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根攻略_分節(jié)閱讀_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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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水碧天,凍云如棉花,安靜地掛在天上。 出了怪事,路邊大樹下大清早,便冒出了個大雪人。 驚悚的,雪人旁隱隱能見腳印和干涸的血漬。 雪人跟前有只老貓對著雪人,孤零零地在叫。 有膽子大的路人,仔細上前瞧了瞧,發(fā)現(xiàn)那是個真人,上前去探了探那人的鼻息,已經(jīng)斷了氣。 冬日陽光不強壯,雪卻經(jīng)陽光反射,太扎眼, 蘇銀不舒服瞇起眼。 “這人已經(jīng)僵了,你們小心點放?!甭愤厙桓扇?,好似在抬什么東西,一人指揮著。 蘇銀好奇地走了過去:“發(fā)生了什么事?” “這位軍爺能幫個忙么?”領(lǐng)頭的路人指指尸體,“我們想將他送去衙門?!?/br> “成?!碧K銀送出個爽氣的微笑,一把將尸體抬起,小心放在擔(dān)架上。 尸身上的雪雖然清掃過了,可仍不算弄得干凈,不過蘇銀眼尖,發(fā)覺這人外傷不少。 臉皮子反正他不認(rèn)得,脖子血糊糊沒記號,想想李延是他見過最好的人,功夫又蹩腳,絕對不會跟人斗狠。 “這人真奇怪,兵荒馬亂的,還挑在樹下死?!碧K銀搖頭,目送著好心的路人將尸體緩緩抬走。 擦肩而過。 就這么,擦肩而過。 孤獨的老貓叫了幾聲,在蘇銀腳邊,動情地?fù)u搖尾巴。 蘇銀蹲下身,摸摸貓頭,原來是大理寺那只野貓。 “李夫人家的那只貓要走了,你準(zhǔn)備和我一樣不去送行嗎?” 雪地里,大樹下,銀子還是銀子,眸光璀亮,沒一點陰沉。 帛泠運氣,逃逸出去,勾搭上豎子的隊伍,試圖卷土重來。蘇銀請纓,再次請戰(zhàn)清陽城。 大軍出城臨行前,厚道的蘇銀單膝落地接印,身后長氅迎風(fēng)舒展,融為一體的剛毅。 軍隊出城浩浩蕩蕩。 沒有幾場仗能打了,他只待江山大定。只待江山大定,他便掛印辭官。 蘇銀微笑。 是的,他和蕭徹這么說明過。 ——“等山河平定,請允我棄甲歸田?!?/br> ——“這是為何?”蕭徹皺眉問道,“是……為了李延嗎?” ——“不全是。你明白我,我只想做元帥,可惜我不認(rèn)人的毛病日漸厲害,以后恐怕命中注定一生為副將。不能如此愿,我寧可放棄?!?/br> ——“……好。只是你這路要多加小心?!笔拸刂刂嘏牧颂K銀的肩膀,“我絕對不能輸?!?/br> ——“末將明白!” 寒風(fēng)起,不知哪里飛來一張冥紙,就是愣愣地沾上了蘇銀的肩頭。 真不吉利! 蘇銀擰著眉頭,心底明白這城里死了不少人,偶爾燒個紙奔個喪倒沒什么怪異,只是這張停得——太寸。 他郁郁地取下冥紙,松開手指,冥幣隨風(fēng)而逝,形骸在冷風(fēng)中蕩然無存。 蘇銀再看天上的白云,眸中好似遇見今冬最溫暖的陽光。 爾后,他瀟灑地一駁馬韁,指揮大軍全速前進。 日光裂云,投下幾柱光芒,旗下千軍萬馬的影,斑駁大地。 鐵蹄崢嶸,足顯披靡無敵之威。 時而,殘雪冰屑輕飄,天地一切亮堂堂的,如他的心緒。 李延如果原諒我,就去我們第一見面的大樹下。 ——“我就是親到了,你來抓我呀!” 李延,我等你! 蘇銀嘴角上揚,一蹬馬鐙,人未出征,已經(jīng)歸心如箭! 銀甲將軍,矢志不移,從不回頭! 蟄居在軟轎中的蕭徹直到望著軍隊遠去,才緩緩地放下了轎簾。 冰涼的雙手?jǐn)n進廣袖之中,蕭徹頭也跟著慢慢低埋。 世事多變,什么都要多想。 那日,蕭徹輾轉(zhuǎn)知曉了李延猝死的消息,便立即去尋帛錦。 “煩請侯爺封鎖這個消息,尤其不能讓蘇銀知道?!笔拸剡@人做事從容,也從不客氣。 “這是為什么?” “蘇銀的性子我很清楚,他若知道了李延過世,他一定會死?!苯^非蕭徹多愁善感,而是如今大家都沒了輸?shù)臋?quán)力。 李延死了,蘇銀活著。 活著才最重要。 這樣的結(jié)局,才是真好。 一等一的好。 余下半月,飛騎揚起塵沙,奏捷頻頻。 帛泠畢竟是強弩之末,蘇銀殺紅眼素來是攻無不克,一路搴旗斬將。 終于蘇銀將帛泠幾十名殘兵圍困在暮光嶺之上。 蘇銀這回倒不著急了,神清氣爽地上表給了帛錦,說明了形勢,點明等鈞旨回復(fù)。最后還捎帶埋怨自己雙足跟腱,近日有了酸痛舊疾,恐有失手望見諒。 帛錦無語,這分明是蘇銀犯脾氣,心底記恨當(dāng)年帛泠差點磨斷他腳筋的往事。他沉思了好一會,最后嘆了口氣,便其將推給蕭徹面前。 蕭徹看罷倒相當(dāng)客氣,狼毫一揮,寫下八字:活捉帛泠,其余隨意。 收到消息時已近黃昏,蘇銀聰慧解意,直接下令:“明日活捉帛泠!缺胳膊少腿都沒關(guān)系,只要他是比死人多口氣就行!” 嶺上古松林,松樹參天。 帛泠平躺在松針與冰雪參雜在一起的山地上,眼睛毫無情感地瞧著天慢慢步黑。 山窮水盡的時候,誰說他非要一戰(zhàn)泯滅滌千愁? 帛泠掀起一邊嘴角譏笑,他已經(jīng)不名一兵一卒,有什么資本沖下山坡殺出個柳暗花明? 這些個日月,他已經(jīng)受夠了,他的士兵也受夠了。 殘兵們總在他淺眠的時候,暗地商量,商量著如何把這位潦倒的皇帝獻出去領(lǐng)功請賞。帛泠知道他們齷齪的想法,雖然他人在睡覺,可他就是知道。 從他們交換眼神,從他們對他欲言又止的表情,他就是知道,他們想變節(jié)。 帛泠咬牙。 他是誰?是皇帝,是真命天子! 如此光風(fēng)霽月的人物,怎么能死在如此小人手中,所以他先下手為強了。 一刀一個,帛泠毫不留情。 所以,天還沒黑,帛泠的手下全死了。 不消一刻,偏僻的古松林,尸橫遍野,血流成河。 帛泠,終于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月光冰冷地瀉下,寂靜的山嶺,傳出幾聲凄美的狼嚎。 帛泠閉了下眼,搖晃著身體,點起篝火。 他差點忘了,該死的暮光嶺,夜里,還有這種嗜血貪婪的野獸,在自己四周游蕩。 帶濕的柴木在火里噼啪。 不遠處,有東西向火堆悄悄地蹣跚移動。 帛泠凝神借火光望去,是頭野狼,還是頭缺了半只耳朵的狼。 狼,貓著身慢慢靠近火堆。 帛泠抬眉,手指擦碰著因沾滿血rou而鈍化的刀鋒。如果他沒有記錯,眼前的這頭狼就是這座山嶺狼群的首領(lǐng)。 “怎么,今天就你孤身來覓食?”帛泠笑問。 狼將身子俯得更低,幾乎緊貼著地面,萬分謹(jǐn)慎,全然不見前幾日它領(lǐng)導(dǎo)狼群,眈眈他們的霸氣。 帛泠察覺出異樣,提了根粗樹枝,當(dāng)火把點了,走近細看。 雪地里,餓狼呲牙,四肢卻在無聲地打顫。 火光下,帛泠只見它身上大片凝固的血污,而頸項處撕咬的傷口極深。 帛泠當(dāng)下明白,這幾日狼群無功而返,狼王的威嚴(yán)得到了挑戰(zhàn)。 “你,也被推翻了么?”帛泠歪頭問。 冰天雪地里,它與他倒有點同病相憐。一人、一獸,皆是窮途末路。 真是好笑之極。 狼狠戾地與帛泠對峙。帛泠微笑著好似準(zhǔn)備俯下身去摸狼的皮毛,而在狼趁機撲咬他前,手里寒光一道,刀利索地捅下,給了老狼王一記痛快。 老狼斷氣前,一聲委屈的嗚咽終于滾出喉口。 帛泠淡漠地確認(rèn)它死透后,拖起狼尸,尋了一片平坦之地,挖了個淺坑將它掩埋。 舉著火把,帛泠能見不遠處,依舊尸橫遍野。 唯有腳下死狼,卻風(fēng)光地有了歸宿。 滿心的凄涼,難以言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