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對方媛沒有什么太好的印象, 但從對方不俗的家世和在同齡人中出挑的氣質(zhì)來看，呂驕陽一直以為她的丈夫應(yīng)當(dāng)和她差不多。

    這種相當(dāng)并非指容貌上的勢均力敵, 而是生長于一定環(huán)境下所產(chǎn)生的相似特質(zhì)。畢竟在方媛這樣的家庭, 門當(dāng)戶對是考慮婚姻的首要條件。

    然而, 打量著縮在椅子上, 驚慌失措四處亂看的男人, 再回頭看看靜靜坐在另一間審訊室里的方媛。如果不是提前知道這是一對夫妻, 呂驕陽一定不會把這兩個人聯(lián)系在一起。

    相比妻子的冷靜和從容, 這個年屆四十, 差不多比呂驕陽大出十歲的男人顯然被嚇得不輕。遲遲不見人來，干瘦的臉上顯出恐懼的神色, 襯得他的眼袋深了幾分。背也慢慢彎下去, 活像個等待入油鍋的蝦。

    注視了一會兒男人的反應(yīng)，呂驕陽轉(zhuǎn)向童小鴿：“你先去審一遍方媛?！?/br>
    一邊說著, 他一邊扭開了審訊室的門。

    “劉建軍是吧。”他一進(jìn)去, 男人就跌跌撞撞地想站起來，“沒事, 你坐那兒，別怕?！?/br>
    嘴上這么說，呂驕陽面上卻一絲笑意都沒有, 只伸手朝座位的方向點了點。

    被一個人留在審訊室，完全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劉建軍的心里本來就毛毛的，偏偏方才開門時，從眼前這個警察的嘴里，他似乎朦朦朧朧地聽見了妻子的名字。

    什么情況？他嚇得捏了滿手心的汗，卻還是不由自主地順著對方的手勢坐下：“小媛呢？你們把小媛怎么了？”

    呂驕陽反應(yīng)幾秒，才意識到這個親昵的稱呼是在叫方媛。

    “還是先來談?wù)勀愕膯栴}吧。”他沖劉建軍笑笑，“你做煙酒生意？”

    “嗯......”搞不清狀況，警察似有若無的笑意并不能使劉建軍安心，他往門邊不自覺地看了好幾眼，“在建設(shè)路那邊開了個店，生意還行?！?/br>
    聞言，呂驕陽點點頭：“我聽說煙酒挺賺的？做這一行能賺不少錢吧?！?/br>
    “都是各憑本事，說不上賺不賺?！碧峒白约旱谋拘?，劉建軍臉上的懼色稍稍斂了一些。他做生意一向老實本分，從來沒使過壞心眼。如果是因為生意上的事叫他來，應(yīng)該出不了什么大問題。

    “和我們這種拿死工資的人比，你們算賺的多了。”對方謙虛，呂驕陽更謙虛，“劉老板覺得自己的錢賺的夠嗎？是不是還想再翻上個幾倍？”

    雖然被嚇得有些不太清醒，但劉建軍畢竟是在生意場上摸爬滾打的人，尋思幾秒，他緊皺眉頭：“同志......你這是什么意思？”

    “這也沒聽說誰嫌賺錢多是吧?！眳悟滉柌⒉恢泵嫠膯栴}，低頭笑笑，“我要是做生意的話，肯定怎么賺錢怎么來?！?/br>
    “什么煙酒啊，煤炭啊，來錢太慢了?！毖鲱^看看監(jiān)控器，呂驕陽一哂，“販毒是不是賺得更快？”

    面前的這個警察從一進(jìn)來就陰陽怪氣的，劉建軍心里頗為瘆得慌。對方說話，他只能屏息靜氣地聽。

    但膽子小不代表要背鍋，一聽到“販毒”二字，他直接從椅子上蹦起來：“你說什么？”

    “同志！”先前他的臉色本來慘白，現(xiàn)在大抵是氣極的緣故，漲得通紅，“你說話可要講證據(jù)！我做生意一向遵紀(jì)守法！倉庫就在郊區(qū)，你們要查隨時可以去！”

    相比劉建軍的憤怒，呂驕陽就淡定多了。他耐心地等到對方講完，才揮揮手：“劉老板，這可怨不得我。瓜田李下，你既然做了那樣的事，就別怪我們懷疑你?！?/br>
    聞言，劉建軍一愣：“我做什么了？”

    見他一副不明就里的模樣，呂驕陽嘖了一聲，伸手推了推下屬印好的轉(zhuǎn)賬記錄：“這六十萬，是你打的吧？”

    劉建軍的視線匆匆地在文件上掃了一圈，先是一怔，而后默默地垂頭。

    “和我說說這六十萬?！眳悟滉枏椓藦椉埫妫l(fā)出清脆的聲音，“給緝毒隊的副隊家屬打這么多錢，是為什么？”

    和他預(yù)想的一樣，在聽到“緝毒隊”三個字時，男人的身子猛地一彈。

    “我沒有販毒，你們?nèi)ゲ榫椭懒?。”再開口時，劉建軍臉色蒼白，“至于我給誰打錢......”

    他低頭，聲音壓得很低：“那是我的事，你們管不著?！?/br>
    察覺到男人突然轉(zhuǎn)變的態(tài)度，呂驕陽玩味地挑了挑眉。

    “這筆款項是你自己打的嗎？”他站起身，漫不經(jīng)心地踱步到對方身邊，“還是有人吩咐你？”

    “我說了，我沒有販毒?！眲⒔ㄜ姷幕卮鹨廊慌ｎ^不對馬嘴，“你們不能無證據(jù)扣押我?！?/br>
    嘴上這么說，男人放在身側(cè)的手無意識地攥緊。嘴唇也不自覺地抿來抿去。

    “劉老板不愿意說，那我們就自己去查吧。”見他不愿意配合，呂驕陽笑了笑，“您說的對，我們不能無證據(jù)扣押你，你現(xiàn)在可以走了。”

    說完，他朝門口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處于極度緊張的狀態(tài)中，劉建軍根本不想在這間狹小的審訊室里多待一秒。警察一松口，他馬上就站起來往外沖。

    “小媛？！”一出門，他就看見了隔壁的審訊室。

    “你們把小媛帶來做什么？！”盡管方媛只是坐在那兒，這個男人的聲音還是一下拔高了，“把她放出來！”

    一邊說著，他一邊揚(yáng)起手，大力地敲在單向玻璃上。

    “你認(rèn)識這個人嗎？”

    審訊室里，童小鴿朝方媛出示副隊兒子的照片，并報上名字。

    女人的地掠過，停留時間之短，讓小鴿子不禁懷疑對方究竟有沒有看清。

    “沒有?！眱扇牒?，方媛?lián)u頭。

    “那你認(rèn)識緝毒隊的副隊嗎？”小鴿子把照片收起來，“有沒有在方院長家里見過他？”

    “我有理由認(rèn)為你這是在誘供。”沒有呂驕陽在場，方媛并不忌憚這個小丫頭，她伸手扶了扶頭發(fā)，“我是搞教育的，不認(rèn)識你們警察系統(tǒng)里的人?！?/br>
    童小鴿眨眼，點點頭：“也就是說，對于劉建軍轉(zhuǎn)賬給副隊家屬一事，你不知情？”

    因著呂驕陽的安排，市局先叫來的人是劉建軍。所以，在方媛來時，她已經(jīng)看到了坐在隔壁的丈夫。

    被這么一問，她的臉上顯出一種很奇怪的表情。

    盡管當(dāng)警察和人打交道的機(jī)會很多，但一時間，童小鴿還是無法辨認(rèn)出這種神色。

    方媛似乎有片刻的迷茫，但兩三秒后，她輕輕地?fù)u了搖頭：“我不知道劉建軍匯款的事，他沒跟我說過?！?/br>
    這句話剛說完，側(cè)面的墻上，突然傳來砰砰的敲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