箏王[甜文]_分節(jié)閱讀_23
關瓚的舅舅名叫袁志軍,是母親袁昕同父異母的哥哥,血統(tǒng)緣故,兩人其實長得一點都不像。袁志軍過不惑有幾年了,在生意場上又經常喝酒應酬,身材難免發(fā)福,用時下標準判斷就是帶著幾分中年男人的油膩感,但面相正派,是個老實厚道的人。 在家里,袁志軍只負責賺錢,說話沒什么分量,定不了事。 能定事的是關瓚的舅媽,孫艷紅。 老話兒說相由心生,然而用粗略四字去定性一個人不僅片面,而且有以貌取人的嫌疑。不過關瓚卻對這個詞深有體會,因為打從他七歲第一次住進舅舅家里,他就怕極了舅媽那張臉。 笑也怕,怒也怕,不笑不怒時更怕。怕到最后小關瓚沒能把自己折騰瘋,終于是變得麻木了。 就像現在,他可以當著旁人的面,客客氣氣地再叫她一聲“舅媽”。全然不用擔心被看出來,在他離家出走前,兩人曾經徹底撕破過一次臉。 柯溯見了關瓚高興,招呼他過來坐在身邊,摸摸發(fā)頂又捏捏胳膊,確定人沒被養(yǎng)掉二兩rou,這才放下心來。 袁志軍藏不住事,有點不敢看關瓚的眼睛,笑容訕訕,關心地問了句:“自己在外面過的好么?” 捫心自問,袁志軍很心疼這個小外甥。 他跟袁昕雖然同父異母,但也是同輩人里唯一的親meimei,即便說不上相依為命,卻終歸是要比其他親戚走得更親近一些。 關瓚幼年時家教嚴格,住進來以后不吵不鬧特別聽話,跟寵壞了的袁帆性格大相徑庭。這孩子六歲喪父,往后不到半年母親就瘋了,他平時生意忙,全國各地到處飛,可四舍五入也算是看著關瓚長大,怎么可能沒有感情? 年初孫艷紅和關瓚出現問題的時候,袁志軍正好在廣東跟供應商談合作,等他回來關瓚已經走了。吵架的種種細節(jié)都是后來孫艷紅罵罵咧咧數落關瓚抱怨出來的,袁志軍跟心里拼湊了個大概,沒全信,因為家里的女人有多跋扈,只有他這個娶她進門的人最清楚。 再退一萬步,關瓚是個孩子,有沒有錯,有多大錯,這些都可以兩說著。孫艷紅是大人,大人把一個孩子逼走,這就是不對。袁志軍在思想上有點大男子主義,只可惜在家里強硬不起來,所以心里的一番正義感落實到頭口,往往只能剩下一句軟綿綿的“你怎么還跟他真動氣了”。 這其實是很多成年人特有的不負責任。 他們喜歡用“孩子”“大人”來鑒別對錯,其目的并不在于要分出個所以然來,只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罷了。對與錯在他們眼里不值得一爭,家和萬事興才是最要緊的。 關瓚眼看著袁志軍攪合了十年稀泥,很了解他處理家事的風格。 他抬眸看向對坐的舅舅,很乖順地回答:“還可以,換過幾份工作以后慢慢就能養(yǎng)活自己了?!闭f這話時,他眼角眉梢都掛著恰到好處的笑意,顯得很溫軟也很懂事。而目光卻能沒帶上那份笑容里的溫度,落在袁志軍臉上,像是在看一個不那么好笑的笑話。 袁志軍沒留意,聞言似是終于過了心里那道“沒照顧好侄子”的坎兒,大松口氣,點頭道:“那就好……那就好!”他重復了兩遍,比起回應關瓚,倒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瓚瓚啊,吵架的事我聽你舅媽說過,是她不對,跟你一孩子計較得太多了?!痹拒娗皟A身子,雙手十指交合,態(tài)度特別誠懇,“你剛高中畢業(yè),成績那么好,不上大學多可惜?” “回家吧,重新參加明年的高考,先讀本科,如果成績可以舅舅還能繼續(xù)供你出國留學!”他看了看柯溯,聲音弱了點,臉上有種家丑被外人窺見的難看,但不明顯,“袁昕的病你不用擔心,你舅媽那天說的都是氣話。她是我妹,就算治不好我也愿意她活著,怎么可能不管她?” 說完,他稍微動了動手肘,催促旁邊的孫艷紅。 孫艷紅眉細眼吊,天生一副凌厲相。今天卻表現得格外反常,笑得溫溫柔柔,連聲音都是細軟的,她對關瓚說:“一家人哪有隔夜仇?這都半年多了,就別再跟舅媽賭氣,聽你叔的話,回家來住吧?!?/br> 她用詞很聰明,并沒有把話說滿。靜了幾秒,女人精明的眸光饒了個彎,笑瞇瞇地迎上柯溯的眼睛:“不過既然柯老先生賞識,我們瓚瓚又有心走專業(yè)演奏的路,要我說干脆就繼續(xù)跟您學琴,以后考國內的音樂學院。這有您栽培提攜,我們家孩子肯定能有大出息!” 柯溯一直在等這話。 他好不容易把關瓚盼來,收入門下,自然不想隨隨便便把人放走。然而對方畢竟是親屬,還盡了十年監(jiān)護人的責任,今天親自登門拜訪,好言好語地道歉講和,他一個沒血緣關系的外人,終歸是沒資格過多干預的。 “我覺得行!”柯溯拍板應下,轉而詢問關瓚,“還愿意跟老師學琴么?” 關瓚心里有疑,瞧不出舅舅舅媽這趟過來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他靜了有一會兒,才緩緩開了口:“只要老師不趕我走,我肯定愿意一直留在您身邊。說實話有沒有出息對我來說不重要,但您說過不要一事無成的學生,所以我肯會為您想要的功成名就加倍努力?!?/br> 柯溯年紀大了,容易動感情,聽完這話眼圈竟然有些紅。 “只是……”關瓚猶豫不決地抿了抿唇,視線輕輕掃過不遠處的孫艷紅,“我不想回家。” 待他說完,柯溯還沒來得及開口,孫艷紅卻直接搶話道:“怎么能不回家呢,舅媽知道錯了還不行么?再說柯老先生身體也不好,平時需要靜養(yǎng)休息,你每天練琴多少還是會有打擾的。” “這樣吧?!睂O艷紅不留話頭,自己退讓了一步,“反正也不著急這一兩天,你仔細考慮考慮,有決定了就往家里來個電話,到時候我讓帆帆過來接你,行么?” 關瓚不想多說,很敷衍地點頭應下。 時間已經過了飯點,袁志軍謝絕了午飯邀請,準備盡早回家??滤莸故堑谝淮我娝?,不過兩人之間有關郁文和袁昕做紐帶,敘起舊來都頗為唏噓,如果不是關瓚進門,他們其實能有說不完的話。 臨出門,柯溯讓關瓚去送送舅舅和舅媽。關瓚聽老爺子的話,帶兩人去停車場取車。 降雨過后氣溫驟生,正午日照又毒又辣。 停車場沒有遮擋,車子被直曬了近三個小時,里面溫度很高。 袁志軍疼老婆,緊走兩步去發(fā)動引擎,再把空調打開給車廂降溫。關瓚不想和孫艷紅獨處,正想跟著舅舅過去,結果猝不及防地被扣住了手臂,他回頭看向孫艷紅。孫艷紅撐了把遮陽傘,臉上扣著墨鏡,看不出太多表情,但剛才對柯溯的笑容是的的確確地消失了。 “我有事跟你說。”她拉著關瓚來到靠邊的樹蔭下,這里有陰涼,沒那么熱,而且離袁志軍很遠。 孫艷紅取下墨鏡,滿目譏諷地看著關瓚,壓低聲音道:“我警告你,如果還敢反抗,那這輩子都別想再看見你爸留下的那把琴了。”她一哂,笑容是一貫的趾高氣揚,“雖然不知道你是怎么進的柯家,但是既然那老頭看得起你,那你就好好利用自己的優(yōu)勢,多撈點出來?!?/br> “我可以告訴你,那把古琴我找人鑒定過了,是件古董,價值不低?,F在你再想要可就不是當初談好的那個價格了,至少得給我再添個零。否則我不如找識貨的人出手,還省得跟你這有爹生沒娘養(yǎng)的小賤人磨嘰!” 關瓚臉色煞白,沖動之下直要去拽孫艷紅領口。 孫艷紅并不怕他,甚至故意欺上一步:“怎么,還想在人家的后院里把你嬸子打了?” 這時,袁志軍拉開車門,大聲通知可以上車了。 孫艷紅冷笑一聲,不再理會關瓚,頭也不回地走了。 與此同時,在停車場的另一邊。 商務車內,羅鉞注視著樹蔭下一動不動地關瓚,取出手機,撥通了柯謹睿的電話。 “柯總,是我?!绷_鉞把鑰匙拔出來,打算晚些時候再走,以免被關瓚察覺,“您現在方便么?我得跟您提件事……” 第20章 【我要你】今天不玩游戲,只想聽你說說,到底是受了什么委屈。 天氣燥熱得厲害,果林那邊不時響起兩聲蟬鳴。 關瓚已經冷靜下來,神色漠然,他的臉依然很白,看上去缺乏血色,又被樹陰蒙上了一層淡色的青,顯得很生冷也很陰郁。關瓚掏出手機,從黑名單里找到最近拖黑的陌生號碼,解除了封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