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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這個作品的創(chuàng)作背景,也看過丟勒的那副《祈禱之手》,兩個作品所表達的情感是一樣的。這雙由山石雕刻而成的手,粗糙卻又細膩。指節(jié)腫大、指甲變形,指尖布滿老繭,手背全是層層疊疊的傷疤,甚至剛剛愈合的血痂。兩只手向上延伸著,像是在托舉著希望,也像是在觸碰著遙不可及的夢想。 燈光落在這個雕塑作品上,打下了非常復雜的光影。執(zhí)導老師在人群中走動,一邊走一邊給大家執(zhí)導。 身邊人很快都開始動筆了,蕭以恒比眾人遲了很久,才提筆作畫。 但是,他畫的速度很快,很快就起了形,開始深入刻畫。 畫畫可慢可快,如果速度夠快,三個小時就能完成一幅素描;如果精雕細琢,用上幾個星期畫完一幅素描也有可能。這次老師要求他們盡量放慢速度,以最慢的速度去雕琢、去研究、去探索,所以他們在雕塑前一坐就是一整天。 第二天一早,艾米起了個大早,連早飯都顧不得吃,匆匆沖到畫室繼續(xù)完成她的畫,勢要爭個“早起第一名”。哪想到當她到時,畫室里已經有了另一個身影。 蕭以恒端坐在畫板后,見艾米來了,沖他點了點頭,就算是打過招呼了。 “你早上幾點到的?”艾米看了看表,決定以后一定要爭取比蕭以恒來的更早。 蕭以恒回答:“我昨晚沒走?!?/br> 艾米:“……”她震驚,仔細一看,蕭以恒果然眼睛里有一些紅血絲,眼睛下也有微微的陰影?!鞍萃?,這次不是最終考核,只是一次日常訓練,你就算想拿到最后的保送名額,也沒必要從現在就開始拼命吧?” 蕭以恒沒有回答。 她,以及這個畫室里的每一個人,都不會知道蕭以恒究竟有多么看重這次冬令營的機會。 他們各自畫了一陣,期間又陸陸續(xù)續(xù)來了一些學生。冬天的北方亮的晚,冬令營上課時間也晚,都快八點半了,教室里也只來了三分之一的同學。 就在這時,教室外出現一個讓大家意想不到的身影——林院長居然來看他們了! 林院長年紀很大了,早就不帶學生了,他的存在更像是華國美院的一個“象征”,同學們萬萬想不到,林院長居然會來畫室。 大家都很興奮,趕忙站起來和林院長打招呼。林院長雖然年紀大,但精神矍鑠,穿一套三件式西裝,戴著一副金邊眼鏡,白色的胡須打理的整整齊齊,很是優(yōu)雅。 林院長走進了畫室里,逐一看過同學們的畫作,偶爾還會在一幅畫停下來,簡單點評一下,指出學生的短板和問題。當他走到艾米的畫前時,艾米激動得粉色頭發(fā)都要變成紅色的了,林院長拿筆在她的畫上稍微修改了兩處,她當時就一副原地飛升的表情,恨不得把畫裱起來當作傳家寶。 林院長走走看看,終于,他慢慢的走到了蕭以恒的面前。 全班忽然一靜——傳聞,蕭以恒認識林院長的學生,并且拿到了林院長寫的推薦信,才進了這個冬令營,林院長這次來畫室,不會就是為了看看蕭以恒吧? 如果蕭以恒知道他們是怎么想的,一定會無奈辟謠:他確實拿到了林院長的推薦信不假,但他從頭至尾完全沒有見過林院長的面。秋嫻老師告訴過他,林院長只是惜才,給了他一個入學的機會,至于蕭以恒未來能不能把握住這個機會,那是蕭以恒自己的事情,林院長不會過多插手。畢竟,林院長這把年紀,見過的“天才少年”太多了,但不是所有的天才都能成才,還有很大一部分泯然眾人矣。 在班里所有同學的注視下,林院長停在了蕭以恒的畫前。他安靜地注視著畫板,那雙充滿智慧的雙眼巡視著畫上的每一根線條,蕭以恒謙遜地站在一旁,等待著他的指教。 終于,林院長開口了??伤麉s問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干的問題。 “小同學,你叫什么名字?”他側頭看向身旁的年輕alpha,語氣慈祥。 蕭以恒一愣,回答:“蕭以恒?!?/br> “蕭以恒?……”林院長回憶了幾秒鐘,“我想起來了,你就是秋嫻的學生?” “是,秋老師是我的授業(yè)恩師?!?/br> 林院長點點頭,笑容很和藹:“不錯。以后你該叫她師姐了。” 說完這句話,林院長抬手拍了拍蕭以恒的肩膀,就笑著離開了。 林院長剛走,畫室里就炸開了。 這邊嗡嗡嗡,那邊嗡嗡嗡,嘀嘀咕咕的聲音匯成一片,而討論的中心就是林院長留下的那句話。 林院長的意思很清楚——他非常看好蕭以恒,覺得他有進入美院就讀的能力! 林院長在蕭以恒的畫前站了那么久,沒有點評一句,也沒有幫他改畫,難道蕭以恒的畫真的這么完美嗎? 艾米抑制不住內心的好奇,冒冒失失地跑了過去,直接竄到蕭以恒面前:“我要看看你的畫!……” 話還沒說完,她的聲音突然消失了。 她滯立在畫板前,呆呆地望著畫紙上的作品,無數次想開口,但是話堵在喉嚨里,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蕭以恒的作品,艾米只能想到兩個字——“克制”。 他們參照的是同一個雕塑,但并不代表每一個人畫出來的畫都是一模一樣的。就像一千個讀者眼里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一千個畫家筆下也會有一千個大衛(w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