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你就睡！睡死你算了！等小爺自己找到那破東西，就消了印回去，休了你！”語畢還嫌不夠似的又重復(fù)道，“休了你休了你休了你休了你……”

    說完一大段發(fā)泄的話，莫南總算暢快了不少，暢快之后，他怕季歸然聽到出來找他算賬，忙轉(zhuǎn)身一溜煙跑走了。

    屋內(nèi)的季歸然在床鋪上聽得一清二楚，疲憊的他懶得理莫南，與其跟他計較，不如閉目睡覺。

    而莫南就沒躺著那么愜意了。他跑起來才明顯感覺到，腳上的傷還未痊愈，尤其是小跑幾步之后，痛感就越發(fā)涌了上來，不斷刺激著他的神經(jīng)。

    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他就調(diào)養(yǎng)了一夜，而且這一夜還被折磨得半死不活，腳能好的話祖墳都能冒青煙了。他想。

    莫南試著慢慢挪步子，好在這樣走路的話，也不是很痛，至少能忍，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他緩緩朝大門走去，還未到門口，就看見季天澤從外邊進(jìn)來了。

    季天澤很快就看見向著自己走過來的莫南，精神抖擻地招呼道：“喲！阿莫早??！是來迎接我的嗎！”

    “不是……”莫南沒他那么分分鐘都高漲的情緒，尤其是現(xiàn)在實(shí)在沒什么心情開玩笑。

    “你臉色很不好，是腳上的傷還沒好嗎？”

    “有點(diǎn)，不過不礙事，我出去一趟?！蹦侠^而困惑地問，“你大早上出去做什么呢？”

    “嘿嘿，我去找郎中了?！?/br>
    “哈？你生病了？”

    “也不是，就是一點(diǎn)小問題，沒什么大不了的?！奔咎鞚蓴[擺手，示意自己沒事，“不用在意我，你要出去的話就盡快快去吧，這天氣有點(diǎn)不對勁，趁它還沒下雨，早去早回?！?/br>
    “哦……”莫南看他的臉色沒問題，也不擔(dān)心，又抬頭望了望陰沉沉的天，心念說不定真的要下雨，自己得快點(diǎn)才行。于是他忍著痛，加快了步子出了門。

    季天澤目送莫南離去之后，徑直回了屋，好一會才突然想起點(diǎn)什么，連忙又跑回大門，喊著：“等等！我這里有把傘！你要不要！”

    門外已經(jīng)不見莫南的身影，季天澤望著空無一人的道，不免喃喃道：“咋跟投胎一樣這么急呢……”

    莫南在村內(nèi)一邊尋著路，一邊琢磨著要怎么著手調(diào)查。

    本來季歸然能跟來是再好不過的了，體力活什么的交給他就是，還能賴著他讓他攙著自己或背著自己走，奈何這人性格太惡劣。莫南忍不住在心中呸了一下。

    析河離住的地方有一段距離，他加快的腳步有限，撐死也就跟健全的自己的行走速度差不多，他盤算著，待會到江邊找到那洞，再折騰上幾個時辰，然后趕回來，天又得黑了，若是要下雨，情況就更糟糕。

    應(yīng)該跟天澤要把傘才對……他懊惱自己出門太急，然而現(xiàn)在要他回去拿，他也不樂意讓自己的腳遭罪地重走一趟。

    進(jìn)也不是，退也不是，光想到這些，莫南的腳就痛了幾分，而且眼前的路越找越亂，逐漸搞不清楚方向，他估摸著自己又該迷路了。

    莫南頹廢地坐在某一墻邊的石頭上歇息，苦著臉揉著發(fā)疼的腳踝，開始后悔自己賭氣的行為。但他腦海里一浮現(xiàn)季歸然的臉，就恨得慌，那一丁點(diǎn)的后悔下一秒就被壓了下去。

    氣歸氣，可惜前路茫茫，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念析河村之悠悠……莫南只想仰天長嘯，他真的仰起了頭，沒想到映入眼簾的，是墻上面冒出的樹枝。

    那一根較為粗壯的樹枝恣意地長出院內(nèi)，枝頭上結(jié)了好多顆半青不熟的果子。

    這應(yīng)該植的是一棵李子樹，相當(dāng)有經(jīng)驗(yàn)的莫南斷定。他打量著那還未熟透的李子，估計它們的味道十有八九并不怎么樣。

    記憶中顯現(xiàn)起相似的景色，那年季府里的枝頭也是這般爬上墻，像是陷阱一樣引著他進(jìn)去，從此踏入深淵萬劫不復(fù)。

    櫻花燦爛，但誤終生吶。莫南嘖嘖道，雖然他清楚，這段孽緣跟當(dāng)年的事并沒有直接的關(guān)系。

    他感嘆夠了，正打算拍拍屁股走人，忽然間，聽見墻內(nèi)傳來一陣講話聲。

    “大哥，你真的要爬上去？”

    “廢話，我還唬你不成，放心吧，我可會爬了?！?/br>
    “可是……這是李嬸家的院子吧？”

    “有什么關(guān)系，咱們悄悄的就行……磨唧什么，你就說你想不想吃？”

    “想是想……”

    “那就等大哥摘給你?！?/br>
    “好！大哥加油！”

    吃什么吃，有什么好吃的，這李子一看就知道沒熟，入口肯定又酸又澀……莫南鄙夷道，直想翻白眼，哪知眼珠子剛竄上去，又連忙定了回來。

    這聲音咋這么耳熟？

    他腦內(nèi)回放著剛才那兩個人的對話，想到大哥這個稱呼，電光火石之間就記起來了。

    這、這不是昨天那兩個耍他的小孩嗎？！

    莫南不禁捏緊了拳頭，牙關(guān)咬的嘎吱響，額頭的青筋突了又突。真是冤家路窄，送上門來的給他揍??！

    縱使內(nèi)心里的怒火燒的突破天際，莫南依舊陰著臉不動聲色。他靠回墻上，臉上醞釀起自認(rèn)為最可怕的表情來，不過他再怎么醞釀，也達(dá)不到想要的效果。

    這時候他靈機(jī)一動，腦內(nèi)拼湊起季歸然平時的臭臉來，此舉果然有效的很，莫南頓時就覺得自己萬分兇神惡煞。

    墻的另一邊已經(jīng)有了動靜，像是那個大點(diǎn)的男孩有些吃力地哼哧著聲，抱著樹干一點(diǎn)點(diǎn)往上蹭。

    雖有些艱難，但也是成功爬了上來。他坐在枝干處，喘了一會氣，炫耀似的沖著樹底下喊：“怎么樣！大哥我厲不厲害！”

    “大哥好厲害！”樹下的人鼓掌歡呼道。

    他臉上得意的神色更甚：“哈！你等著，大哥我這就去把李子摘下來！”

    接著他瞅了瞅結(jié)著果子的樹枝，樹枝探出墻外，枝體還算粗大，可他也不敢保證一定能承受住自己的重量，猶豫之時，他看到自家弟弟對自己流露的期盼的目光，立馬咬咬牙，豁了出去。

    大不了就是一摔。他心想。隨后用腳踩上那根樹枝，小心翼翼地將全身重量都移了過去，轉(zhuǎn)移完畢時，枝干處一聲咔擦傳來，驚的他心中咯噔一下，還好的是樹枝并沒有斷開。

    他匍匐在上面，對著枝頭的李子伸出手。手臂的長度明顯不夠，他又往前蹬了蹬腿，直到身子整個都隨著樹枝爬出墻外，才勉強(qiáng)觸碰到果子，他迅速一摘，終于是拿了下來。

    男孩面露喜悅，正想轉(zhuǎn)頭扔給弟弟，沒想到垂下眼一瞧，就瞅見一張陰暗至極的臉，那兇惡的眼神正死死盯著自己，他頃刻魂飛魄散，啊的一聲尖叫出聲，渾身顫了一顫。

    這一顫不要緊，要命的是枝干又咔嚓一聲，這回那枝是真的斷了，他便從上邊摔了下來，直直摔在墻外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