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野找到齊兵的時候，是在電廠附近一條破舊的巷子。地上鋪的是流著臟水的青石板，從縫隙中滲進地里。旁邊低矮的住宅樓，有通向地下室的階梯，地下室彌漫著潮氣和一絲腐朽的臭味。

    齊兵就蝸居在這里，房間里一窮二白得不需要鎖門，門一推就開了。

    言野已經(jīng)不抱有讓齊兵還錢的希望，只想讓他把借款的機構(gòu)和利息說出來。

    齊兵躺在一張舊床上，看到有人，猛地坐起：“誰？”

    言野站門口沒進去：“你用我媽身份借的貸款是哪個公司的。”

    齊兵一看言野不是來討債的，松了一口氣躺回去。

    他眼中閃過狡猾的光：“告訴你可以，不過要給錢?！?/br>
    “齊兵，我聽說你借了很多錢，應(yīng)該沒臉回家吧？”言野沉臉看他，“你可以跟我耗著，只要你用我媽借款的那家公司找上我，我就把你老家的地址告訴他們?！?/br>
    這些小貸公司，背后的人可能是同一個，信息互通，齊兵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

    齊兵抓了抓油膩的頭發(fā)，終于妥協(xié)：“我說！利息是42%......”

    “我艸尼瑪！”言野上前要打他，“你用我媽的身份借高利貸，我艸尼瑪！”

    鄒翔抱住言野的腰：“別跟他浪費時間了，先把事情解決好?！?/br>
    言野紅著眼喘氣，逐漸平復下來，最后看了一眼這個與從前大相徑庭的中年人，走了出去。

    鄒翔說得對現(xiàn)在首要的是解決錢的問題。十萬萬，一年后利滾利，按照齊兵說的算法，也就是十三萬，黃佳梅還等著看病，言野現(xiàn)在拿不出這么多錢。

    他和鄒翔雖然在拍視頻賺錢，但是最近學業(yè)繁重，質(zhì)量也隨著狀態(tài)下滑。為了不影響口碑，他們已經(jīng)減少了產(chǎn)出的頻率。

    并且，不是每次視頻都有商家贊助，雖然網(wǎng)站也會有補貼，但就目前而言拍日常vlog只能補貼家用，還不是賺大錢的途徑。

    鄒翔猶豫了一下說：“要不，我——”

    “不需要?！毖砸按驍嗨?。

    言野知道鄒翔想說什么——他想讓鄒睿志幫忙。

    鄒翔最近想起的東西越來越多，再加上鄒睿志說過，醫(yī)生檢查過他的腦葉沒有問題，所以他的失憶是心理上的自我渴求。

    鄒翔的原生家庭，有錢到什么地步，言野根本無法想象。

    但是去年國慶以后，鄒睿志就再也沒給過鄒翔一分錢。

    也許拿錢出來填補黃佳梅這個小小的漏洞只是九牛一毛，但是言野不愿意鄒翔為了他，將好不容易維護的尊嚴踩在腳下。

    “高利.貸是違反國家規(guī)定的。”言野說，“我們可以拒絕歸還超出利率，但是我擔心他們會用非常規(guī)手段?！?/br>
    胡爺?shù)哪樃‖F(xiàn)在言野面前，他害怕又冒出個張爺、李爺、趙爺。

    “我們第一次去找校醫(yī)的時候，她說她在刑偵隊待過?！编u翔說，“問問她有沒有門路解決?！?/br>
    彭婉心了解事情原委后，答應(yīng)幫他們咨詢前同事。

    言野終于騰出手帶黃佳梅去醫(yī)院。黃佳梅原本不愿意的，但是在言野不參加高考的威脅下，她終于同意了。

    等待胃鏡結(jié)果時，黃佳梅一直忍著淚。

    她是個喜歡哭的人，一點小事就能哭一宿。她這一生做過最勇敢的事情就是把言野生下來，醫(yī)生說孕婦哭多了對胎兒不好，她就忍著不哭。

    后來言野出生了，她沒了顧忌，又恢復了本性。

    但是現(xiàn)在她忍住了。她害怕看到那一紙死亡宣告時，自己的眼淚會讓言野崩潰。

    “情況很糟糕，她四分之三的胃全是癌細胞?！贬t(yī)生說，“但是好在目前沒有擴散現(xiàn)象，立即動手術(shù)，把病變的部分切掉。”

    “醫(yī)生，你是說我媽能治好？”言野問。

    “目前看，是這樣的?！贬t(yī)生推了下眼鏡，“但是具體情況，還得看手術(shù)時的情況?！?/br>
    胃打開后，可能會出現(xiàn)胃鏡沒有發(fā)現(xiàn)的擴散，家屬要做好心理準備。

    醫(yī)生最后是這樣說的。

    彭婉心那邊，也回話了。

    “需要你們盡可能多地提供證據(jù)?！彼f，“最近國家在嚴查這塊，證據(jù)越充分，對你們越有利。”

    言野再次找到齊兵，要求他配合提交證據(jù)。

    齊兵本就提心吊膽，聽到言野忽悠說國家出手干預(yù)后，他就不用還款了，一下子像找到救命稻草，把之前借款時簽的霸王條約，以及這些公司的地址，全部交出來。

    彭婉心給了反饋，這事已經(jīng)交到相關(guān)部門，高利貸公司近期就會被打0黑端掉，讓他們放心。與此同時，黃佳梅的手術(shù)也圓滿結(jié)束。

    颶風終于停止，言野重新被吹回正軌上。

    黃佳梅手術(shù)自費部分花了三萬多，這筆錢來自于他和鄒翔的小金庫，兩人一起賺的錢，就這樣被他花了大部分，他十分過意不去。

    “錢可以再掙，等你以后賺大錢了，環(huán)游世界的另一半花費我就不出了。”鄒翔說。

    言野悶悶地嗯了一聲。

    他最近醫(yī)院學校兩頭跑，雖然請了個護工，但是還是不放心。晚上就睡在陪護床上，吃東西也是胡亂吞些，臉又瘦了一圈。

    鄒翔看著心疼，把人抱進懷里親了親，像個抱著蜜罐的大狗熊。

    三模的時候，言野的成績再次恢復了以往的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