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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與母親相認,卻得知失散四年的父親慘死于娘親之手,這愛恨交織的裂痛,換作王亦君,恐怕亦是抵受不住。烏絲蘭瑪嘆息道:“想不到西陵公主的生父竟是死于王母之手,這可真是造化弄人了?!蓖跻嗑犓市首鲬B(tài)地說風涼話,登時大怒,卻又偏偏駁斥不得。 龍神森然道:“賤人,現(xiàn)在你還有什么話可說?”金發(fā)飄揚,紅衣鼓舞,碧綠的眼波中殺意凜冽,一股強大的氣勁蓬然飛旋,青光凜冽,直沖碧虛。四海殿諸貴大駭,紛紛離席退避。 西王母不怒反笑道:“原來龍神所謂的證據(jù)便是這個嗎?不錯,竐窳是我殺的。”八殿轟然,西王母又道:“……但是科汗淮卻不是我殺的?!北娙艘徽?,愕然不解。 西王母淡然道:“數(shù)日之前,陛下接到偵兵密報,西荒通天河域頻頻出現(xiàn)僵尸吃人的詭事,通天河的守河神獸竐窳亦被僵鬼附體,在雁門大澤吃人為惡。我和陛下商榷之后,覺得其中頗多古怪,于是分別趕往通天河與雁門大澤,一探究竟。到了雁門,發(fā)覺竐窳果被厲鬼所附,失心亂性,收伏不得。無奈之下,我不得不將神獸擊殺,將其尸身帶回昆侖。至于斷浪刀科大俠,我卻無緣見著?!?/br> 纖纖陡地一震,抬頭瞥望西王母,淚眼中含了一絲僥幸與期待之情。龍神格格笑道:“如此說來,淚影蟲關于科大哥的影像,倒是它自己生造出來的了?” 西王母淡淡道:“小小蟲豸自然不會造假,但養(yǎng)豢它的主人就難說了。不知這淚影蟲是誰給你的?龍神若想知道答案,倒應該去問一問他呢!”眾人轟然,龍神大怒,瞇起媚眼,笑吟吟道:“久聞金族真氣堅厚,原來連臉皮也這般厚呢!鐵證如山,竟然面不改色地狡賴?!?/br> 烏絲蘭瑪柔聲道:“龍神陛下,我想堂堂西王母斷然不是這樣的人。”秋波一轉,望著西王母微笑道:“水香妹子,不如你將那竐窳尸首找出來,讓大家驗證驗證,也好洗刷冤屈?!蔽魍跄富ㄈ菸⒆?,尚未答話,金族中的石中碣長老起身怒道:“驗證便驗證!竐窳此刻便在不死樹下,你們只管查去?!?/br> 白金大殿一片sao動,紛紛朝他怒目而視。石中碣老臉一紅,朝西王母拜倒道:“石某擅作主張,還請王母責罰!”王亦君心中一動,與姬遠玄對望一眼,心中齊齊閃過一個念頭:“此人必是金族內(nèi)jian!” 西王母冷冷地瞥了石中碣一眼,淡然道:“你做得很好,何必責罰?”話語森冷,讓眾人不寒而栗。轉身環(huán)視群雄,徐徐道:“大家若有興趣,只管隨我來吧!” 紅日西懸,雪峰連綿。大風鼓舞,白云洶涌起伏。數(shù)千貴侯騎乘神禽飛獸,穿越雪嶺云海,朝著昆侖山南淵飛去。南淵乃昆侖禁地,非經(jīng)白帝、王母及長老會同意,任何人不得妄入。九尾虎神陸吾的開明宮便設在南淵之畔。而聞名遐邇的不死神樹就在南淵北面的瑯玕森林中。 大荒中流傳著關于南淵與瑯玕森林的諸多傳聞,據(jù)說南淵深三百仞,終年云霧繚繞,不可見底;其下有仙草神樹不計其數(shù),又有萬千兇毒猛獸潛伏其中,時時可以聽見從淵底傳出的怪吼聲……諸多傳聞或神秘,或荒誕,莫衷一是;唯一可以確定的,便是歷屆金族白帝與圣女都是到此坐化登仙。 瑯玕森林綿延三十里,奇花寶樹參差密布,珍禽異獸隨處可見,與中原靈山、東荒皮母地丘并稱大荒三大奇山。雖非禁地,但神秘兇險,如無金族禁衛(wèi)使引路,無人敢貿(mào)然進入。 而林中的不死神樹據(jù)傳是盤古的食指所化,迄今不知已多少萬年。此樹除了枝葉、花果、根莖可以制作“不死藥”外,還有通天徹地、感應神明的奇能。大荒巫醫(yī)無一不想到這大荒第一奇樹下采擷枝葉花果,煉制神丹靈藥。 險峰突兀,雪嶺嵯峨,隱隱可見五彩霞光跳躍吞吐。一大群鳳凰從西面云海中沖涌飛出,歡鳴著從眾人頭頂飛過。陸吾朗聲道:“過了那山口便是瑯玕森林了。各位千萬不要妄動林中樹木,以免誤中獸毒。更不要妄入南淵,引起不必要的糾葛?!北娙宿Z然應諾,心下都頗為興奮好奇,不知那聞名大荒的昆侖禁地究竟是怎生模樣。 王亦君與龍神、六侯爺?shù)热瞬⒓琮R飛,眼角掃處,龍神臉如冰霜,嘴角冷笑;纖纖失魂落魄,怔怔不語,他的心情越發(fā)低落忐忑起來。不知當竐窳現(xiàn)出科汗淮真身之時,會是什么情形?倘若西王母與龍神當真動起手來,他又應該如何是好? 險崖飛閃,云霧迸揚,眾人瞬間穿過山口,登時響起一片驚呼。藍天雪嶺的掩映下,瓊林玉樹,奇花異草,彷佛五色云海,波瀾起伏,在陽光下閃耀著漫漫絢光。 珠樹碧葉層疊,珍珠連串懸掛,葡萄似的沉甸甸壓滿枝頭;文玉樹、玉琪樹、瑯玕木……各種玉樹參差錯立,交疊掩映,翠綠的、鵝黃的、赤紅的、幽藍的、青紫的……五彩紛呈,絢光斑斕,倒像極了東海的七彩珊瑚樹群。唯一不同之處,在于這些五彩玉樹上懸掛著各種色澤艷麗的至毒怪蛇,正仰頸盤蜷,朝著空中絲絲吐信。 珠樹玉木之間,各種見所未見的花草絢麗繽紛,搖曳生姿。盾冠鳳凰、鸞鳥、離朱鳥、六首樹鳥……展翅撲翔,穿林掠空:赤仙蛇、蛟豹、長尾神猿、視rou獸、象龍……昂首睥睨,隨處可見。大風呼嘯,濃香襲人,蜂飛蝶舞,彩鳥盤旋,這瑯玕森林仿佛一個華麗濃艷的夢境。 百余名騎乘鳳鸞的禁衛(wèi)兵四飛圍集,眼見是白帝、西王母親臨,紛紛躬身行禮,分列兩行,領著眾人朝瑯玕森林深處飛去。 云開霧散,峰回路轉,眾人遠遠地瞧見一株參天大樹,紅枝緊密,綠葉片片如 席,狂風吹過,簌簌激響。 在漫漫玉樹林中顯得格外突出。王亦君心道:“想來這便是不死樹了?!眳s聽樹頂傳來知了似的怪叫聲,轟然刺耳。 群雄抬頭望去,大為驚奇,樹頂上赫然倒掛著一個樹猴似的三頭男子,尖頭長頸,團團亂轉,六雙凸出的赤眼正驚恐地盯著眾人,口中紅信跳吐,發(fā)出尖銳而嘈雜的怪叫。突然飛竄而起,在枝葉之間穿掠勾懸,似乎甚是懼怕,想要藏匿起來。 陸吾微笑道:“這是服常樹三頭人,專門看守瑯玕林,膽子極小,大家見笑了?!北娙藝K嘖稱奇,隨著陸吾繼續(xù)朝南飛去。 又飛了片刻,玉樹漸轉稀落,密林長草,野花爛漫,隔著蒙蒙輕霧,依稀看見前方裂壑高崖,山勢險惡,崖邊斜立著一株合圍百丈的刺棘巨樹,長枝交錯破空,翠葉層疊,萬千須條垂落在地,隨著大風傾搖擺曳,宛如一個俯瞰山崖的長須老人。 眾人一凜,料到此處當是昆侖南淵與不老神樹。風聲呼嘯,大霧彌合,反倒更加厚重起來。徹耳聆聽,壑淵中傳來巨浪似的咆哮聲,在這凄迷的暮色里,說不出的蒼涼詭異。 突然聽見不死樹下傳來一個彬彬有禮的聲音:“噫乎兮!何故仍不醒也?奇哉怪也!”又一個溫雅的聲音嘆道:“吾早已斷言矣,杏苓葉萬萬不可入藥,奈何七弟、八弟強詞奪理,無的放矢,草菅人命,痛哉痛哉!” 又聽兩個聲音一齊叫道:“錯了錯了!第一,它不是人,自然不是人命;第二,它早就死了,草菅個屁;第三,他奶奶的,你怎知是杏苓葉的緣故?無的放“屎”?好臭好臭!”聲音嘈雜,吵作一團。 王亦君驀地聽出這四人的聲音,又驚又喜,頗有他鄉(xiāng)遇故交之感。陸吾朗聲道:“靈山十仙敬安,大荒五族帝、女、神、侯、荒外番國王侯特來拜詣!”群雄轟然,無不生出凜然敬畏之感。 卻聽巫咸、巫彭怒吼道:“他奶奶的,管你是蔥是蒜,老子說好了不見外人,你帶他們到這里干嘛?快快滾開!別干擾老子治病!”眾人愕然,某些性情暴躁者忍不住怒容泛起。陸吾微覺尷尬,正要說話,王亦君哈哈笑道:“十個老妖怪,老朋友來看看你們,也不歡迎嗎?噫乎兮,斯可痛矣!” 靈山十巫齊齊驚呼,巫姑、巫真顫聲驚喜道:“俊小子,是你!你來看jiejie嗎?jiejie想死你啦!”香風呼卷,兩個玲瓏曼妙的三寸美人騎乘蝴蝶翩翩沖出,倏然在王亦君鼻尖前站定,笑顏逐開,歡呼雀躍,冷不丁在他臉頰親了一口。 眾人轟然大奇,纖纖冷冷地橫了王亦君一眼,心下更覺悲苦,轉過頭去。龍神卻忍俊不禁,格格笑道:“臭小子,你倒是來者不拒呢!”巫姑、巫真瞪了她一眼,插著腰嬌嗔道:“臭婆娘,我們郎情妾意,恩愛歡好,你管得著嗎?”聲音清脆悅耳,聽得群雄心中大酥。 龍神嫣然道:“天下沒有人比我更管得著了,這臭小子就是我的乖兒子哩!”巫姑、巫真啐道:“臭婆娘胡說八道……”見王亦君苦笑點頭,兩女驚咦一聲,花容失色,急忙搗住嘴,朝著龍神粲然微笑,細聲細氣地款款行禮道:“巫姑、巫真拜見婆婆大人。” 群雄又是一陣轟然,龍神吃吃而笑,心情稍稍轉佳。倒是王亦君頗感尷尬。靈山八巫哇哇亂叫,對巫姑、巫真貪戀美色、投敵叛變大感痛心疾首,不過似乎對王亦君頗具好感,“噫乎兮,斯可痛矣!”了一陣之后,便同意群雄進入,但為不打擾他們治病,群雄須站離在十丈開外。 各族貴女見王亦君竟有如此魅力,竟能降伏狂妄自大的靈山十巫,芳心傾慕更甚,無不秋波頻傳。群雄在不死樹十丈外團團站定,西王母雙袖輕搖,白光繚繞,四周霧氣層層淡去,視野逐漸清晰分明。 巨樹長須垂柳似的搖擺飄曳,碧綠的草叢中,一顆巨大的淡藍色氣泡在風里輕輕顫動,氣泡中赫然匍匐著龍頭怪獸竐窳,巨眼緊閉,銀鱗黯淡,顯然已死去多時。靈山八巫圍繞著竐窳徐徐打轉,口中念念有辭,不住地將彩色的粉末撒向氣泡。粉末觸及氣泡,立刻消融,氣泡輕顫,彩光流離飛舞。 如此過了片刻,八巫方才停了下來。巫抵、巫盼探頭探服,不見洛姬雅,大感失望;但陡然瞥見武羅仙子,大喜過望,又瞧見眾多美女,亂花迷眼,更是張大了嘴,笑得合不攏來。巫咸、巫彭瞪著王亦君叫道:“臭小子,你來找我們干嘛?難道真想勾引我九妹、十妹嗎?他奶奶的,想也別想!”巫姑、巫真嬌聲不依。 西王母淡然微笑道:“各位巫神,不知竇窳神獸可有復活之望?”靈山十巫大感尷尬,巫咸、巫彭哼道:“他奶奶的,死都死得透了,怎能救活?我們已經(jīng)給它注入了不死藥,如果三日內(nèi)仍然不能醒轉,就是叫伏羲大神也沒用了?!?/br> 烏絲蘭瑪柔聲道:“原來如此。各位巫神,我們想看看這神獸內(nèi)的真身,應當不打緊吧?”巫抵、巫盼見她華貴美麗,登時吞了口讒涎,笑道:“不打緊不打緊!仙姑想看多久都沒問題!” 烏絲蘭瑪嫣然道:“如此多謝了?!卑倮锎呵锍白吡藬?shù)步,須眉飄飄,長聲道:“老朽不才,愿以春秋鏡為王母洗清冤屈。”西王母嘴角冷笑,淡淡道:“百里法師請吧!” 百里春秋躬身行禮,長袖飛舞,春秋鏡旋轉飛出,嗚嗚激響。眾人凜然凝神,屏息觀望。王亦君見龍神花容雪白,指尖輕顫,知她極是緊張,當下悄然上前,握住她的素手。 “咻!”春秋鏡在夕陽下閃耀起一道彩虹霓光,急電似的穿透淡藍色氣泡,筆直地投射在竐窳身上。百里春秋默念法訣,春秋鏡急速翻轉, 霓光閃耀,竐窳周身震動,水波似的幻化開來。 眼見竐窳光影波蕩,逐漸化為人形,眾人不禁緊張起來,幾千雙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氣泡。龍神、纖纖心跳怦然,緊緊地握著王亦君的手,掌心冷汗淋漓。 “哧哧”輕響,竐窳變幻的人形越來越是清晰,水紋搖蕩,驀地彩光怒放。眾人突然齊聲驚呼,王亦君陡地一驚,“啊”地一聲,又奇又喜。那人黑發(fā)虬髯,骨骼粗壯,分明不是科汗淮! 眾人轟然,纖纖雙膝一軟,跪坐在地,抽緊的心陡然松弛下來。無聲地抽泣著笑著,淚珠一顆顆地劃過嫣紅的笑靨。短短半個時辰,她仿佛經(jīng)歷了幾回生死,幾個悲喜的谷底浪尖。龍神緊緊抓握王亦君手掌,兀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接連顫聲問道:“真的不是他嗎?”驚喜激動,身子情不自禁地微微顫抖。 王亦君狂喜駭訝,一時不知如何回答。自己分明親眼看見西王母殺死科汗淮,為何這竐窳的真身竟變作了其他人?竐窳、科汗淮既死,又被夸父背負著奔跑了一夜,早已魂飛魄散,根據(jù)封印法訣,根本不可能再將科汗淮從竐窳體內(nèi)解印而出。難道……難道這竐窳竟是另外一只嗎?此念方起,立刻又被自己否決,竐窳乃是百年前從通天河底巨石中蹦出的怪獸,只此一只而已。念頭百轉,百思不得其解。 烏絲蘭瑪驚怒駭異,突然嫣然笑道:“龍神現(xiàn)在總該相信了吧?難道你還認為這是西王母的障眼法嗎?” 龍神被她這般提醒,花容微變,冷笑道:“是了,金族的幻光鏡訣天下聞名,隔了這么遠,想要閉目塞聽也不無可能。且讓我看個究竟!”突然閃電似的躍起,朝那氣泡疾沖而去。 西王母大怒,喝道:“得寸進尺!你當這里是東海嗎?”倏然橫沖,白衣飄舞?!岸# 币坏酪堪坠鈪栯娝频谋瑵q飛舞。眾人失聲,眼前一花,紅白人影交錯飛舞,刀光碧氣怒嘯激撞。轟然震響,凌厲狂猛的氣浪滾滾迸飛,沙石激射,不死樹長須倒舞,碎葉紛飛;群雄紛紛朝后飛退。 龍神見她阻擋,再無懷疑,格格厲笑道:“賤人,還敢耍詐欺瞞!”悲怒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