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彥：“你既不當他的經(jīng)紀人，隨他怎么花心思呢。”

    葉從洲知道賀彥是在提醒他，他清楚自己剛才是在賀彥面前才會口無遮攔地吐槽別人。圈子里多少禍從口出的事，他不至于連這點道理都不懂。

    兩人一起往片場走，幾個群演正蹲在路邊吃盒飯，其中一個老頭看見葉從洲，笑著朝他打招呼：“小葉，吃過沒？”

    葉從洲也笑：“吃過了，待會兒水燒好了王叔記得過來倒?！?/br>
    “好嘞，吃完就過去?！?/br>
    賀彥：“燒水？”

    葉從洲：“天冷，我買了個電水壺燒點熱水喝。”

    賀彥知道劇組多的是一瓶礦泉水都舍不得買的群演，看著葉從洲笑道：“你一向這樣?！?/br>
    《青草》今晚的夜戲較多，通告上時間都排到了后半夜。李如佳剛才在酒店睡了一個小時，現(xiàn)在被mama抱到片場，人還搖搖晃晃地犯困。

    深夜氣溫驟降，葉從洲原本在旁觀演戲，被李如佳mama拉到一邊，“小葉，這套戲服待會兒佳佳就得穿，現(xiàn)在還半濕著，你幫我烤干，我得烤另一件?！?/br>
    今晚最后一場戲是林穆走在街上被幾個乞丐圍住要吃的，估計還得一兩個小時才能拍到。此時那幾個演乞丐的群演也都等在片場外面。葉從洲拿著戲服走到片場外，看見王叔他們原本坐在電暖氣旁，卻被林穆的助理給攆到一邊了。那助理將林穆的戲服鋪在電暖氣前面的架子上，冷著臉對王叔道：“你們圍在這吸煙，熏得衣服上都是煙味，待會兒就沒法穿了?！?/br>
    老頭吶吶道：“我們沒吸煙吶……”

    助理臉色更不好看了，“那也不行?！?/br>
    葉從洲開了自己的電暖氣，看到王叔往這邊看，笑著朝他們點點頭。于是幾個人走到葉從洲旁邊，隨意靠著坐下了。葉從洲之前和王叔聊過，知道他家里負擔重，自己學歷低不說，還是個瘸子，正經(jīng)工作都找不到，只能到處打零工，四十多歲的人滄桑的像六七十的老頭子。

    凌晨兩點，最后一場戲開拍。葉從洲和李mama一起站在片場外，看著李如佳的表演。林穆從晚上八點開工拍到現(xiàn)在，又冷又累，狀態(tài)有些飄。戲里是他看見李如佳往外跑，急著去追，結(jié)果中途被幾個乞丐攔住要錢，他就將乞丐們推開。

    林穆連續(xù)拍了幾次，都被導演中途叫停。

    工作到這個時間點，所有人都很疲憊，導演的聲音不由得加大：“林穆，你演的是一個家教優(yōu)良的知識分子，就算推乞丐，那也得表現(xiàn)出文化人的禮貌。你現(xiàn)在演的是什么？你這表情是要打死這群乞丐嗎？”

    林穆看著群演那黑黢黢的手就鬧心，臉上的煩躁快要壓不住，他擼擼頭發(fā)，對導演道：“我調(diào)整一下?！?/br>
    五分鐘后，再次開拍。

    葉從洲站在導演后面，能夠看清監(jiān)視器里的鏡頭，這場戲的重點就是林穆的表情，攝影機并沒有追蹤乞丐們的臉部，怪不得導演不滿。

    林穆開始跑，乞丐也往他面前跑。有個乞丐衣服上的碎布拖到地上，林穆跑的時候一個沒注意踩住了，于是整個人被慣性帶的要臉朝下倒地。林穆的助理嚇一跳，立馬往里面跑，王叔看見林穆前傾的同時連忙伸手拽住他，“刺啦——”一聲，林穆的袖子被王叔撕裂，里面的襯衫也被撕開。

    林穆踉蹌一下才站住，看著被撕破的衣服，發(fā)怒道：“你干什么？！”

    王叔委屈道：“我看你快摔倒了拉你一把。”

    林穆朝他甩著胳膊上的布片，吼道：“我需要你拉嗎？！你一個瘸子你自己都站不住你拉的動我嗎？”

    王叔到底是個年近半百的人，不可能讓一個小年輕侮辱到這份上，回擊道：“我一個瘸子都比你會演！”

    眼看要吵起來，導演黑著臉摔下耳機，對著現(xiàn)場說了句：“收工！”然后氣呼呼地走了。

    王叔蹲下身扶另外的群演起來，林穆將戲服外套脫下直接扔到一邊，面色不善地往外走，看見王叔擋在他前面一跛一跛地走路，氣不打一處來，對著王叔那個瘸腿就踢了一腳，不耐煩道：“讓開?！?/br>
    葉從洲連忙走上前扶住王叔，厲聲道：“林穆你不要太過分?！?/br>
    林穆是這個劇組最大的咖，劇組上上下下一百多人除了導演誰見了他都得禮讓幾分，更別說那些演員們的助理了，一個個把他當太子爺看。唯獨葉從洲，一直冷冷淡淡，好像林穆是個龍?zhí)姿频摹?/br>
    林穆早看他不順眼了，嗤道：“多管閑事。”

    王叔因為那一腳，大腿根直抽筋，抓著葉從洲的胳膊弓著腰哼哼。

    葉從洲連忙問他：“王叔你怎么樣？要不要去醫(yī)院？”

    林穆的助理譏笑：“這還訛上了?！闭f完護著林穆要走。

    葉從洲一把拉住林穆，“你踢人一腳就這么算了？”

    林穆看著葉從洲抓住自己胳膊的手，心煩地呼出口氣，葉從洲看著就不像好糊弄的人，他現(xiàn)在又困又累，根本沒興趣和他周旋。于是他慢慢轉(zhuǎn)身，姿態(tài)優(yōu)雅地把葉從洲的手挪開，還露出個笑容：“有什么事呢，你就跟我助理溝通，他如果需要住院，那我給錢?！?/br>
    不屑的眼神看了葉從洲最后一眼，轉(zhuǎn)過身走了。

    林穆的助理是個人精，王叔早見識過她那踩低捧高的本事，他一個群演，何苦把自己以后的飯碗砸了呢。便拉住葉從洲道：“算了，我沒啥事。時間這么晚了，你趕緊回去睡覺吧?！?/br>
    葉從洲不放心，送王叔回到他住的地方才離開。

    臨睡前，葉從洲習慣性地看微博，刷到林穆二十分鐘前轉(zhuǎn)發(fā)的一條新聞，號召大家關(guān)心環(huán)衛(wèi)工人，為寒冬的城市清潔者送去溫暖。

    葉從洲朝天翻了個白眼，把手機扔到一邊睡覺。

    第十二章

    當歌手的那幾年，葉從洲患上一種職業(yè)病，就是每天早起打開手機都做好看到無數(shù)未接電話的準備。作為公眾人物，你不知道哪天就會被爆出大新聞，經(jīng)紀人和朋友都沖到你面前問真假，想對策。

    重生之后，他成了沒人認識的普通人，安靜的度過幾個月后，他的職業(yè)病痊愈了。

    可沒想到，今天一早醒來，手機里竟然又是無數(shù)個未接電話。往下一劃拉全是陌生號碼，夾雜著兩條賀知秋的電話。

    葉從洲心下納悶，給賀知秋打了過去。

    賀知秋指揮他打開電腦，等他看完頭條后，問道：“能應付嗎？”

    葉從洲手中的鼠標上下隨意滑著，“不是什么大事，我手機關(guān)機兩天，過幾天就沒事了?！?/br>
    屏幕上播著一個幾十秒的視頻，畫質(zhì)并不算清晰，畫面是林穆微笑著將葉從洲的手移開，極富涵養(yǎng)地對他說：“有什么事呢，你就跟我助理溝通，他如果需要住院，那我給錢?！比~從洲滿臉的怒氣和王叔躲閃的眼神在這種對比下，像是兩個無賴。

    葉從洲早就知道林穆的團隊厲害，能把一個素質(zhì)一般的人包裝成新生代正面偶像，這視頻不管是誰錄的，如此難得又真實的爆料，團隊怎么會輕易浪費？

    于是有號稱在劇組工作的匿名者將視頻的前因后果補齊：林穆被群演碰瓷，不僅撕破他的衣服，還要裝病訛錢。十八線藝人助理嫉妒林穆，與群演合伙為難他。然而林穆不予計較，一笑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