了。你現(xiàn)在這么混混沌沌的,可得留點兒神。”別剛被人騙,再被人忽悠啊。 有人遇到什么滅頂慘事,就喜歡用拼命的工作來沖淡悲傷,其實這是一種視覺轉移,不過相當有效就是了。 明湛的腦袋也分出一絲精力在鳳景乾的算盤上面,他嘀咕道,“沒事兒,皇伯父這是一時夢魘了。沒兒子,還有孫子呢。從沒聽說立侄子的。咱們趕緊回云南,避開風頭兒就行了。”倒與鳳景南不謀而合了。 “那個,有沒有……”明湛磨著后槽牙,咬牙切齒的問,“那個該死的阮大騙子的消息!” “你放心吧,我讓人留心了?!本褪菦]明湛這檔子事兒,鳳景南也不能放過阮鴻飛,不過能不能抓到就是另外一說了。 這種丟人事兒,明湛連個可抱怨的人都沒有,一肚子怨氣全都撒鳳景南身上,“都是你們原先做的孽,報應到我身上?!?/br> 雖說自從明湛親自救爹一事后,鳳景南對明湛的看法大為改觀,不過人的脾氣是天生的,聽明湛這樣一說,鳳景南當即道,“不怨自個兒眼瞎,倒怪別人!你自個兒說說,一張床上滾了多少天,愣不知道是誰?活該你被騙!半點兒記性沒有,還怨天怨地,自己好好反省吧!你還有臉咧咧,老子還沒死呢!再敢沒事兒嚎喪,就等著挨揍!” 明湛正一肚子火氣委屈想找地方撒,怒道,“你有臉說我瞎,自個兒親表弟!一口一個子敏叫的親熱,到頭兒來,連是騾子是馬都沒鬧清,要不是你們亂認了親,我會被騙嗎!” 鳳景南十分光棍的道,“我眼瞎,我認了。倒是某人,一張棄婦臉,端的可憐哪?” 明湛聽鳳景南如此刻薄,騰的站起來,臉紅脖子粗,擼起袖子,“你要打架嗎?” 鳳景南根本沒當明湛一回事兒,就明湛的武力值,鳳景南閑閑的鄙視道,“我讓你一只手。” 明湛只是一時怒火上頭,說了大話。他是不敢跟鳳景南動手,倒不是忤逆之類的掛礙。實在是鳳景南功夫太好,揍他完全跟玩兒一樣,明湛抽嗒抽嗒的,眼瞅又要開嚎。鳳景南在宮里聽老娘嚎了半天,家里回來又有明湛伴奏,無奈的拎起明湛,屁股上拍兩巴掌,無奈道,“先去吃午飯,有不少公文送過來,等忙完了,你再嚎吧?!?/br> 165、番外皇帝難為之三 立儲一事,在鳳景乾被綁期間朝中未提及,不承想,鳳景乾回來了會主動提及。 還是在賜死鳳明瀾之后。 奉先殿里,鳳明瀾三呼冤枉,鳳景乾一句話就堵了他的嘴,“明祥將布防圖透露給阮鴻飛,你眼看著拿他的把柄,有沒有想過父子之情?明瑞有些城府心機,去山上的刺客是誰派的?明禇尚未成年,因何夭亡?你跟朕說你無辜?” “父皇父皇,兒子知錯了,父皇您看在永恪的份兒在,饒了兒臣這回吧?”現(xiàn)在不是三堂會審,辯白根本沒有任何用處。兄弟四個,三個弟弟都死了,就你沒事兒,要說跟你沒關系,傻瓜都不會盡信,何況鳳景乾。 鳳景乾虛虛的望著鳳明瀾哭泣的臉孔,溫聲道,“其實你做的并沒錯,唐王李世民也是玄武門之變竊得皇位,最終開創(chuàng)一代盛世?!陛p輕的吁一口氣,鳳景乾嘆,“你最大的錯就是錯估了形勢,你沒想到我還能回來吧?我想,就是李世民當初,也曾想過如果玄武門失敗的下場吧?” “如果你有李世民一半的本事,朕也不會怪你。”鳳景乾臉上帶著一絲悲憫,“你自幼在帝都長大,十五歲上朝聽政,開始當差,朕自問已經(jīng)盡力。此次,朕既陷于敵手,生死由天。明祥明瑞明禇的事,也并不能完全怪你,可是你對明湛的手段,簡直是不入流!明湛為何開始會傾向你,你想過沒有?大好的機會,他遞過來的手,你都握不緊!不但握不緊,你還要剁掉那只手!” “你是怎么做的,你為了不讓朕回來,竟然先借林家除去鎮(zhèn)南王府的密探!”鳳景乾心中一絲怒意強忍下來,冷聲道,“難道朕不知道鎮(zhèn)南王府有密探?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你竟然連這個都不懂嗎?你惹惱了明湛,結果如何?林椿豐怎么死的,你不清楚嗎?” “既已決裂,還談什么面子工夫!借林椿豐之死先將永定侯從九門提督的位子上撤了,換上你的人,帝都盡付你手!若明湛干預,你只需一句,鎮(zhèn)南王府無涉帝都事便能把他堵回去!誰敢與你爭鋒!”鳳景乾簡直是恨其不幸,怒其不爭,冷聲道,“你若有這個決斷力,朕縱使死在外頭,也是瞑目的!可是你做了什么,你只一門心思的殺了你的兄弟,挑釁鎮(zhèn)南王府,偏又沒本事彈壓明湛。你這樣的無能,朕怎敢把江山付于你手!” 鳳明瀾已經(jīng)從狂亂中冷靜下來,輕聲問,“父皇賜死我,要立哪個為儲?” “明湛?!兵P景乾嘆息。 鳳明瀾自嘲,“原來我是為他人作嫁?!?/br> “不,你自始至終,都是在為你自己?!兵P景乾坐在太師椅中,撫摸著椅柄光潤的扶手,鎮(zhèn)定的說,“是你自己,浪費了這天賜良機?!?/br> “父皇把江山看的比血脈都重嗎?”鳳明瀾眼中滿是不甘,此時,他的大腦反而極是清楚明白,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他重重的一叩道,抹去臉上的淚水,倒展露出幾分皇子氣概,“兒臣有罪,不敢相求。父皇卻還年輕,再生幾個小皇弟并不是難事?!彼€是有兒子的,日后兒子在親叔叔手下討生活容易,還是在與自己父親有隙的堂叔下討生活容易,似乎是一目了然的事。 鳳景乾輕嘆,“朕這一生,做過許多錯的事,違背良心的事。不過,為了帝位,一切都是值得的。朕千辛萬苦得來這帝位,再如何寵愛明湛,也越不過自己的兒子。朕知道,以往明湛住在宮里,朕寵愛于他,你們多有不服??尚δ銈兙共幻靼滓粋€道理,朕焉何會寵愛于他,因為他是朕的侄子,朕才可以寵。對你們,朕多有嚴厲訓斥,那是因為朕希望你們可以成才,朕一直都希望自己的兒子勝過所有人?!?/br> 以往鳳景乾從不會這樣說話,鳳明瀾心知事已無挽回的余地,淚落不斷,不知是在傷心自己成王敗寇的人生,還是真的有一絲愧悔。鳳景乾道,“明湛是個很有運氣的人,同時,他很會依勢造勢。朕當年沒把阮鴻飛的事做絕,被方皇后鉆了空子。如今雖然阮鴻飛無弒君之心,他也不會讓朕好過。阮鴻飛其勢已成,不過他定不會把這股勢力交給朝廷。朝廷與云南雖然交好,也有強弱大小主臣之分,如果日后明湛得到這股勢力,你又是這樣的愚蠢的性子,如何能跟明湛抗衡?” “可偏偏你又不能與他交好,與其如此,不如將皇位讓與明湛吧。”阮鴻飛真的沒對明湛動心嗎?而明湛,受了這樣的欺騙,他會罷手嗎?不論如何,日后兩人必有交集。明湛不是傻瓜。對著明湛,阮鴻飛卻已經(jīng)心軟了,他有意無意的為明湛鋪平了道路。鳳景乾永遠不會期望鎮(zhèn)南王府勢力過大,他與鳳景南小心翼翼的維持著這帝都與鎮(zhèn)南王府之間的平衡。不過,阮鴻飛的存在讓他感受到了變數(shù)的威脅。 他在位時,明湛自然不可能有不臣之心??墒牵髡窟@樣的年輕,日后,鳳氏兄弟都老了、死了,明湛卻正當壯年,其勢勃勃,哪怕他沒有反心,可是面對一個如鳳明瀾這樣愚蠢的皇帝時,藩王強而帝都弱,會發(fā)生什么?鳳景乾尚在,明湛都能與鳳明瀾翻臉,他日沒有了鳳景乾這份面子情,讓愚蠢的鳳明瀾忍住明湛,讓明湛恪守臣節(jié),這幾乎是在說夢!既然鳳明瀾連忍讓的本事都沒有,鳳景乾不得不為皇室、百姓考慮。他沉聲道,“或許,他就有這九五之尊的命數(shù)。” 鳳景乾想到當年衛(wèi)王妃誕下龍鳳胎,他既為兄弟高興,也有些別的心思,便去鎮(zhèn)國寺找當時的方丈為這對龍鳳胎卜了一卦。在明湛略懂事,鳳景乾就一直要求讓明湛來帝都,其實這也是原因之一。 李世民為一句“唐三代后女主武王”,冷落當時的武才人,及高宗時則天封后,滿朝文武惶恐不安,天命難解,到底被武則天奪了天下。 鳳景乾對這些神神道道信也不全信,不過也不會因此對明湛做什么。此時再憶及當初,或者,明湛的確是有帝王之命。 虎毒不食子,這句話,在皇室并不適用。 鳳景乾做事既狠且快,朝臣們還未從皇上要立鎮(zhèn)南王世子為太子——這樣的驚天動地的大消息中反應過來,鳳景乾已賜死魏貴妃與鳳明瀾母子,皇室之中,只余兩個嗷嗷待哺的小皇孫。 整個帝都,大臣們除了去宮里苦勸仿似中了邪的皇帝,就是去踩永寧侯府的大門。 這群欺軟怕硬的東西,鎮(zhèn)南王府他們不敢去的。 隱居多年的老永寧侯不得不出來待客,可他身子不大好,是人盡皆知的,一天抽了三回,衛(wèi)穎嘉幾乎要把御醫(yī)鎖在自個兒家里。不過也有了現(xiàn)成的理由,家父病重,閉門謝客。 就是衛(wèi)穎嘉自己也有些反應不過來,問自己的狐貍爹,“皇上這是說真的嗎?”他當然不反對皇上立明湛為太子,那是他親外甥。 關鍵是,這是真的?還是皇上真對鎮(zhèn)南王府忌諱深了? 老永寧侯拈著胡須,沉吟道,“皇上真乃圣明天子?!眱鹤佣細⒘?,定假不了。如今看來,當今能坐上帝位,確有其必然性所在啊。 “咱們家還需繼續(xù)低調(diào)哪?!崩嫌缹幒畹?,“你得縮著頭過日子,遇事寧可讓他一讓,誰問立儲之事,你可別開口吱唔。”雖知兒子謹慎慣了的,到底事關重大,還是要叮囑一句。 “我知道。”原本衛(wèi)穎嘉也不是多高調(diào)的人。 老永寧侯向后一倒,靠著錦褥堆兒,“在九門提督,你得多用心,皇上既然把這位子讓你暫代,日后就是你的。你想想,若真有那天,世子就你一個親舅舅……”老頭兒發(fā)出一連串的jian笑,自得極了。 衛(wèi)穎嘉道,“之前世子在帝都,咱們家也沒如何走動過,說起來,若是仗著這個去撈好處,兒子自覺沒這個臉皮?!?/br> 老永寧侯一擺手,完全沒有兒子這樣的心理負擔,“有許多事,是不得已。面兒上的花團錦簇是給別人看的,于己又有什么益處?若我們家上躥下跳,世子就能歡喜嗎?王妃與世子在云南為何安穩(wěn),只要永寧侯府在,就足夠了。當初鎮(zhèn)南王一心寵愛庶長子,為何遲遲不肯為庶長子請封?后來,世子乍一開口,鎮(zhèn)南王請封世子時那般順遂,就是因為永寧侯府在。你做官,要牢記一點,對上位者,不能有施恩之心。平時里只管悶頭做事,要走心,適時的為主上分憂就夠了。” 撫了撫入手光潤的衣衫,老永寧侯嘆道,“細水方能長流啊?!?/br> 難得老爹這樣正經(jīng)一回,衛(wèi)穎嘉自然應下,老永寧侯望著兒子年輕英氣的臉龐,溫聲道,“你別想太多,雖說你與你七姐非同母所出,見的也少。不過血緣是不變的,我只有你一個兒子,有你,你jiejie們才算有了娘家。你七姐是個最明白不過的人?!?/br> “我知道?!毙l(wèi)穎嘉道,“七姐對我挺好的?!笔钦娴耐?,姐弟兩個雖見的不多,衛(wèi)王妃每年的年禮,一直都很豐厚,對這個幼弟也很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