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射賽最后以況道崇得勝結(jié)束，冠軍前往寶津樓領(lǐng)賞，場內(nèi)的觀眾們則散開，趕過去看百戲。只有裴絮和寶燕走入騎射場內(nèi)，跑到準(zhǔn)備區(qū)尋找郭彥啟。

    郭彥啟牽著自己的馬，失落憤怒交雜。本以自己的能力，奪冠應(yīng)如探囊取物，而今卻與第一失之交臂，心中百味雜陳。他認(rèn)可況道崇的實(shí)力，只是此人氣焰實(shí)在囂張，簡直不可一世。

    郭彥啟早在二哥的口中就聽說過他了，不過是新黨這兩年扶植的要員罷了，也不知道是從哪里冒出來的，竟然能得劉相重用，據(jù)說行事大膽，殺伐決斷，連二哥都要忌憚他幾分。今日上場之前，二哥就提醒過自己要小心他，沒想到馬上就領(lǐng)教了。

    自己入了官場四年，一直處在二哥的護(hù)蔭，幾乎沒牽涉過新舊黨之間的角力，郭彥啟本想著，此番可以趁著騎射賽在皇上面前一展拳腳，近年舊黨被新黨打壓得厲害，若自己能成功奪魁，至少能為舊黨，為二哥，為郭家爭口氣，可如今，這個(gè)機(jī)會卻拱手讓給了別人。

    “啟哥哥！”

    郭彥啟抬頭，原來是裴家的小姐和她的侍女。自己心情不佳，而去稍作休息后，還要回到寶津樓外監(jiān)察獻(xiàn)戲的劇團(tuán)，實(shí)在沒空應(yīng)酬她，便對著遠(yuǎn)處的裴絮點(diǎn)頭示意，拉馬走開了。

    裴絮匆匆跑到郭彥啟身邊，鼓起勇氣，想約他一起看表演。還沒等開口，郭彥啟便推說自己有公務(wù)要忙，直接走開了，剩下裴絮和寶燕呆站在馬場外。

    “小姐，我們也走吧~”寶燕扯了扯一臉失望的裴絮。

    “沒能拿下第一，啟哥哥肯定很不開心了?！?/br>
    “那也沒辦法啦，誰讓狐貍臉技高一籌呢~”

    “寶燕！”

    “行啦行啦，知道你的啟哥哥最厲害了，走吧小姐，我們也去寶津樓湊熱鬧吧~”

    寶燕拖著裴絮，一直把她拖到寶津樓的彩棚下，買了位置，等著表演開場。

    數(shù)十名鼓手同時(shí)錘響大鼓，隨著鼓聲越來越密，幾個(gè)纖細(xì)的身影，推著雙面鼓，徐徐而來。舞娘們姿態(tài)柔美，揮舞著臂間長紗，不經(jīng)意地敲打鼓面，擊打間引領(lǐng)著一整個(gè)樂隊(duì)。性感有致的曲線，卻絲毫沒有風(fēng)塵之氣，柳枝般肆意擺動的身體，動作輕巧得像石壁上畫的相互嬉戲的仙子。

    華美的舞蹈開場后，正式的表演便開始了，鼓瑟齊鳴，舞獅隊(duì)、撲旗人，還有形形色色的雜耍藝人、牽絲戲人、弄影戲人，穿著各色的花衣，配合著琴師們的曲調(diào)，各顯神通。

    寶燕看得開心，緊盯著表演藝人們起起落落。全城最好的戲班子今日都匯聚于此，要是換了平時(shí)，裴絮也會高興得跳起來，但是今日，想到郭彥啟失落的樣子，手里的蜜餞糕點(diǎn)都不香了。裴絮的目光，在人群中游離，四處搜索郭彥啟的身影，想找到他，至少也要和他說上幾句話，給他打打氣。

    巡防的列隊(duì)里，并沒有見到郭彥啟的身影。反倒在觀戲區(qū)的彩棚間，一眼就看到了討人厭的狐貍臉的背影，他占下了離戲臺最近的位置，包下了前后好幾排，密集的人潮里唯獨(dú)他周邊毫無阻礙，眼界開闊，囂張霸道，想不留意到他都難。

    啟哥哥失落難掩，都是拜他引所賜，這人還神氣得意的在看戲，只見到背影都覺得火冒叁丈。站起身，上前要找況道崇晦氣。

    “小姐，你要去哪里？”

    “我。。我要去小解?！?/br>
    “那我陪你?！睂氀嚅L著嘴，但眼睛一刻都沒離開過戲臺。

    “不用不用，我很快就回來了?！?/br>
    “那你快去快回，不要亂跑哦~”寶燕對她揮了揮手。

    穿越過重重人浪，終于才擠到那片空位前，還沒靠近，裴絮就被擋下了，上前的是上次抱著幞頭龍神柱的少年，還是一副誰欠了他債沒還的樣子，板著個(gè)臉。

    “我認(rèn)得你，你是他的手下，讓我進(jìn)去，我有事找你們大人?！?/br>
    “我也認(rèn)得你，你是上次大街上的瘋婦，識相的話就趕緊離開，別說我沒提醒你?！?/br>
    “我才不是什么瘋?！?/br>
    “長安，讓她過來吧?！?/br>
    “哼！”裴絮對著名為長安的隨從，擺了個(gè)臭臉，便走了進(jìn)內(nèi)。

    狐貍臉翹著二郎腿，攤著雙臂靠在凳背，眼尾都沒掃裴絮一下，聚精會神盯著舞臺?？磥碓隍T射場上搶了別人的頭彩，心情正好得很。

    裴絮故意擋在他面前，雙手抱胸，昂著下巴，低著眼看他。

    況道崇的目光才從舞臺上移了下來，與裴絮正眼相對。

    “有事快說，別礙了我的好戲，瘋婦人?！睕r道崇嘴角帶笑，和他的隨從一樣，一口一個(gè)瘋婦。

    “說了別叫我瘋婦人了！我有名有姓的，我可是都水臺主事裴立本的千金，裴絮。”

    “絮？”況道崇頓了頓，突然大笑了兩聲。

    “笑？呵，對啊，你當(dāng)然笑得出來了，把人家的冠軍搶了，怕是做夢也能笑出聲來吧！”裴絮一臉怒意盯著他，他卻絲毫不理會，只是一臉痞意地回應(yīng)著她。

    “你。。你！”裴絮見他一臉漫不經(jīng)心，見言語奈何不了他，便走向前，朝他支在地上的腿，狠狠一踢。

    剛抬起腿，還沒踢開，況道崇便站了起身，左手用力一拉她的右臂，裴絮整個(gè)人便受力失重，被帶著轉(zhuǎn)了半圈，跌靠入他懷中。

    氣勢轉(zhuǎn)換，變成被他居高臨下地困在了雙臂之間。

    從沒距男子如此之近，近得能聞到他身上幽幽的烏木香，香氣仿佛有著自由意志，帶著侵略性直闖嗅覺，與自己點(diǎn)的果香截然相反。右腕被抓得生疼，可是喉間卻發(fā)不出聲，裴絮默默咽了咽喉嚨。

    身后的劇目正演到《蠻牌令》，軍士裝扮的藝人在臺上一來一往，長槍對盾牌，關(guān)刀對大劍。樂師的節(jié)奏急促，藝人的走位靈活多變，這本百戲中的重頭戲，等下高潮部分，還會在空中放出爆仗，萬眾矚目。但裴絮眼中，只能看到那張放大的臉，微微吊起的鳳眼，倒映出自己的面容，挺直的鼻梁，又帶著幾分不和諧的秀氣。

    咚咚咚，密集的鼓點(diǎn)敲得裴絮心都亂了，只得悄悄移開視線，不敢直視他。

    “我還以為，你叫如糸?！?/br>