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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京華子午在線閱讀 - 第60節(jié)

第60節(jié)

    差遣了人去叫兩位典客丞,許由又看謝庸,“子正疑心這仆役中有細作?這些仆役入館時,我們都是查過的,也請干支衛(wèi)申酉二支掌過眼,就是怕其中混入歹人,而且這些奴仆大多都是待了五六年以上的老人兒……”

    謝庸道:“如今還不好說,只能把接觸鷹房的人都排查一遍?!?/br>
    許由點點頭。

    “許少卿任這鴻臚少卿也有好幾年了吧?鴻臚寺事多事雜,成天跟這些語言不通、禮儀不同的番客使節(jié)打交道,也是辛苦。”謝庸微笑道。

    許少卿深深地點下頭,“剛來鴻臚寺時,有時候半夜都夢到兩國使節(jié)在客館打起來了……后來被磨沒了脾氣,倒也不覺得辛苦了。”

    謝庸微笑:“與這些番客打交道,總要許少卿這樣老成持重的,像我等,保不齊就跟他們嗆起來了?!?/br>
    許少卿笑起來:“子正何必太謙?我也做不了你們的活兒啊?!?/br>
    謝庸再笑:“許少卿是哪一年的進士?”

    “大業(yè)二十九年?!?/br>
    謝庸點點頭,“大業(yè)二十九年……當時朝中有一位楊侍郎,出自弘農(nóng)楊氏,詩文寫得極精妙,可惜后來附逆戾太子……”

    許少卿看著謝庸,片刻道:“到底是大理寺少卿,明察秋毫。謝少卿想問什么便直接問吧。”

    “如此,便請許少卿恕某唐突了。許少卿著意打聽回鶻頌其阿布的為人、年齡、相貌,可是受淮陰郡王所托?”

    “不錯。是受了淮陰郡王的托付??ね跖c縣主兄妹情深,前陣子他還托我給縣主做媒呢。”

    “哦?男方是誰?”

    “國子監(jiān)的書學(xué)博士柳齊芳?!?/br>
    謝庸微挑眉,想一想,點點頭。

    “給縣主找個九品的書學(xué)博士,我本也有些不解,但郡王說,就盼著縣主平平安安的,過普通人的日子就好。這柳齊芳醉心書法,也愛教書,于仕途上沒有汲汲之心,恰合郡王所求??上В€未說定,回鶻使團來了……命也!”許少卿輕嘆。

    許少卿到底也說起當年淵源,“楊公是某的座主。太子雅好詩文,對楊公極為推崇,也恩及我們這些門生,使某得以在詩會上敬陪末座。當時,太子偶爾也會帶才幾歲的淮陰郡王去詩會上……”

    許少卿看著謝庸,神色鄭重:“某自認所做所為并不違反什么朝廷法令,亦無不可對人言者,謝少卿盡可去查,神鷹之死,與某,與郡王和縣主都沒有關(guān)系。”

    謝庸點點頭,外面來報,典客丞到了。

    第78章 竟是細作

    顧甘霖給幾位緋袍官員行禮。

    許少卿微皺眉, “蘇客丞呢?”

    顧甘霖再行禮, 賠笑道:“敲過下衙鼓后,蘇客丞便回家去了?!?/br>
    此時已過午,確實到了下衙的時候了。

    許少卿道:“著人去家里叫一下他——”

    謝庸與周祈對視一眼,打斷許少卿,“且不必忙,請先帶我們?nèi)ヌK客丞的廨房看看?!?/br>
    許少卿變了臉色,“難道謝少卿你們懷疑……請, 我?guī)еT位去?!?/br>
    “再煩請叫來蘇客丞下面協(xié)理宴享等事的掌客們?!敝x庸道。

    許少卿在側(cè)旁帶路,“他們都在一間大廨房中?!?/br>
    崔熠湊近周祈,小聲問:“這蘇客丞怎么回事?我怎么沒看出什么來?”

    “客館里出了這么大事兒, 上官下屬都在,就他自己按時下衙回家, 是不是心太大了些?”

    崔熠點點頭:“對,他又不是我……”

    周祈嗤笑一下, 旋即正經(jīng)了神色, “且那鷹死得太容易了些。若是兔rou中被下了藥,就說得通了?!?/br>
    崔熠明白了。

    說是“大廨房”,其實不算大,里面放著幾張書案,其中一張在最里,用小屏風(fēng)略做遮擋,此時案前沒有人,想來便是蘇客丞的位子了。

    見許少卿突然帶了幾位穿緋色袍子的高官進來, 三位掌客趕忙起身行禮。

    謝庸等走到里面,蘇客丞的桌案與大多數(shù)官員的辦公桌案一樣,案上放著幾個木盒子,里面插著長長短短的公文,盒子上有簽子,什么“節(jié)慶宴席”“銀錢賬目”之類。

    又有七八份窄的寬的紙卷堆在左手邊兒,打開看,都是與宴享有關(guān)的公文,有掌客、典客等呈送的,尚未簽批,也有蘇客丞自己還未寫完的,看那待簽批公文上的日期,最早的是五日前。

    右手邊兒筆架上的筆未洗,但筆洗中的水卻烏黑,想是昨日,甚至更早的洗筆水。又有黃歷、杯盞之類放在案邊兒,周祈用手抹一下那杯盞蓋子,略有薄塵。

    “這幾日蘇客丞可有什么異常?”謝庸問幾位掌客。

    幾位掌客互視一眼,其中一個道:“下官等看不出蘇客丞什么異常。只似比平時脾氣略急躁些。”

    “他平時堆積公文嗎?”

    那掌客道:“偶爾忙了,呈送上去的公文會拖一兩日?!?/br>
    謝庸伸手拿過幾個木盒中的公文來看。周祈則翻看他案旁小柜中的東西。柜中都是些私人雜物,并沒有什么特別的。

    謝庸瀏覽得極快,在查到本月采買賬時,他的目光定住。

    賬目中最新的是今日的,“腌蟹十壇;青魚草魚等雜魚五十斤;野兔十只;雞子一百斤;山雞三十只;臘rou五十斤……”后面又有價錢,供貨的是西市范家老店。再后面是掌客趙盛明簽字和典客丞蘇寶澄簽字。

    謝庸往前找一找,兩日前從這范家老店還采買了野薺三十斤,枸杞二十斤,梅子酒二十壇,木耳二十斤……

    謝庸看著那掌客,“趙盛明掌客?”

    趙掌客忙道:“是下官?!?/br>
    謝庸點頭:“趙掌客與某等說說你們采買的事?!?/br>
    趙掌客稟道:“客館里所需之物大多是工部供給,并不需要外購。但總有供給不足的,便會去東西兩市采買?!?/br>
    “蘇客丞擬采買單子?”

    “是。蘇客丞擬了單子,交與下官,下官謄抄了,著人送去東西市的供貨商人那里。我們在東西市擇了幾個老成的供貨商,不太難得的東西,當天便能送來。然后按月把采買單匯總了,上報簽批,打總關(guān)錢。”

    “供貨商人可有回單?或者供選貨單?”

    趙掌客忙道:“有,供貨商人那邊有什么好貨色,也常呈送貨單供選?!?/br>
    “這些選貨單可有留底?”

    趙掌客賠笑:“收到便一并交與蘇客丞了,至于蘇客丞有沒有留底,下官便不清楚了?!?/br>
    蘇寶澄的案上并沒有這些,案旁廢紙簍中也空空如也。

    “西市范家老店近幾日可送了選貨單?上面寫的什么你可還記得?”

    趙掌客面有難色:“送了,但單子上有什么,下官……不太記得住了?!?/br>
    參照那賬冊上的名目,謝庸道:“比如,腌魚、腌蟹、腌菜、腌蛋,野韭、野薺、野蕨,青魚、青蒜、青精酒,還有山雞、山菌、臘魚、臘rou?”

    趙掌客面現(xiàn)納罕之色,便是許少卿和崔熠也不明白何以謝庸查問這個,還報起了菜名,崔熠看看謝庸,又看周祈。

    周祈微皺眉,腌——野——青——山——臘——

    趙掌客叉手:“謝少卿一說,下官想起來了,范家老店前日送來的單子上有腌魚,有青蒜。昨日送來的單子上有腌蟹,有青魚。山雞、山菌、臘魚、臘rou這幾日也每每出現(xiàn)在單子上。我還說,他們怎么總弄些腌臘貨,如今天氣和暖,合該吃些新鮮的?!?/br>
    謝庸看崔熠和周祈:“去蘇寶澄家和西市范家老店拿人吧,范家老店極可能是細作窩點?!?/br>
    聽了這話,許少卿和掌客們具都面色一變。

    謝庸又對許少卿道:“此間事便拜托許少卿了?!?/br>
    許少卿忙道:“某省得,子正盡管放心。我馬上傳令加強鴻臚客館的門禁和戒備,此廨房也暫時封存。”

    謝庸點頭,臨出門又問一句:“蘇客丞可會功夫?”

    許少卿和掌客們都搖頭。

    謝庸與崔熠、周祈走出鴻臚寺,來到皇城外,門口兒有他們帶的衙差。

    周祈囑咐帶隊去捉拿蘇寶澄的衙差,“那殺神鷹的高手應(yīng)該不是他,但事有萬一,小心點兒。”

    衙差們叉手,上馬而去。

    周祈上馬,帶著陳小六和剩下的衙差奔西市。

    謝庸亦上馬,“顯明留在這里坐鎮(zhèn),我與你同去?!?/br>
    崔熠如何是老實待著的,“一同去,一同去!”

    周祈趕忙擺擺手,“二位都在這兒等著吧,我自己帶人去西市就行。”說著便打馬走了。雖則上回謝少卿幫了自己忙,周祈還是不愿讓他跟著,他跟崔熠,一個君子草,一個富貴花,往那有刀有血的地方瞎湊什么?

    謝庸對崔熠正色道:“若有變,還需你調(diào)兵遣將。”說著便打馬跟上周祈。

    剩下一臉悻悻的崔熠。

    從含光門到西市,走著也不遠,騎馬更是頃刻便到。在市署西米面菜rou行外下馬,周祈看看身后跟過來的謝庸,皺下眉頭。謝庸想起那日在破廟里她說“其余人等”來。

    在暗中看一看,范家老店關(guān)著門,未上鎖,店內(nèi)當有人。周祈揮手讓人去側(cè)面后門等處包抄,又在外圍安排了機動的“補刀客”,自己帶人從正面突進去。

    這時候的她,謝庸又覺得不像虎了,倒有些像花豹子,迅捷,勇猛——漂亮。謝庸突然想起夢中那個叫豹子奴的機靈女兒。

    周祈正待抬腳踹門,身旁卻冒出一條長腿揣在那店門上,只看那官靴和袍角也知道這是哪個沒眼色的跟自己搶踹門的買賣,周祈悻悻地收回腿,沖進去。

    掌柜和兩個伙計都抽出刀來,周祈與其中一個人高馬大的伙計戰(zhàn)在一起,謝庸對戰(zhàn)那掌柜,另有兩個衙差對戰(zhàn)另一個伙計。其余衙差奔向后院。

    周祈扭頭看一眼謝庸這邊,想不到那看著五六十的老掌柜竟然是個高手,刀法很是狠辣。謝少卿與人打斗少,又太君子,恐怕要吃虧。

    周祈緊揮兩刀,想速戰(zhàn)速決。這大個子卻也不是很容易對付,周祈皺著眉頭,全力施展開來。

    除了上次在破廟中與齊大郎斗了那一招半式,謝庸已經(jīng)有十幾年不曾打過架了——與楊先生與羅啟他們只能算對招。看得出,面前的老者極擅打斗,是刀頭舔血中練出的功夫,帶著狠戾的血腥氣,招招致命。

    老掌柜舉刀來砍謝庸的脖頸,謝庸側(cè)身以劍相格,老掌柜抽刀捅他胸口,謝庸再避再格……

    老掌柜固然刀法狠辣,但他是賊,對上官,心里未免焦躁,面前的小子又只守不攻,老掌柜一時也奈何他不得。老掌柜又發(fā)現(xiàn)這個小子似有越打越從容之勢,不免更加焦躁起來。

    謝庸便是此時出手,以纏招讓老掌柜暫時不得收刀,自己卻扭身抬腳踢他脖頸,老掌柜趕忙以另一手相格,卻哪知這一腳踢向的是老掌柜持刀的手臂。

    老掌柜到底功力不俗,在手臂被踢到之前,變招揮刀斬謝庸上臂。

    “嘡啷啷”一刀一劍同時脫手。

    周祈聽見刀劍落地聲,不禁大驚,扭頭看,便發(fā)現(xiàn)謝少卿竟在與人rou搏,拳拳到rou的打法,砰砰砰……

    周祈:“……”行吧,我信你也曾有過街上打破頭的歲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