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蒂抬起眼睛看了看洛文斯，又看了看老約瑟夫。良久，她點點頭：“嗯?！?/br>
    老約瑟夫看著她，露出笑容：“也門現(xiàn)在還在打仗，留在迪拜，其實未必是一件壞事。不過這只是今天我們請你來的第一個原因，第二個原因就是，想再向你確認，在你看到碎片從機翼上飛出前，你有沒有察覺到其他異?，F(xiàn)象。請你仔細回憶。”

    UAAG的辦公室里，Lina正在為眾人泡咖啡，制作下午茶。她將咖啡一杯杯地端到每個人桌上，收獲一聲聲謝謝。

    蘇飛趴在桌上，不停刷手機。

    在實驗停擺、找不到真相的休息時光里，他最大的興趣愛好就是刷UAAG的官方推特，看看每秒增加多少粉絲。

    蘇飛把手機扔到桌上：“我還是想不通！NTSB肯定不是泄密的人，GCAA也不像。這件事曝光后，GCAA和阿聯(lián)酋移民管理局都遭到了詬病，被人罵得很慘。那除了他們，還能是誰？阿航為什么要把這件事泄露給媒體？”

    伏城：“為什么就一定是阿航呢？”

    蘇飛：“誒？”

    伏城喝了口咖啡：“福爾摩斯曾經(jīng)說過，當你排除一切不可能的情況，剩下的，不管多難以置信，那都是事實?！?/br>
    卓桓抬眸看了他一眼，挑起眉頭：“《四簽名》?！?/br>
    伏城抬頭與他對視：“嗯，《四簽名》的第 一 章?！彼^續(xù)看向蘇飛：“除了NTSB、GCAA和阿航，其實還有一個人，也能將事情泄露給媒體。”

    蘇飛驚道：“沒啊，我們UAAG沒人泄密?。　?/br>
    伏城：“……”

    Lina：“……”

    卓桓走到伏城身邊，熟練地拉開他的抽屜，拿出一片口香糖，然后對Lina說：“看過他畢業(yè)證了么，確定是哈佛畢業(yè)？”

    Lina微笑道：“蘇飛在專業(yè)方面，還是非常出色的。”

    蘇飛：“喂喂喂，我還在這呢，你們就說我壞話？那你們說啊，不是我們，不是NTSB，不是GCAA，也不是阿航，那還能是誰？”

    伏城扶著額頭：“還有一個人……就是亞米拉·貝蒂本身。她自己可以泄密給媒體?！?/br>
    蘇飛猛地愣住，但很快，他用力地搖搖頭：“但這對她來說，有什么好處么。你知道嗎，現(xiàn)在她被罵得很慘，所有人都說她太自私了，因為一個人的利益，她瞞了這么多年。如果不是突然要被引渡回國，她恐怕還會瞞一輩子?？针y不是普通的車禍，說不定她所隱瞞的這個證據(jù)，最后調(diào)查出來的真相，是這些年來造成許多空難的罪魁禍首！”

    同一時刻，會議室里，老約瑟夫和洛文斯對貝蒂的新一輪問話，也告一段落。

    起身離開前，老約瑟夫又想起一件事，他坐了回去：“對了，有件事我想問一下?，F(xiàn)在事情被曝光后，你知道你在媒體、大眾眼中的評價是什么樣的嗎。”

    身材枯瘦的中年婦女抖了一下，默默地低下了頭。

    老約瑟夫：“你被罵得很慘?？针y調(diào)查是一個不容許出錯的專業(yè)領(lǐng)域。自1998年后，波音777造成的空難，有遇難者的不下20起，沒有遇難者、但有人員受傷，甚至是重傷難愈的，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而這其中，最終找出事故原因的，只占了80%?；蛟S二十三年前，你在當時就把看到的事情說出來，調(diào)查組就會檢查整個破碎的飛機，找出真相，讓這個事故原因再也不會出現(xiàn)?！鳖D了頓，他接著說：“而不是如今，我們只剩下一點點碎片，那架飛機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br>
    “我想問的是，你知道當你對媒體說出這件事后，你所得到的除了能在迪拜多待幾個月、甚至一兩年外，更多的是余生將會被全世界辱罵，被萬人唾棄嗎?！?/br>
    亞米拉·貝蒂始終垂著頭，一言不發(fā)。

    老約瑟夫看著她頭頂雜亂的頭發(fā)，嘆氣道：“我有時也希望，事故真相并沒有因你的那句話而改變，它還是二十三年前調(diào)查的那樣。如果你早早地說出來，那么當年，那38個人的犧牲，或許會更有意義。而在其后，很多尚未調(diào)查清楚的波音777空難的遇難者，也不是因為這個原因而無辜枉死?！?/br>
    “這二十三年來，你有后悔過，有想過要把真相說出來嗎。或許你只要說出來，就能挽救一個人的生命，挽救很多人的生命?！?/br>
    仍舊是長久的緘默。

    就在老約瑟夫以為這個女人不會回答，永遠會以沉默應對時，一道沙啞難聽的女聲響起：“想過，不后悔?！?/br>
    我有想過，但我從不后悔。

    老約瑟夫倏地怔住。

    洛文斯也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個矮小瘦弱的女人。

    她死死低著頭，骨瘦如柴，仿若風一吹就能跑。但就是這樣小小的身軀，卻用無比堅定、決絕而不回頭的聲音，靜靜地說：“我連自己沒活過，我怎么去管別人的死活?！?/br>
    第五十三章

    媒體輿論的曝光，如同熊熊烈火，將NTSB和GCAA放在烤架上炙烤。

    在應對媒體記者如狂風暴雨般的窺探和采訪的同時，兩方都不約而同地加快了實驗進度。三天后，NTSB和GCAA幾乎是在同一時刻得到了實驗結(jié)果。

    邁哈一邊翻看實驗報告，一邊說道：“就襟翼上碎片的脫落情況來看，實驗估計，八成可能性是襟翼上表面的鋁合金外皮剝落，兩成可能性是襟翼翼片直接脫落。阿航411使用的波音777飛機，在空難發(fā)生時，剛投入飛行四個月。金屬疲勞的可能性極低，初步懷疑，可能是螺絲釘?shù)染S修失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