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此時，前頭又一個落單的電子人主動送上門。

    “還想跑嗎？”

    我聽到梅爾笑了一聲, 然后無形之手抓住了他, 那個電子人被看不見的法師之手拎在空中，四肢徒勞地揮舞, 好像正在學習游泳卻意外溺水一樣。

    梅爾把他抓到我們面前，對時事政治最在行的雷諾慘白著臉, 一本正經(jīng)地給我們講解——這是北方工業(yè)國家軍事企業(yè)的標準型號電子人，而標準型號的軍事電子人身體內(nèi)都會有調(diào)節(jié)情緒用的納米機器人, 這些機器人可以釋放激素, 緩解緊張情緒，即使是新兵也不會再因為初上戰(zhàn)場緊張得嘔吐。

    他說, 現(xiàn)在聯(lián)邦對于是否批準國內(nèi)的魔導兵團使用此種電子人意見不一，而這一點我是知道的——因為我們研究院就有兩個法師參與了魔導納米機器人的研發(fā)，但是遲遲不能上市……

    ——嗯，因為雷諾和他的魔法議會強烈阻止，雷諾以前跟我說，軍隊是國家的守護者，軍人是最高尚的職業(yè)之一，所以我們應該做的是從福利角度善待他們, 訓練以幫助他們提高自己，而不是學習那些滿目追求利益的雇傭兵公司, 使用納米機器人來壓制一個人的正常情感——

    說起這點來我還蠻佩服雷諾，因為那兩年他堅持阻止魔導兵團使用納米機器人，每次國會提案都是被他一票否決的, 這導致不少納米機器人生產(chǎn)商股票大跌，政敵指責雷諾該為經(jīng)濟動蕩、股市低迷負責，這重重壓力使得我連續(xù)一個月都在研究生發(fā)魔藥。

    ——說起來，雷諾因為壓力太大掉毛……不是，掉頭發(fā)的樣子真是慘不忍睹，往事不堪回首啊，這么想想，我覺得我不能拿雷諾來做變形術剃毛的實驗了，他發(fā)際線后退的時候嚇得我一個月沒做別的，專門研究生發(fā)魔藥了（太丑了，真的太丑了，雷諾的臉還是不錯的，但是他的臉格外不適合禿頂，其惡心程度和綠色史萊姆不相上下）如果我剃光他的毛，我怕他恢復人形我會忍不住揍他。

    因此雷諾建議我們直接處理掉這個電子人，雖然梅爾試圖問話的想法值得稱贊，但有納米機器人在他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里堅持工作，任何拷打都是事倍功半，甚至毫無作用……不過——

    我不止一次說過，雷諾可真是個糟糕的法師。

    法師有的是辦法，法師說了，你應該要感覺到恐懼，那么納米機器人也是沒有用的。

    我安靜地看著他的眼睛，甚至面帶笑容，他的掙扎慢慢停止，我在他的瞳孔深處看到我自己銀色的眼睛，他的意識中有旋渦逐漸在激蕩……片刻后，那個電子人意外地失控大叫起來——

    “魔導傳送器！我們是通過魔導傳送器直接進入礦坑內(nèi)部的！我們隊長收買了一個礦工，那個礦工把定位信標帶進來了，但那個礦工還以為只是敵對礦業(yè)公司想竊取點情報而已！就在前面！儀器就在前面！我沒撒謊！嗚嗚嗚……”

    ……好吧，我本來以為納米機器人的作用應該比這個強點。

    都怪故意夸大事實的雷諾。

    我急忙收回精神威壓，以防用力過度導致不太和諧的場景——比如下半身流出某種黃色液體——茉莉愛看的恐怖片里經(jīng)常有這種鏡頭，說實話，我覺得這個鏡頭遠比血rou模糊更恐怖。

    這名電子人一五一十全部交代了出來，但是問及為什么襲擊礦坑，他也一知半解，說得不清不楚，這倒不是他有本事抵抗我的精神威壓，而是因為作為雇傭兵，他或許真的沒有被告知襲擊目的，他們就是拿錢賣命的炮灰，雇主告訴他們做什么，他們就會做什么，哪怕雇主的要求聽起來愚不可及，他們也不能去問理由。

    不過既然是拿錢賣命做非法勾當?shù)?，那么應當對失去生命有心理準備吧?/br>
    梅爾把他丟在我面前，提起他上身，方便我施法。

    我將手指點在他的額頭，惡靈從我意識中洶涌而出，片刻后這名電子人倒在我腳下，我念誦一個古老的咒語，紫色的火光在他的眼眶里一閃而過，他沉默無聲地爬起來，站在我們面前，悄無聲息，反而是雷諾在一邊大呼小叫，上躥下跳，在梅爾把他再次變成羊駝之前，洛蘭丟過去一個禁言咒。

    “只是最簡單的驅(qū)使尸體?！甭逄m說，“亡靈法師的入門法術，你叫喚什么?。　?/br>
    就是啊，我剛剛連魔仆傀儡都掏出來了，這種一次性使用的尸體也值得這樣大驚小怪嗎？

    ……我是不是可以給聯(lián)邦提意見，加強一下魔法議會成員的魔法教育？怎么動不動就因為點小法術發(fā)出這么不得體的聲音啊……這就是以前雷諾不想和我切磋法術的真實原因？

    唔……如果我早發(fā)現(xiàn)他法術這么菜，沒準……額……

    雷諾扶著墻壁，洛蘭解開了法術，他臉色慘白地回答：“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我就是想問問，你施法用的尸體夠嗎？不夠的話，你可以向魔導兵團申請……”

    雖然我肯定，雷諾絕對不是因為這個理由發(fā)出無意義噪音的，不過他說的這個話題確實引起了我的興趣——

    “這個也能申請？”我非常驚訝，本來按照我過去的經(jīng)驗，cao縱尸體的亡靈法師不被通緝都是因為藏得好，但想想看，我過去的參考案例都是我的第二位老師以及他的同伙兒，現(xiàn)在事實證明，他們真是完美又經(jīng)典的現(xiàn)代社會通緝犯典型代表，所以我從他們那兒學來的經(jīng)驗教訓錯得可笑……我猜，我要是早說我是黑法師，沒準能多從院里拿點經(jīng)費呢！

    ——但我還是沒想到，現(xiàn)在亡靈法師的尸體不夠用了，也能像申請救濟金一樣問政府相關部門要一具？

    天哪！要知道，亡靈法術多么難練習??！我又不能像我老師那樣四處刨人家的墳，也不可能走在路上看中誰就殺了帶回家……

    ……所以，我所有的黑魔法里，就亡靈法術練得最糟糕，因為我根本得不到多少實踐機會??！最好的練手材料其實是敵人，可問題在于我早些年的控制力還不夠好，我那些敵人通常在和我打完之后就死得奇形怪狀，根本不能拿來練習了。

    路斯恩忽然眼睛一亮：“對啊，您現(xiàn)在算是我新星之盾的隊員！感謝偉大的光明神，我們新星之盾有了一位杰出法師！尸體的問題您不需要擔心，您可以列出您的需求，對外表、職階和性別等有任何要求您都可以提出來，有很多高尚的人愿意在去世后捐獻遺體，為國家繼續(xù)做貢獻！我會遞交申請給元帥的?！?/br>
    額……我以為，捐獻遺體都是捐給醫(yī)學院之類的地方……

    “會有很多優(yōu)秀軍人，尤其是有職階的軍人，不想死后躺在課堂里那么無聊，況且他們的尸體也更有力量，所以更愿意變成厲害武器繼續(xù)戰(zhàn)斗。”路斯恩驕傲地說，“比如我，我就簽署了遺體戰(zhàn)斗用途捐贈志愿書，如果我戰(zhàn)死了，您可以當場直接使用我的尸體！”

    ……這有點……有點讓我不知所措?。?/br>
    ——我在地堡偷偷練習亡靈法術，都是使用同門的尸體，因為地堡情況復雜，我的同門會因為各種意外死在老師注意不到的地方，在他們的尸體被送進實驗室前，我可以偷偷趁著老師不注意練一小會兒，所以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會有人站在我面前，以無比光榮而向往的語氣談起死后讓我使用尸體這件事……

    “我……我一定會善用您的尸體的，我相信它會在危難關頭力挽狂瀾?！笨粗诖难凵?，我只能這樣回答了。

    路斯恩仿佛得到了什么贊美一樣……被亡靈法術施法者贊美尸體，嗯……也勉強算贊美吧？

    況且，如果是路斯恩的話，那確實會是一具非常值得好好養(yǎng)護的好尸體。他會是絕好的戰(zhàn)斗用魔仆傀儡，那樣我就能讓我的老師留在塔里掃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