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湊近陸祖德，一字一頓。

    后者慢慢將目光移回他身上，驀地嘿嘿傻笑出聲。

    凌樞正想起身，冷不防對方忽然發(fā)難，直接把他撲倒，還要張口咬人。

    他直接抬腿一踹，陸祖德飛了出去，直接摔在墻角。

    “嗬……嗬……”

    陸祖德喘著氣，像老舊敗壞的風(fēng)箱，這一腳力道不輕，他現(xiàn)在腹部肯定疼得厲害，凌樞站在原地沒動，居高臨下，冷冷盯著他。

    他居然開口說話了。

    “馮三小姐……馮珍珠……珍珠圓溜溜，又白又光滑……嘿嘿嘿！”

    陸祖德不介意凌樞說沒說話，他兀自在那笑。

    只是這笑，不像傻笑，聽著倒有些瘆人。

    凌樞緩緩道：“你知道她叫珍珠，想起來了？那她究竟在哪里？”

    陸祖德眨眨眼，笑道：“珍珠，她就在你身后?。　?/br>
    壁角煤油燈忽閃忽閃，微末光亮抵擋不了大片的陰暗。

    不知何處吹來的陰風(fēng)直逼后頸，饒是凌樞都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凌樞上前逼近一步。

    “你自己想清楚了，馮珍珠可以換你一條命，你很不虧，別敬酒不吃吃罰酒?！?/br>
    陸祖德抱膝瑟縮向墻角，像是真有什么東西飄過去。

    “別過來！別過來！你不是我殺的，別找我！”

    凌樞心頭一沉，他直覺這句話是在說馮珍珠。

    難道馮三小姐當(dāng)真死了？

    可這世上真有鬼來電訴冤一說？

    “別過來，冤有頭債有主，你找他們?nèi)ィ宜麄內(nèi)?！?/br>
    陸祖德還在小聲嚷嚷，他面容扭曲，恐懼無法偽裝。

    凌樞：“他們是誰？”

    陸祖德嘟嘟囔囔，可聲音越來越小，根本聽不清。

    凌樞再想湊近，對方卻陡然尖叫一聲，直接整個身體往墻角貼，后背對著他。

    陸祖德身形本來就小，這一下更是縮成球一樣。

    不管這個人販頭子現(xiàn)在有多可憐，凌樞都不肯放過他，直接伸手一抓，把對方拽過來。

    “說話！”

    陸祖德瑟瑟發(fā)抖，猛烈搖頭。

    “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去找他們不要找我！你走開，走開！”

    他像是在驅(qū)趕凌樞，更像是在驅(qū)趕黑暗中不知名的生物。

    “馮三小姐是不是死了？誰殺的？你嗎？如果是你殺的，你頭上的罪名又會多一條，到時候神仙也救不了你！”

    凌樞壓低嗓子，惡狠狠威脅。

    陸祖德只是搖頭，卻不說話。

    凌樞起身，后退幾步，又冷冷看了陸祖德很久，見對方依舊不肯交代，面上雖然不露，內(nèi)心卻有點無奈。

    再逗留下去也意義不大，他準(zhǔn)備離開了。

    他本以為對方是裝瘋，現(xiàn)在看來，似乎又是真瘋。

    如果陸祖德的演技當(dāng)真厲害到這個程度，那難怪那些急欲從他口中得到秘密的人，會弄不清他真瘋假瘋，留著他這條小命。

    可這樣活著，又有什么意思？

    在黑暗里茍延殘喘，在監(jiān)視下裝瘋賣傻，光是兩個鼻孔出氣，就叫活著了？

    這是陸祖德想要的？

    身后，陸祖德又開始顛三倒四說話。

    “珍珠，珍珠好漂亮，我喜歡瑪瑙，火一樣的瑪瑙，火紅火紅的，火……他們說火是朱雀，火，嘿嘿，還有青龍，老虎，烏龜！”

    凌樞的腳步一頓。

    “烏龜我也喜歡，殼子，我要鉆進(jìn)去……我的殼子呢？咦，我的殼子哪去了？”

    他駐足聽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對方的話毫無邏輯順序，完全是想到什么就說什么，再聽下去也沒有用。

    凌樞又去看蓉姐和宋姐。

    果不其然，這兩個女人倒是正常，但她們什么也不知道，蓉姐推翻了自己之前見過馮三小姐的說法，堅稱自己是認(rèn)錯了。

    巡捕告訴他，春山會被綁的女子之中，的確有一個跟馮三小姐有些相似的，但姓的是陳，家境普通，還是個女學(xué)生，跟馮家沒什么關(guān)系，只是巧合。

    凌樞在他們?nèi)松砩弦粺o所獲，只得徹底離開這里。

    牢獄的陰暗跟外面的陽光普照形容兩個世界。

    凌樞長長出了口氣。

    老實說，待在里面起初可能沒感覺，但時間一久，那種壓抑逼仄足以把正常人逼瘋。

    也許陸祖德就是這樣瘋掉的。

    但他是真瘋嗎？

    凌樞現(xiàn)在也有些不確定了。

    沒有一個人能裝到這個地步，面對逃出生天的誘惑絲毫不動心。

    岳定唐和沈人杰在外頭等他。

    跟他們一起的還有楊家夫婦。

    岳定唐出面，事情果然很順利，一通跟馮部長的電話之后，楊家夫婦被獲準(zhǔn)假釋，換言之是軟禁在家，巡捕房這邊派人住在楊家，跟他們同進(jìn)同出，這個人就是沈人杰。

    凌樞聽見這事就開玩笑：“老沈，你都快成監(jiān)視老手了吧？”

    沈人杰唉聲嘆氣：“這差事整的，哎，其實我不愿意！”

    凌樞一拍他肩膀：“得了吧！你住在楊家，好吃好喝被供著，還不用回巡捕房點卯，不比之前舒服多了，這樁案子要是辦好了，功勞又有一份，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沈人杰裝不下去，聞言嘿嘿兩聲，不嘚瑟了。

    “陸祖德那邊怎樣了？”岳定唐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