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只有我以為我是攻_分節(jié)閱讀_107
男人聲音不高,卻充滿威嚴,“說話?!?/br> “……說什么?” 郁安然干脆接過他的輪椅,一面往前推一面道,“老顧,那可是你兒子——” 男人薄唇緊緊地抿了抿,打斷了他。 “不是?!?/br> 郁安然這下臉上徹底沒笑意了,他猛地住了腳,繞到前面,定定地蹙眉望著男人。 “不是,”男人的手死死地抓著輪椅,眼里頭升騰起沉郁的顏色,一字一頓道,“他只是傅蓉的兒子?!?/br> 他的手痙攣似的顫了顫,用力閉了閉眼,“安然,你太善良,可傅蓉卻不像你這么善良——這對你沒一點好處。這一切到此為止,走,跟我回去?!?/br> “不!” 郁安然卻難得犯了倔脾氣,扭過頭,“要走你走,我不會走!” 男人神色更加嚴厲,厲聲道:“安然!” 兩個大男人在人來人往的街上吵架,這興許是極為罕見的畫面,來往的路人紛紛拋來了奇怪的眼神。他們誰也不曾注意到,一輛不起眼的黑車也在這時悄無聲息停至路邊,車門緩緩拉開,一雙銀灰色的高跟鞋篤篤踏在了路面上。 下來的女人已有四十些許年紀,可打扮的卻仍如少女一般嬌俏,穿了件桃粉色的露肩連衣裙,頭發(fā)蓬松著打著卷兒垂下來,堪堪在發(fā)尾勾起,露出一截鎖骨。她保養(yǎng)的極好,可眉目之間總含著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天真意味,眼神固執(zhí)的發(fā)著燙。 她的嘴唇顫動著,半晌后才揚聲喊了一句:“鋒哥哥……” 郁安然的身體突然猛地一顫。 他與輪椅上的男人對上目光,隨即這目光慢慢向街邊移去,與街邊站著的女人緩慢對接上—— 這一眼之間,已經(jīng)隔了二十四年的光陰。 可明明中間相隔的歲月是這般漫長,這見面卻絲毫沒有任何讓人喜悅的意味,他們在看著彼此的時候,更像是在望著一場遲遲沒有醒過來的、令人膽戰(zhàn)心驚的噩夢。 唯有女人的眼神熱情而欣喜,她甚至看不見旁邊站著的郁安然,只固執(zhí)地望著男人,鍥而不舍地繼續(xù)喊:“鋒哥哥!” 如十六歲少女一般的語氣和神情,這讓郁安然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 他望向身旁的顧鋒,男人的眉頭蹙地更緊,半天之后才滿懷著不甘愿沉沉從口中擠出兩個字,“傅蓉?!?/br> 時間在這一刻間驟然翻轉(zhuǎn),仿佛又轉(zhuǎn)回了三十幾年前的日子。 那時懷著春的少女在生日宴上頭看見了一個人,他微微蹙著眉的神情帶著點高傲的、不容靠近的意味,手指修長而干凈,脊背挺得筆直,不緊不慢拿起高腳杯,在父輩的引導(dǎo)下沖著她舉了舉。 傅蓉只遠遠地這樣望一眼他,頓時就明白了一見鐘情的意味。 明明那時來參加生日宴的人那么多,想要討她歡心的男孩子連起來可以繞這大廳一圈,可她的眼睛卻只望得見一個人,她眼神時刻追隨著他,瞧著他與別人談話,細細地關(guān)注著他每一個小表情,醺醺然像是飲了一盅陳年老酒。 多……多引人注目的人啊。 她對父親說:“我覺得是喜歡了啊。” 可是向來將她寵到天上去的父親這一回卻拒絕了她,父親說:“他身邊兒有人了,從小一起長大的,都已經(jīng)十幾年了——而且,那是個男人?!?/br> 傅蓉帶著點天真的驕縱撒嬌:“不嘛不嘛,就要嫁給他!” 往常她使出這一招,那通常是無往而不利的,可是這一回,在她的撒嬌攻勢之下,父親的臉色卻更難看了一點。他厲聲道:“他不行,絕對不行!” 他瞧著寶貝女兒一下子蒼白了的臉色,又補充了一句:“這滿大廳沖你獻殷勤的青年才俊,你哪一個都能選——只有他不可以。” 顧鋒那時早已正大光明出了柜。他頂著家族和外界的壓力硬生生擺平了一切,和郁安然手牽手走到了陽光下,幾個家族內(nèi)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可偏偏傅蓉被保護的太好,她不知道,也不愿意相信。她這只初生的牛犢甚至不害怕老虎,天真地認為自己的魅力就是無敵的。 至于一個男人,那怎么能和她相比? 可這樣信心滿滿換來的結(jié)果,卻是毫不留情的拒絕。被堵在洗手間外的顧鋒慢條斯理擦拭著手指,望著小姑娘紅透了的臉,眉眼中卻涌出幾分厭煩來。他的手指在洗漱臺上敲了敲,言簡意賅。 “沒興趣,滾?!?/br> 傅蓉從生下來后,便沒有被人拒絕過。 面對這樣沒有留下任何余地的拒絕,她的興趣不但沒有削減,反倒?jié)q的越發(fā)濃厚了。她絲毫沒有氣餒,在這之后發(fā)起了愈發(fā)猛烈的進攻。 屢敗屢戰(zhàn),屢戰(zhàn)屢敗。每一次在這里吃了癟,她心頭濃重的迷戀就更深一分,到頭來,這幾乎演變?yōu)榱瞬豢裳哉f的執(zhí)念,生生刻進了她骨子里。 直到她望見了郁安然。 顧鋒牽起這個面容清秀的男人的手,當(dāng)眾放在唇邊碰了碰,強制性地將人禁錮在自己的臂彎里,哪怕離開一點也要重新將人拉回來。他幫著郁安然擋了所有的酒,被護在懷里的男人扯了扯他的衣服,低聲在他耳邊說著什么。 他們的神情都是柔和的,眼睛里頭像是浸了一汪水,滿含著濕漉漉的柔情。 也就是那樣的神情,讓傅蓉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連身畔人呼喚她的聲音都沒有聽見。 她從那時起堅定了決心。 傅蓉要成為顧鋒的妻子,哪怕不擇手段。 而如今,她癡癡地望著坐在自己對面的男人,仍舊從這人臉上看到了那種瘋狂地吸引著自己的、令自己為之神魂顛倒的東西。她的手交疊了下,帶著點羞意低聲喊:“鋒哥哥,我就知道你會回來看蓉兒的——” 她瞧見顧鋒臉上滿含厭惡的神情,忙道:“你看見我們兒子了,是嗎?他長的可像你了,只有嘴不太像,嘿嘿嘿……” 她坐在原地,兀自一個人傻笑起來,翻來覆去地嘟囔。 “他是我們的兒子,我和你的兒子,嘿嘿嘿嘿嘿嘿……” 郁安然挑高了眉,難掩心中的憤怒,終于忍不住開口:“你還有臉說他是你兒子?” 聽到他的聲音,傅蓉的表情一下子便冷了下來。她眼睛里頭燃起了簇簇火,怒望著他,從牙縫里擠出聲音:“你這個□□,狐貍精,別說話!” 郁安然不搭理她,依舊往下說:“你逼著他,讓他學(xué)一切老顧學(xué)的東西,讓他長成老顧的樣子,甚至強迫著他上了整容手術(shù)臺。你忽視他、不關(guān)心他、不照顧他,如今,你居然還有臉說他是你的兒子?” 他仿佛聽了什么天大的笑話,諷刺地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