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些嘴上功夫都是跟你學(xué)的，多虧你讀書那時(shí)候不斷挑釁，也間接鞭策了我?！?/br>
    他淡淡回嘴，順帶欣賞對方在他眼前換衣的風(fēng)景。

    凌樞慢半拍發(fā)現(xiàn)不對勁的視線，褲子穿一半蹦跶到盥洗室去了。

    岳定唐一笑，這才慢悠悠起身換衣裳。

    呢子大衣和西裝在壁爐邊上掛了一夜，大都干得差不多了。

    岳定唐琢磨要不要去學(xué)校之前先回家洗個(gè)澡換一套新的，他有些許潔癖，總覺得衣服干了也還被雨水弄臟，穿在身上別扭。

    客廳里，早餐已經(jīng)做好了，油餅豆?jié){。

    凌遙坐在桌邊發(fā)呆，見他們出來，起身掩飾作出忙碌假象。

    “我吃完了，出去買菜，你們慢慢吃?！?/br>
    凌樞左右張望：“姐夫呢，上班去了？”

    凌遙黯然：“他一夜沒回來?！?/br>
    ?。苛铇幸粫r(shí)忘了咀嚼嘴里的油餅。

    這次好像真有點(diǎn)嚴(yán)重了。

    夫妻吵架是尋常，但一般床頭吵架床尾和，周卅也很快就消氣，在外面過夜更是破天荒絕無僅有。

    “姐，你別著急，我吃完飯馬上就去找人?！?/br>
    凌遙居然看開了：“算了，找著了又能怎么樣，回來還是吵架，他如果真有新歡，我就放手好了?！?/br>
    “別別，這種消極的想法要不得！”凌樞趕緊勸道，“我吃飽了，我現(xiàn)在立馬去找人，等我把人找回來，你們倆好好談?wù)?，可千萬別再吵架了啊！”

    說罷他端起豆?jié){杯子喝一大口，嘴里還叼著沒吃完的油餅匆匆出門。

    “等等，你的帽子！”

    凌遙慢半拍反應(yīng)過來。

    人早就消失在門口，連岳定唐都顧不上了。

    “凌遙姐，我拿給他就好了?！?/br>
    岳定唐不緊不慢起身，動(dòng)作遠(yuǎn)比凌樞優(yōu)雅淡定。

    “定唐留步！”

    凌遙叫住他，頓了頓，沖他露出一個(gè)苦笑。

    “我有幾句話，想跟你說。”

    岳定唐：“我先出去找他，有話晚上回來再說也不遲?！?/br>
    “我知道他那幾年沒出洋讀書。”

    凌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就讓他止住腳步。

    “凌樞一走就是八年，回來的時(shí)候整個(gè)人都變了，我差點(diǎn)認(rèn)不出來，他說自己出洋讀書，去了法國，卻連法文都說不好。我不知道這八年他是怎么過的，甚至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干了些什么，我試過旁敲側(cè)擊，他卻很警醒，一個(gè)字都不肯吐露。”

    “但我知道，這八年里，他一定吃了不少苦。他以前睡覺，天打雷劈都是叫不醒的，回來之后稍微一點(diǎn)動(dòng)靜就能吵醒他，還騙我說練了左手寫字，覺得好玩，明明就是右手受了傷，使不上勁，真把我當(dāng)成傻子了嗎？”

    說著說著，凌遙眼眶微紅，語氣哽咽。

    “我說到底，只是個(gè)見識有限的婦女，幫不上他什么忙，偏偏這家伙眼光高，尋常姑娘還看不上，我也不知道自己這個(gè)當(dāng)jiejie的還能照顧他多久。定唐，你們倆舊時(shí)同窗，情誼非同一般，勞煩你平日幫我多勸勸他，幫他多留意些，就算是那些舞女，但凡傾心于他的，只要品行好，我也就認(rèn)了。”

    岳定唐微微皺眉。

    這話怎么聽起來跟交代遺言似的？

    更何況凌遙說的這些，他也不愛聽。

    “你別擔(dān)心凌樞?！?/br>
    沒讓她再說下去，岳定唐直接打斷。

    “他沒出洋留學(xué)又如何，這世道多的是一身才學(xué)卻沒用在正道上的豺狼虎豹，反是他一顆赤子之心，玲瓏剔透，人間難得。喜歡他的人很多，可真心待他，能不離不棄患難與共的又有幾個(gè)？哪怕一腔真心，卻身不由己，護(hù)不住他，又有何用？”

    “往后，他右手不能用，我就是他的右手。有我在，他不會(huì)有事?！?/br>
    “凌樞最希望的就是你能開心自在，他已經(jīng)長大，是個(gè)男人了，可以走自己想要走的路，但你是他永遠(yuǎn)放不下的人。不管你和周卅分開也好，繼續(xù)在一起也罷，你都是他的親jiejie，只有你過得好，他才會(huì)放心?！?/br>
    凌遙微微怔住。

    岳定唐卻沒給她太多思考的時(shí)間。

    拿起凌樞的帽子，沖她頷首，說一句我先告辭，就匆匆離開了。

    凌樞早忘了帽子的事。

    他先去了市政府一趟，打聽到周卅今日休假，卻并沒有去上班，就直奔租界，也就是上回凌遙“捉j(luò)ian”的小洋房外頭。

    凌遙跟周卅之間的矛盾已經(jīng)到了不能不解決的地步，凌樞這回沒再在外面干等，而是直接主動(dòng)上門。

    他按下院子外頭的門鈴。

    不一會(huì)兒，小洋房的門被打開，一名傭人打扮的婦女站從門口打量院門外頭的凌樞。

    “你好，我姓凌，是市警察局的一名警察，這是我的證件?！?/br>
    傭人很訝異：“警官先生，請問有事嗎？”

    凌樞：“我手頭有一樁案子，與你家女主人有關(guān)，如果不方便讓我進(jìn)去，你可以通傳一聲，把人請到外面來，我們在這里談也行。”

    傭人遲疑片刻：“您稍等?！?/br>
    凌樞還在琢磨要不要搬出周卅的名字，以便對方見自己一面時(shí)，女傭再度出現(xiàn)，她從屋子里走出來，為凌樞打開院門。

    “您好，凌先生，我家女主人有請?！?/br>
    “多謝?！?/br>
    小洋房的前一任主人應(yīng)該是洋人，因故出售房子，被現(xiàn)任主人買下，凌樞觸目所及的擺設(shè)，處處充滿西歐風(fēng)情，許多東西都是前主人留下來的，中國特色的擺件幾乎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